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画

我的办公桌上立着一个镜框，里面装着你为我画的第一幅画。我还记得那时我们一起去逛宜家，千挑万选地选了这个深棕色的镜框，它的质感很好，正好用来配那幅画的整体色调。之前它一直悬挂在我卧室的墙上。你细心地在画的左下角签上你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不知为何那五个字显得歪歪斜斜的，和你平时的字体大不相同，也和你潇洒的签名不太一致。我想象你画画时的心情。那时你对我是怎样的感觉呢？也许有一点倾慕吧，也有一点好奇，好感是肯定已经有了的，不然你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给我画画，这几乎使我吃了一惊，因为我开口之前是预备好面对你的回绝的，毕竟，我们连熟识都算不上。
我真的打死也不曾想到，当我开口向你求画的时候，我的命运即将开始一场颠覆般的改变，如果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我应当不会开这个口吧。我会带着对你的浅淡的印象，毫不留恋地离去，像过去若干次那样。而你和我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交集与种种纠缠了。命运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以至于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回过头去我依然不敢直视那曾经发生的一切，它太像是一场梦，或是一部电影，是虚构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
昨天我发最后一个短信给你，说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打扰你了。我曾经天真地设想，即使我们不能够在一起，也还可以彼此关心，至少可以继续保持联系，后来我慢慢懂得，这不是你想要的，如果不能在一起，你宁可选择决然地放弃。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这样的反复，却总不能离开你。也许，我只是纠结于往时的回忆。我看到你的改变，却不愿意承认，今日的你已不再是当初和我在一起时的你。而这一切的改变，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到最后，我们不会明白和某个人的关系，他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还是留守下来的那个人。有人说真爱不会失去，但这世间失去真爱的又何止一个两个人呢。不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爱啊。身在其中的时候，我们都觉得那就是爱，而且是一生中唯一一次不可代替的，然而时过境迁，当我们回首过去的时候，又会觉得那不过是一场误会，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太多人把稍纵即逝的感觉当作了爱， 把激情燃烧的时刻当作了爱，把感动怜惜当作了爱，到后来却发现攥在手里的不过是回忆与错觉而已。
如果是这样，那么是不是只要失去记忆，爱就不复存在了呢？
记忆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它是不由你选择的，不是你想努力记住的就可以记住，也不是你想忘掉的就可以忘掉，有的人会下意识地记住那些不好的事情，而我则相反，我会把不好的事情轻易地忘掉，而单单记住那些美好的事情，这并非我的自主选择，而是冥冥中的一种力量。所以为此我常常心存感激，要知道这是让我不论经历什么都可以忘记背后努力向前的动力。
因此当我回首过往，所有关于你的回忆都是美好的，是我们最初相爱时那个单纯执着的你，是你给我的点点滴滴的爱的回忆。它们如此清晰，甚至遮蔽了在我眼前的你，让我穿过这个你仍定睛在过去的你身上。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傻？
因为我对于爱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洁癖，所以宁可相信一切都不曾改变，自我催眠说，你和你的爱，都还是当初的模样。
2011年3月1日，如果落款上的日期准确的话，那该算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日子，它像是一道分水岭，标志着我将与过去的自己告别，重新开始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那一年，我已经38岁，而你还不到25岁，你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和热情，不顾一切地闯进了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