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另一种态度
苦难的另一种态度
郭鹏旭也是我高中时候的英语老师,从“也”字就可以看得出来我的些许自豪,究其原因,除了郭老师的个人内在魅力外,还因为他教出的学生个个都是顶呱呱,有当导演的,有当大官的,有做大老板的,就连活跃在宁夏文坛的众多作家都是郭鹏旭的学生。当然,能教出这么多厉害的学生,郭鹏旭自己的实力就更加毋庸置疑了。就在去年刚刚结束的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上,郭鹏旭带着他的长篇小说《巴盐淖尔湖》成功入围,成为了吴忠地区历史上入围该奖的第一人。在我看来,郭鹏旭的短篇一点都不比他的长篇差,还记得我在2010年第一次阅读他的短篇小说集《蛮荒中的元神》时,就被里面蕴含的深刻哲理深深打动。尤其是《女人与猪》这篇短篇小说,更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我在多年后回忆时,还沉寂在其所营造的漩涡中不能自拔。
虽然当了郭鹏旭两年的学生,但在此之前我与他并不太熟悉。在课堂上,我只扮演着他的听众和崇拜者的角色,每当他在讲语法引申出哲理思考时,我都会认真的记下来。当然,郭老师最让同学们津津乐道的是他教育学生的方法,每次他严厉的教训学生时,学生不但不生气,有时候还强忍着笑,有一次我就看到郭老师在教训别的学生时,有几个女学生在旁边捂着嘴笑。我不说可能郭老师永远不会知道的是,他在课堂上训斥学生的话都成了学生们的“名言”,大家在课余玩打时,总用运用郭老师的“名言”去教训对方,这从侧面也看的出来学生们对郭老师的尊敬。
现在我就用郭鹏旭这个称号来代替下面的文本符号,这倒不是我的不礼貌和傲慢,恰恰相反,我觉得这是对郭老师最大的尊重。因为在文学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这种年龄身份上的差异恰恰乳化了文本的纯洁性,使文学成了僵硬的雕版。
在我看来,大诗人西川对宇向的评价同样可以放在郭鹏旭的身上,所以我可以说,郭鹏旭是那种既和时代保持着恰如其分的通气性,又尚未被时代所抹平的人。郭鹏旭身上的那股个性和傲骨正是我所欣赏和崇拜的,在这个盗版的时代,他总是保持着他的独立。诚然,每个小说家都是有故事的人,郭鹏旭也不例外,正如他在书中所写“你想感动上帝,就得比上帝更加从容镇定,作家需要的是铁石心肠,而不是儿女情长,想要一副铁石心肠,就到炼狱里去造吧” ,这种思想上的独立和多难的人生经历使得郭鹏旭的小说冷峻理性,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苦难和悲伤,真正的痛总是悄无声息的。
对于短篇小说,我自己是情有独钟的,甚至超过了对诗歌的喜爱,在我看来,这种文体就是诗与小说的结合,文本的高度结构主义与凝度的艺术性对读者的要求也颇高,就算是其字数上的简略使得读者在快餐社会有足够的时间去阅读,但真正能深入进作者内心的也寥寥无几。当然并不是说短篇小说是小众的,或者说是写给高知人群的。我也不能赞同一些对短篇小说写作者的谬论,比如说短篇小说只有苦难和年长的人才能写。在我看来,即便每天看似最平静的生活都波澜壮阔,蕴藏着巨大的危险,只要你用心去观察,就会发现其中的奥妙。至于苦难造就文学,我也想说的是,人生下来就是最大的苦难。还有什么苦难比它还要艰难?说了这么多赘言,下面直接进入对《女人与猪》的解析吧
性的嘲讽
无论是《苍白的仇恨》还是长篇小说《巴彦淖尔湖》,包括这篇的《女人与猪》郭鹏旭总是用弗洛伊德式的眼光,对人物进行最原始的解剖。在郭鹏旭眼里,个体对性的追求所引发的荒谬远远要大于文体人物。
为了供养弟弟上学,村里的孙寡妇众生未嫁,但即便如此,村里人还是叫她寡妇,使得孙寡妇这个人物形象在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和弱势。孙寡妇一生靠养猪维持生活,和猪相依为命,性在她眼里变得神秘而无动于衷,人到中年的妇女还未享受过性爱,却整日与猪为伴,郭鹏旭第一次通过性的反讽对人性进行了瓦解。虽然性很神秘,但孙寡妇对其并没有多少渴望,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因为他还有猪,她觉得一辈子这样过也挺好。
而使孙寡妇对性不再感到神秘的事件是,两年前她给城里一个有钱的老汉做保姆,对男性器官的第一次遇见,使这种神秘变得荒唐而又残忍,面对老汉面条似的生殖器官,他不在为找不到男人而愤愤不平,觉得男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她在此时陷入了对性的迷茫和失望,这种绝望对一个中年处女的压迫足以令其疯狂,而小说的荒诞就在于孙寡妇并没意识到上天的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反而觉得无所谓。性的神秘面纱就这样被无情的践踏。
使事情有所转机的是有一次村长喝醉走错了家,反而与孙寡妇发生了关系,这才使孙寡妇第一次尝试了性,与她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村长算是阴差阳错的给予了孙寡妇心灵上的一记补药。虽然是被村长无意临幸,性在此刻又变得美妙,转瞬即逝间,强暴这种在正常人看似肮脏罪恶的手段,却还原拯救了孙寡妇的人性。郭鹏旭用这种荒诞可笑的方式对性有一次嘲讽,性成了美妙。
在小说的结尾,被村长牵走用来补偿的猪又回到了孙寡妇的家里,在孙寡妇“思春“的时候,睹猪思人也不错。郭鹏旭在结尾处想要还原故事现场,回到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开始。孙寡妇的猪完好无损,但事实已经发生了,现在的孙寡妇已经真正成了一个“寡妇”,这也是最残忍的地方,给予了又拿走,郭鹏旭用他理性而冷峻的笔调对性进行了摧毁。郭鹏旭在结尾处用超现实主义,将这头猪幻想成孙寡妇渴望的男人。使孙寡妇这个人物彻底的孤寂,成了一个悲惨的人物。
如上所述,对性的神秘到被性的失望,再到对性的渴望,最后还是失望,值得高兴的是,一向冷峻的郭鹏旭还算不是太残忍,最后以猪的意象给予孙寡妇一点念想。就这样,郭鹏旭通过性对人物进行了彻底的反讽。
我不知道郭鹏旭是不是有意为之,反正在《女人与猪》的叙事文本上,显得粗犷而又简洁,可能与作者出生在内蒙古的特殊环境有关,而这也恰恰增加了小人物的悲悯情绪。在《女人与猪》里,我们从所读到的文字并没有发现孙寡妇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是一个没有结婚,姓孙,长得不太漂亮的中年妇女。相比较福克纳在南方文学的根植性与细腻度上,郭鹏旭在叙事的选择上更多的倾向于海明威的简洁与自然。人物性格表面的相对模糊,增加了文本的张力,使故事飘渺而又悠长。人与猪再到人之间的关系向我们展示了自然界互动与生生不息。
尤其借助猪这个意象,是这篇短篇小说的最大亮点,这让我想到了石舒清的《清水里的刀子》,
如果说石舒清要在马子善老人与牛之间营造一份生命哲学的两极,使生命呈现出本然状态的话,那么我也可以说郭鹏旭用猪向我们展示了苍茫的时空,人与猪的通灵性。这主要体现在孙寡妇多年精神寄托的猪已经不再是猪本身,以及人与猪的相依为命,为生命的惨痛提供了强大的平台。
在荒凉的外部环境下,郭鹏旭用严厉的笔调冷静的分析着人的内心以及万物自然的关系。我不想用宏大的词组去诠释生命的意识形态,也不想借用众多大师去衬托郭鹏旭在小说上的造诣,我旨在去说明,郭鹏旭在语言张力与叙事的韵味度上所展示的自我魅力。当然,并不是说郭老师就十全十美。任何事物都存在两面性,比如在《女人与猪》的书写上,如果郭老师能超越克服生存环境以及性格思维定式,给作品在叙事的密集程度和细腻度上增加一些细节,感觉可能会更加完美,比如对孙寡妇的外貌特征,及村长强暴时的细节上更加细腻和缜密一些,那么我敢说这个人物形象并不比鲁迅的祥林嫂差。当然,这只是我这个学生的一点看法,对于郭老师这样入围茅盾文学奖的作家来说,显得没大没小,不过我相信,以郭老师的度量,一定也不会在意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