成人童话
树枝从窗外伸进来，像女人的手犹犹豫豫地试探着。
娟娟躺在床上，正咬下第一口苹果。
这时候，窗外传来沙沙沙细碎的声音，绿影晃动，摇碎了清晨温润的阳光。
娟娟看到，一只金色的松鼠站在树枝上，树枝垂在窗户的推拉槽上。
这已经是娟娟第四次见到这只松鼠了。她十岁，先天性心脏病，只上了一年学就匆匆不上了。医生说她要静养，于是她的房间成了她活动的场所。她在她的小天地里时常感到无聊。
大约是一个月前，松鼠第一次出现。那时她正坐在窗户边，低着头，看下面世界。那只松鼠像树的精灵，在黑色与绿色的树叶里跳跃闪现。
“松鼠松鼠。”她兴奋地叫到。
这叫声吓得松鼠像突然被按了暂停一样的定在画面里。松鼠左手还伸在半空里，后脚弯曲，它原是在奔跑的呀。但是被娟娟这么一叫，松鼠停在那里，宝石黑一样发光的眼睛看着她。一秒之后才放下左手，搭在树上。
这不是一颗松树，所以显然不是它的家。
两对眼睛对望着，隔着树7米的臂长。
娟娟秉住呼吸，她觉得一丁点动静都会吓跑它。
可是这样过了十秒，她忍不住的眨了一下眼睛，而松鼠也眨了一下眼睛。娟娟觉得松鼠是在学她，逗她，和她开玩笑呢，她扑哧一笑。“蹭蹭蹭”松鼠就跳开了。
娟娟好失望，还在怪自己，可是松鼠没跳三米，就停住了。它两手悬空，转过头，看了娟娟一眼，娟娟还来不及高兴，它又“蹭蹭”跳远了。
从那以后，娟娟有了可以想的东西了，她没有玩伴，爸爸妈妈吵着离婚，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过了一天又一天。她除了看电视，就是对着洋娃娃说话，可是，这些她都腻了，那些都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她需要一个伙伴。松鼠就是她的伙伴，她有了可以思念的伙伴。她在白天里想，在梦里想，她想像着松鼠还会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思念唤来了松鼠。松鼠第二次出现是在十一天后。
那时她正在看哆啦a梦，叮噹猫正拿出竹蜻蜓，飞在空中寻找大雄。她觉得好温暖，却又莫名奇妙得难过起来。她看看窗外，想着缓解一下，惊讶地看到那只松鼠就站在离她五米远的树枝上看她。
有时候日夜盼着的东西来到眼前时，却叫人手足无措。娟娟知道她稍微一动，松鼠可能就会跑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果然，她一提脚，松鼠就机警地提起两个手，她迈了一步，松鼠敏捷地后退了一步。娟娟小心翼翼，摸到了窗户，她做好了松鼠跑走的准备了，但是，松鼠只是退了几步后，就停在那儿了。
这似乎让娟娟看到了希望。于是，她轻轻地抬起右手，像抚摩小猫一样的招手。
她没想到，松鼠真的点了一下头，一点点地靠近。
用五分钟的时候，松鼠走到了娟娟眼前，她离松鼠不到2米。她能清楚地看到松鼠的毛发，温柔地在微风中抚动。
但是松鼠似乎有个底限，它在那个树杈上停滞不动，任凭娟娟如何招手它再也不肯向前。
娟娟招手招得有些累了，她双手支在窗户槽上，脑袋埋在手上，看着松鼠——
多么可爱的小动物。耳尖毛茸茸的绒毛，兔子一样的嘴，好多胡须从嘴周围撑开，却很整齐。它的爪有五个指头，拇指靠得很后面，像躲起来一样。它也并非纯金黄色，它的胸到屁股有一溜的白毛。
他们对望五分钟，松鼠开始一点点的走向她。
她屏住呼吸，1.5米，1米，45分米。
她憋气憋得两颊绯红。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你在干嘛。”
娟娟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爸爸走进房间。
娟娟再转回头时，松鼠已经跑开了，娟娟只看到一团影子飞一样的消失在树叶间。
“没干嘛”娟娟说。
爸爸已经走了过来。“树怎么都长到这来了。要砍掉。”
娟娟没敢说话。
爸爸想到没有柴刀，于是伸手把一截树枝扭下来。“这死东西还真难搞。”
娟娟想说不要折，但她没敢说，她怕爸爸。
接下来好多天松鼠都没再出现，她呆呆得看着窗外的树枝，伸伸手，没够着。“松鼠以为我不欢迎它吧”娟娟心想。
那些天，妈妈来看过娟娟几次，娟娟已经有半年多没看到妈妈了。
他们吵着要离婚，但一直拖着。那次爸爸打了妈妈一巴掌后，妈妈跑出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你小点声，你不知道孩子在吗”那天娟娟被妈妈赶到房间里，房间外妈妈隐忍着劝着。但是一巴掌很响亮，娟娟都听得吓了一跳。
她不敢去劝，因为有时候他们吵架就是因为娟娟，娟娟甚至都不敢哭。“你看，你吓着孩子了吧”“还不是你，你这么做还怕娟娟哭么。”……
妈妈那天一见到娟娟就流泪。妈妈穿得很漂亮，脸抹得白白的，靠近时会闻到很香很香的味道。
“我没在家，爸爸带你好么。他有没骂你，他有没有打你。”妈妈流泪着说。
“没有。”娟娟说。爸爸只是脾气不好，说话大声而已。娟娟说：“妈妈，你回家不走了吗”
妈妈更是流着泪不说话。娟娟也不敢再说什么，她怕说错话。
妈妈每次来都带些苹果蛋糕，但都只坐一会儿，说说几句话就走了。那天妈妈走后，娟娟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噙着泪，虚看着外面的世界。
这时候，久违的身影又出现了，树的精灵，跳跃、奔跑，又出现了。它从那条长长的结实的树干上缓缓地迈着优雅的步子，树枝越来越小，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最后，它到那截断枝的杆上停住了，有些踌躇，爪子在树上磨了磨，痒得树咯咯发抖。
娟娟笑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把眼泪到挤了出来。
松鼠突然一跃，四只爪在空中铺平，像个飞毯，落到窗户上，就在娟娟的右手边。
娟娟颤抖地提起手，轻轻地触到松鼠弓起的背，松鼠抖了一下，又定住。娟娟抚摸下去，好柔软，她能感受到每一根毛接触到手上。
那是她摸到最温柔的东西。那是她第3次见到松鼠，她原以为树枝折断了，松鼠再也不会来了。
而今天，第四次，松鼠又出现了。那折了的树枝又旁逸斜出，长到一段细细长长的枝条，落到窗户过上了。
娟娟正躺在床上吃苹果，好甜的苹果。
松鼠飞到窗户上，娟娟伸出苹果说，你吃，你吃。
松鼠不急不慢地跳到桌子上，又一个猫步，跃到地上。又像一只猫一样，摇着长长宽宽的尾巴，走近床，跳上去，走到苹果前面，闻了闻，双手抱住吃了起来。
娟娟一放手，苹果就滚了起来，松鼠拨着苹果，使苹果停了下来。娟娟从床上下来，站在一边，看着松鼠。
这时候门忽然开了。爸爸进来了。松鼠抛下苹果，四处乱蹿。
爸爸被吓了一跳，发现是松鼠，忙关上门。“娟娟，快把窗户关上。”
娟娟害怕极了，她来到窗户边，手停在窗户上，松鼠在房间里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跳。
松鼠跳到了窗户边的书桌上，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娟娟。
“还不快关上。”爸爸吼道。
那一刹那，零点零几秒，娟娟和松鼠对望。
她没有关上窗户，松鼠跳到窗户槽上，接着又一个飞跃，跳到树枝上，像团火焰，熄灭在树枝与树叶交织的绿影与黑影里。
“你干嘛不关窗户，把它抓了煮来吃。”爸爸叫到。
娟娟听到煮来听，不免心中一动。
那了晚上，娟娟睡不着。已经十点多了，房子对面的房子的灯也熄灭得差不多，她住在10楼（顶楼），下面马路的车鸣声也消停了。
娟娟在黑暗中爬起床，走到窗户边。
那颗树很大很高，树身要三个大人才能环抱住，树冠已经高出楼顶一些。在娟娟的窗户上，有五分之三的树影映落在上面。爸爸总是报怨说，该死的树，招蚊子。的确有蚊子，但夏天点上蚊香也还好，现在秋天了也并没有蚊子。
娟娟在窗前站了站，想着白天一定把松鼠吓着了。她默默地看着树，又退回床上躺着。
这时候，一阵风呼啦刮起，摇晃着树，哗啦啦的，像铃铛一样好听。叶与叶的影子交织在窗户上微笑。
娟娟睁开眼睛，松鼠出现在窗户上，披着月光的阴晖。
“对不起，对不起”娟娟说。
松鼠眨了一下眼，嘴动了动，像是在笑着说没关系。
娟娟爬下床，走到窗户边上。这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墙没了，窗户也没了。
松鼠跳到树上，一下就变大了，像一只大熊猫那么大。但奇怪的是，只有手指头大小的树枝却能承受着它那么大的身体，松鼠走起来，树枝上下摇晃，但确十分安稳。
太奇怪了，娟娟心想。她伸出右脚，轻轻踩到树枝上，很稳。于是，她另一只脚也迈上去。她就这样，走在细细的树枝上，像走钢丝一样。
松鼠在前面走得很快，但娟娟还没有适应在树枝上走，刚开始还走得很小心。于是松鼠走一段路，会停下来看她，等她。娟娟学得很快，很快就敢在树枝上跑走来，风愉快地吹起她的头发，她从未这么快乐过。
树枝很长很长，有一百米跑道那么长。娟娟跑得很快，但她并不累。
是什么东西扑到娟娟脸上，娟娟停下来，摸了摸脸，她摸到一个小东西，是什么？她抓下来看——萤火虫。开始时萤火虫尾巴上的灯还是微弱的，但风一吹随时都会来了，但娟娟抓下来不一会儿，它的光就越来越亮，由绿色变成金黄色，几乎照亮了娟娟的脸。
一下子，四周下点了蜡烛一样，一点一点得变亮起来。到处飘着萤火虫，娟娟衣服上，树上，空气里，照得整颗树像被包围在星光里。它们像星星一样一眨一眨发着光，又像尘埃一样，游曳在空气中。
娟娟看了一眼松鼠，松鼠也站在树枝与树干的杈点上看她，它又转过头，绕着树身螺旋状的向上跑。
娟娟紧紧跟在后面，她跑到杈点时，正犹疑着怎么上去，她轻轻地点起脚，像有一个外力作用，把她旋转90度，她垂直地在树干上行走。树身有点湿润，像被淋了几滴小雨，上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还有好多丛草，娟娟踩上去，软软得很舒服。
这个夜晚注定梦幻般的不平凡。娟娟觉得所有的怪事都理所当然起来，见怪不怪嘛。
松鼠从树干又绕到了树枝上，娟娟一路在萤火虫的照耀下跟着它奔跑，两个小辫子一摇一摇的。他们跑过一只猫头鹰，猫头膺原还耷拉着眼睛在打瞌睡，被他们惊醒，快快眨眨眼睛，扭扭头。他们跑过啄木鸟，啄木鸟在对着树啄虫子吃，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工作。
松鼠在一个树枝上停了下来，那里碎碎的枯枝和败叶搭成了一个窝。娟娟走近，趴下来，看到两只拳头大的小松鼠四仰八叉地躺在里面，闭着眼睛，嘴巴一努一努地，不时露出两颗小门牙，呼噜噜得在睡觉。它们的尾巴卷起，放到身上，像一床棉被盖在身上。
松鼠看着小松鼠又转头继续跑。娟娟也跟着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了一段路才大胆的跑起来。
他们从树枝跳到更高的树枝，一层层跳着，跳了好几步就来到了树梢。树梢高过娟娟的房子有一米多，娟娟想我从来就没想过还能跑到树上看这房子。
松鼠挨着娟娟，娟娟总有种摸不到它的感觉。
娟娟躺在床上，正咬下第一口苹果。
这时候，窗外传来沙沙沙细碎的声音，绿影晃动，摇碎了清晨温润的阳光。
娟娟看到，一只金色的松鼠站在树枝上，树枝垂在窗户的推拉槽上。
这已经是娟娟第四次见到这只松鼠了。她十岁，先天性心脏病，只上了一年学就匆匆不上了。医生说她要静养，于是她的房间成了她活动的场所。她在她的小天地里时常感到无聊。
大约是一个月前，松鼠第一次出现。那时她正坐在窗户边，低着头，看下面世界。那只松鼠像树的精灵，在黑色与绿色的树叶里跳跃闪现。
“松鼠松鼠。”她兴奋地叫到。
这叫声吓得松鼠像突然被按了暂停一样的定在画面里。松鼠左手还伸在半空里，后脚弯曲，它原是在奔跑的呀。但是被娟娟这么一叫，松鼠停在那里，宝石黑一样发光的眼睛看着她。一秒之后才放下左手，搭在树上。
这不是一颗松树，所以显然不是它的家。
两对眼睛对望着，隔着树7米的臂长。
娟娟秉住呼吸，她觉得一丁点动静都会吓跑它。
可是这样过了十秒，她忍不住的眨了一下眼睛，而松鼠也眨了一下眼睛。娟娟觉得松鼠是在学她，逗她，和她开玩笑呢，她扑哧一笑。“蹭蹭蹭”松鼠就跳开了。
娟娟好失望，还在怪自己，可是松鼠没跳三米，就停住了。它两手悬空，转过头，看了娟娟一眼，娟娟还来不及高兴，它又“蹭蹭”跳远了。
从那以后，娟娟有了可以想的东西了，她没有玩伴，爸爸妈妈吵着离婚，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过了一天又一天。她除了看电视，就是对着洋娃娃说话，可是，这些她都腻了，那些都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她需要一个伙伴。松鼠就是她的伙伴，她有了可以思念的伙伴。她在白天里想，在梦里想，她想像着松鼠还会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思念唤来了松鼠。松鼠第二次出现是在十一天后。
那时她正在看哆啦a梦，叮噹猫正拿出竹蜻蜓，飞在空中寻找大雄。她觉得好温暖，却又莫名奇妙得难过起来。她看看窗外，想着缓解一下，惊讶地看到那只松鼠就站在离她五米远的树枝上看她。
有时候日夜盼着的东西来到眼前时，却叫人手足无措。娟娟知道她稍微一动，松鼠可能就会跑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果然，她一提脚，松鼠就机警地提起两个手，她迈了一步，松鼠敏捷地后退了一步。娟娟小心翼翼，摸到了窗户，她做好了松鼠跑走的准备了，但是，松鼠只是退了几步后，就停在那儿了。
这似乎让娟娟看到了希望。于是，她轻轻地抬起右手，像抚摩小猫一样的招手。
她没想到，松鼠真的点了一下头，一点点地靠近。
用五分钟的时候，松鼠走到了娟娟眼前，她离松鼠不到2米。她能清楚地看到松鼠的毛发，温柔地在微风中抚动。
但是松鼠似乎有个底限，它在那个树杈上停滞不动，任凭娟娟如何招手它再也不肯向前。
娟娟招手招得有些累了，她双手支在窗户槽上，脑袋埋在手上，看着松鼠——
多么可爱的小动物。耳尖毛茸茸的绒毛，兔子一样的嘴，好多胡须从嘴周围撑开，却很整齐。它的爪有五个指头，拇指靠得很后面，像躲起来一样。它也并非纯金黄色，它的胸到屁股有一溜的白毛。
他们对望五分钟，松鼠开始一点点的走向她。
她屏住呼吸，1.5米，1米，45分米。
她憋气憋得两颊绯红。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你在干嘛。”
娟娟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爸爸走进房间。
娟娟再转回头时，松鼠已经跑开了，娟娟只看到一团影子飞一样的消失在树叶间。
“没干嘛”娟娟说。
爸爸已经走了过来。“树怎么都长到这来了。要砍掉。”
娟娟没敢说话。
爸爸想到没有柴刀，于是伸手把一截树枝扭下来。“这死东西还真难搞。”
娟娟想说不要折，但她没敢说，她怕爸爸。
接下来好多天松鼠都没再出现，她呆呆得看着窗外的树枝，伸伸手，没够着。“松鼠以为我不欢迎它吧”娟娟心想。
那些天，妈妈来看过娟娟几次，娟娟已经有半年多没看到妈妈了。
他们吵着要离婚，但一直拖着。那次爸爸打了妈妈一巴掌后，妈妈跑出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你小点声，你不知道孩子在吗”那天娟娟被妈妈赶到房间里，房间外妈妈隐忍着劝着。但是一巴掌很响亮，娟娟都听得吓了一跳。
她不敢去劝，因为有时候他们吵架就是因为娟娟，娟娟甚至都不敢哭。“你看，你吓着孩子了吧”“还不是你，你这么做还怕娟娟哭么。”……
妈妈那天一见到娟娟就流泪。妈妈穿得很漂亮，脸抹得白白的，靠近时会闻到很香很香的味道。
“我没在家，爸爸带你好么。他有没骂你，他有没有打你。”妈妈流泪着说。
“没有。”娟娟说。爸爸只是脾气不好，说话大声而已。娟娟说：“妈妈，你回家不走了吗”
妈妈更是流着泪不说话。娟娟也不敢再说什么，她怕说错话。
妈妈每次来都带些苹果蛋糕，但都只坐一会儿，说说几句话就走了。那天妈妈走后，娟娟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噙着泪，虚看着外面的世界。
这时候，久违的身影又出现了，树的精灵，跳跃、奔跑，又出现了。它从那条长长的结实的树干上缓缓地迈着优雅的步子，树枝越来越小，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最后，它到那截断枝的杆上停住了，有些踌躇，爪子在树上磨了磨，痒得树咯咯发抖。
娟娟笑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把眼泪到挤了出来。
松鼠突然一跃，四只爪在空中铺平，像个飞毯，落到窗户上，就在娟娟的右手边。
娟娟颤抖地提起手，轻轻地触到松鼠弓起的背，松鼠抖了一下，又定住。娟娟抚摸下去，好柔软，她能感受到每一根毛接触到手上。
那是她摸到最温柔的东西。那是她第3次见到松鼠，她原以为树枝折断了，松鼠再也不会来了。
而今天，第四次，松鼠又出现了。那折了的树枝又旁逸斜出，长到一段细细长长的枝条，落到窗户过上了。
娟娟正躺在床上吃苹果，好甜的苹果。
松鼠飞到窗户上，娟娟伸出苹果说，你吃，你吃。
松鼠不急不慢地跳到桌子上，又一个猫步，跃到地上。又像一只猫一样，摇着长长宽宽的尾巴，走近床，跳上去，走到苹果前面，闻了闻，双手抱住吃了起来。
娟娟一放手，苹果就滚了起来，松鼠拨着苹果，使苹果停了下来。娟娟从床上下来，站在一边，看着松鼠。
这时候门忽然开了。爸爸进来了。松鼠抛下苹果，四处乱蹿。
爸爸被吓了一跳，发现是松鼠，忙关上门。“娟娟，快把窗户关上。”
娟娟害怕极了，她来到窗户边，手停在窗户上，松鼠在房间里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跳。
松鼠跳到了窗户边的书桌上，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娟娟。
“还不快关上。”爸爸吼道。
那一刹那，零点零几秒，娟娟和松鼠对望。
她没有关上窗户，松鼠跳到窗户槽上，接着又一个飞跃，跳到树枝上，像团火焰，熄灭在树枝与树叶交织的绿影与黑影里。
“你干嘛不关窗户，把它抓了煮来吃。”爸爸叫到。
娟娟听到煮来听，不免心中一动。
那了晚上，娟娟睡不着。已经十点多了，房子对面的房子的灯也熄灭得差不多，她住在10楼（顶楼），下面马路的车鸣声也消停了。
娟娟在黑暗中爬起床，走到窗户边。
那颗树很大很高，树身要三个大人才能环抱住，树冠已经高出楼顶一些。在娟娟的窗户上，有五分之三的树影映落在上面。爸爸总是报怨说，该死的树，招蚊子。的确有蚊子，但夏天点上蚊香也还好，现在秋天了也并没有蚊子。
娟娟在窗前站了站，想着白天一定把松鼠吓着了。她默默地看着树，又退回床上躺着。
这时候，一阵风呼啦刮起，摇晃着树，哗啦啦的，像铃铛一样好听。叶与叶的影子交织在窗户上微笑。
娟娟睁开眼睛，松鼠出现在窗户上，披着月光的阴晖。
“对不起，对不起”娟娟说。
松鼠眨了一下眼，嘴动了动，像是在笑着说没关系。
娟娟爬下床，走到窗户边上。这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墙没了，窗户也没了。
松鼠跳到树上，一下就变大了，像一只大熊猫那么大。但奇怪的是，只有手指头大小的树枝却能承受着它那么大的身体，松鼠走起来，树枝上下摇晃，但确十分安稳。
太奇怪了，娟娟心想。她伸出右脚，轻轻踩到树枝上，很稳。于是，她另一只脚也迈上去。她就这样，走在细细的树枝上，像走钢丝一样。
松鼠在前面走得很快，但娟娟还没有适应在树枝上走，刚开始还走得很小心。于是松鼠走一段路，会停下来看她，等她。娟娟学得很快，很快就敢在树枝上跑走来，风愉快地吹起她的头发，她从未这么快乐过。
树枝很长很长，有一百米跑道那么长。娟娟跑得很快，但她并不累。
是什么东西扑到娟娟脸上，娟娟停下来，摸了摸脸，她摸到一个小东西，是什么？她抓下来看——萤火虫。开始时萤火虫尾巴上的灯还是微弱的，但风一吹随时都会来了，但娟娟抓下来不一会儿，它的光就越来越亮，由绿色变成金黄色，几乎照亮了娟娟的脸。
一下子，四周下点了蜡烛一样，一点一点得变亮起来。到处飘着萤火虫，娟娟衣服上，树上，空气里，照得整颗树像被包围在星光里。它们像星星一样一眨一眨发着光，又像尘埃一样，游曳在空气中。
娟娟看了一眼松鼠，松鼠也站在树枝与树干的杈点上看她，它又转过头，绕着树身螺旋状的向上跑。
娟娟紧紧跟在后面，她跑到杈点时，正犹疑着怎么上去，她轻轻地点起脚，像有一个外力作用，把她旋转90度，她垂直地在树干上行走。树身有点湿润，像被淋了几滴小雨，上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还有好多丛草，娟娟踩上去，软软得很舒服。
这个夜晚注定梦幻般的不平凡。娟娟觉得所有的怪事都理所当然起来，见怪不怪嘛。
松鼠从树干又绕到了树枝上，娟娟一路在萤火虫的照耀下跟着它奔跑，两个小辫子一摇一摇的。他们跑过一只猫头鹰，猫头膺原还耷拉着眼睛在打瞌睡，被他们惊醒，快快眨眨眼睛，扭扭头。他们跑过啄木鸟，啄木鸟在对着树啄虫子吃，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工作。
松鼠在一个树枝上停了下来，那里碎碎的枯枝和败叶搭成了一个窝。娟娟走近，趴下来，看到两只拳头大的小松鼠四仰八叉地躺在里面，闭着眼睛，嘴巴一努一努地，不时露出两颗小门牙，呼噜噜得在睡觉。它们的尾巴卷起，放到身上，像一床棉被盖在身上。
松鼠看着小松鼠又转头继续跑。娟娟也跟着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了一段路才大胆的跑起来。
他们从树枝跳到更高的树枝，一层层跳着，跳了好几步就来到了树梢。树梢高过娟娟的房子有一米多，娟娟想我从来就没想过还能跑到树上看这房子。
松鼠挨着娟娟，娟娟总有种摸不到它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