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撒贡尼亚六日行纪 节选
“上帝六天创造出六边。第四天，他照着地面的样子造出了蜂巢。”
第四天，参观位于赫克撒贡尼亚(Hexagonia)δ边的下居民区
下居民区如赫克撒贡尼亚的其他地方一样，也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建筑和街道显得比沙滩还要白。我们参观的时刻是上午十点，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下居民们还在屋内工作。随行的涉外官员告诉我们，在晚上或者是节假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到大街上来，有的会锻炼身体，大部分人只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到了午夜，示夜灯从赫克撒贡尼亚正中心升起之后，下居民们如所有赫克撒贡尼亚人一样回屋睡觉。我们在下居民区的街道上随意逛了逛，听随行官员给我们介绍。其实下居民区实在没有什么可逛的，建筑都是一个样，两层楼，临街的门左右对称两扇窗户，街边遍布着用来传送卡片的风压涵道。街道的布局仿佛一个个小型化的赫克撒贡尼亚，也是由一个个六边形衔接而成，每一处都是一样的。由于一些原因，我们在天黑之前就要返回旅馆，所以实际上一个下居民都没有见到。
男：吾名许佩里翁（注1），光明与太阳之神，黎明之父，盖亚之子。
女：吾名卡戎（注2），死亡的船夫，摆渡已死之人，周而复始的穿梭于冥河两岸。
男：在另一些文字中，我哀叹雅典智慧的衰落，哀叹功利的牢笼包围着人类（注3）。
女：在另一条河流中，我在太阳系的边境遥望着人类（注4）。
合：生与死，爱与欲，种族和智慧，历史和艺术。向天神挑战，向太空进发。
上面的对话并不是出自于当地作家的戏剧或者诗歌，而是出自于下居民的性生活当中。在赫克撒贡尼亚下居民当中逐渐开始流行这样一种做法：在性生活的前戏中念诵庄严的诗歌，或者一些严肃小说和学术著作中的选段。也有的情侣会模仿一些著名角色的对白，例如1973年电影《电视台风云》中的那段著名独白（注5）。
很难想象这些或严肃或庄重的话竟然成为了赫克撒贡尼亚人性生活中的调情话语，更难想象下居民会说出这样充满韵律和典故的话语。尽管说出这样的话这对于受过良好教育的赫克撒贡尼亚公民来说并不是难以企及，但是考虑到下居民的词汇量平均只有八百，这样的“诗句”对他们的语言水平和艺术水平来说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考虑到这一现象可能与近些年来活跃在国际上的恐怖组织“抗欧几里得算子”有关，赫克撒贡尼亚当局已经宣布开始调查此现象。
赫克撒贡尼亚以其辉煌的科技艺术成就，以及独特的语言系统和智能禁止政策而举世闻名。赫克撒贡尼亚人有两种身份，公民以及下居民。赫克撒贡尼亚公民住在β和γ边的石柱广场区，说英语，他们有着世界一流的科技和艺术水平，近三十年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中就有十几位来自赫克撒贡尼亚公民。赫克撒贡尼亚的政府由全体公民组成，政府内设有科技部门，艺术部门，外交部门等等，政府负责运作赫克撒贡尼亚的一切事物，包括经济调控，科学研究，艺术创作等等。赫克撒贡尼亚的下居民则住在δ边的下居民区。他们被迫使用一种词汇量只有八百多的语言，并且禁止一切智力活动，包括文学，艺术，科学研究，商贸往来等等。政府在下居民区实行住房，食物和日用品的精确配给。下居民的日常工作是接受政府派送下来的卡片，按照一定的规则计算出写在卡片上的编码，在日落的时候再用反向工作的风压涵道上交。
下居民语是一种以平面几何为基础发展而来的语言，虽然只有八百多个词汇，其中动词只有四个：“位，交，行，感”，分别表示了“坐标，相互关系，变化和超距”。借助欧几里得几何系统，基本可以完成日常生活中的表达。尤其是对于形状的描绘，没有另外一种语言可以做到下居民语那样的精确。比如说我们文字中的“听”，在下居民语中的表达类似于“脸形状的侧面的耳朵形状突起中的管道与空气的压强场相互作用”。显而易见，这种语言留给情感，文学，艺术和诗意地盘几乎没有。我们了解了下居民语的模样之后，开篇的那些诗句在我们的印象里与下居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虽然艺术和诗意在下居民语中并没有地位，这符合了智力禁止政策中留给艺术的那一部分。但我们不禁有些疑惑，这样规整的公理化语言系统难道不会大大促进下居民的科学研究能力吗？随行的赫克撒贡尼亚涉外部门的官员向我们解释道，下居民们并不会受到任何自然科学或者人文科学的教育，即使有及其趁手的工具（下居民语），没有基本的科学概念也是无法完成研究工作的。
他还告诉我们，下居民恰恰就是利用作为一种公理系统的下居民语而工作的，这种系统有着强大而可靠的计算能力。公民将政府运作中产生的庞大计算量需求利用卡片上的编码每天清晨用风压涵道送到下居民区，傍晚在回收计算结果。而下居民并不需要理解自己的计算产生的政府决策，科研成果，或者艺术作品。
可是为什么下居民们突然好像拥有了外语能力，说着一些用下居民语完全不可能表达的诗句对白，而且竟然还用在一般看来是淫靡纵欲的场合，即性生活的前戏当中。这位官员并没有告诉我们答案。看他的神情也不像在隐瞒什么，他确实不知道。当我们提议想去采访一个下居民，听听他们的说法时，涉外官员一脸尴尬的说，赫克撒贡尼亚公民区并没有任何一个公民会说下居民语，他们无法提供翻译。两种身份互相不了解对方，像油和水一样。
晚上回到宾馆，我们就这个前戏的问题聊了起来。有的人说，在我们所理解的性生活中，进行一些角色扮演类似的行为是很常见的。甚至一些粗口，下流话，在性生活的场合下都是催情的好办法。但是却完全不能理解赫克撒贡尼亚下居民的做法。提出这一点的那个人甚至构想了一个荒诞的场景：一个意乱情迷丰乳肥臀的女人迷离的双眼，松散的上衣凌乱的头发半靠在床头，红唇微张，微喘着命令着她的情人”来，给我说点儿上流话“。这个构想让我们都乐了。
笑过之后，有人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我们在性行为之中所使用的粗口之所以会有调情的效果，是因为这些粗口是正统文化中的禁忌。当我们在一个安全的私密环境中运用这些下流的词汇，会有一种犯禁的快感。这种犯禁的快感也正好迎合了性行为的特点：禁忌，不可以在公众场合使用。说下流话的情侣，在潜意识中是宣誓当下他们两个（或多个）处在一个安全的，无所禁忌的框架之中。摆脱了白天丈夫的庄重，妻子的正经，摆脱了禁锢和伪装。大部分与性有关的活动无不带有打破禁忌的色彩，尤其是被认为是变态的行为，例如往身上撒尿，扮演奴役与被奴役的角色等等。对于赫克撒贡尼亚下居民们来说，他们的禁忌正是对语言的压迫，对智力的压迫，对诗意的压迫。他们虽然知道的远远少于我们，成日浸泡在计算中，但他们之中还是会有原始的社会性本能，这种本能在呼唤他们打破禁忌。我们甚至可以设想，他们眼中最令人兴奋的性对象，乃是用智慧装扮全身的智者，思想家，艺术家，虽然这在我们看来是不可想象的。打破禁忌并不是智慧的特权，而是所有社会性动物的本能。
我们听到这里，突然发现了发言者将下居民当成了低于我们的动物，这让我们很不舒服，因为我们发现自己的潜意识当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公民和下居民除了传送卡片和食物配给之外并无任何接触，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农场主和圈养的动物。我们的道德感让我们为此而羞愧，即使下居民们听到这些话也不一定会愤怒。他们仍然会在前戏中模仿着庄严的国王和神明，模仿着愤怒的老人，悲伤的学者，来湿润他们的女人，坚硬他们的男人。
这时又有人提出，事实上赫克撒贡尼亚的辉煌成就几乎就是建立在下居民们提供的庞大计算量上。下居民语虽然看起来非常简陋粗暴，但不大可能是公民们主动发明出来限制下居民的。在之前几天与涉外官员的交流中，我们甚至觉得赫克撒贡尼亚的公民和下居民的关系并非是公民有意设计出来的，反倒好像是源于模模糊糊的习俗，自远古流传下来。上一辈人是怎么做的，他们就怎么做。而且现在使用其他语言的人，根本没有人懂得，毋宁说精通下居民语，我们只知道它的运作规律。我们的语言和下居民语并不是词汇的不同，而是原理的不同。所以字典是没有用的。有人觉得，下居民语可能更接近世界的本来面貌，而不像我们使用的语言，大部分是用于描述我们引以为豪的“人性”。谁也不知道下居民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也许（想到这里有些人惊讶的捂住了嘴）是创世之初神亲自传授给下居民们的。那这样说来，他们在前戏中用英语，希腊语或者中文说的庄严诗句与严谨论述，在他们看来，也许都是下流话也说不定。
明天我们将参观位于ε边的赫克撒贡尼亚的折叠港。那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利用折叠来将人和货物传送到远方的装置。
【1】十二提坦之一
【2】十二提坦之一
【3】“许佩里翁或希腊的隐士”， 荷尔德林文集
【4】冥卫一
【5】‘I don't have to tell you things are bad. Everybody knows things are bad. It's a depression. Everybody's out of work or scared of losing their job. The dollar buys a nickel's work, banks are going bust, shopkeepers keep a gun under the counter. Punks are running wild in the street and there's nobody anywhere who seems to know what to do, and there's no end to it. We know the air is unfit to breathe and our food is unfit to eat, and we sit watching our TV's while some local newscaster tells us that today we had fifteen homicides and sixty-three violent crimes, as if that's the way it's supposed to be. We know things are bad - worse than bad. They're crazy. It's like everything everywhere is going crazy, so we don't go out anymore. We sit in the house, and slowly the world we are living in is getting smaller, and all we say is, 'Please, at least leave us alone in our living rooms. Let me have my toaster and my TV and my steel-belted radials and I won't say anything. Just leave us alone.' Well, I'm not gonna leave you alone. I want you to get mad! I don't want you to protest. I don't want you to riot - I don't want you to write to your congressman because I wouldn't know what to tell you to write. I don't know what to do about the depression and the inflation and the Russians and the crime in the street. All I know is that first you've got to get mad. You've got to say, 'I'm a HUMAN BEING, GODDAMNIT! My LIFE has VALUE!' So I want you to get up now. I want all of you to get up out of your chairs. I want you to get up right now and go to the window. Open it, and stick your head out, and yell, 'I'M AS MAD AS HELL, AND I'M NOT GOING TO TAKE THIS ANYMORE!' I want you to get up right now, sit up, go to your windows, open them and stick your head out and yell - 'I'm as mad as hell and I'm not going to take this anymore!' Things have got to change. But first, you've gotta get mad!... You've got to say, 'I'm as mad as hell, and I'm not going to take this anymore!' Then we'll figure out what to do about the depression and the inflation and the oil crisis. But first get up out of your chairs, open the window, stick your head out, and yell, and say it: "I'M AS MAD AS HELL, AND I'M NOT GOING TO TAKE THIS ANYMORE!"‘
第四天，参观位于赫克撒贡尼亚(Hexagonia)δ边的下居民区
下居民区如赫克撒贡尼亚的其他地方一样，也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建筑和街道显得比沙滩还要白。我们参观的时刻是上午十点，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下居民们还在屋内工作。随行的涉外官员告诉我们，在晚上或者是节假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到大街上来，有的会锻炼身体，大部分人只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到了午夜，示夜灯从赫克撒贡尼亚正中心升起之后，下居民们如所有赫克撒贡尼亚人一样回屋睡觉。我们在下居民区的街道上随意逛了逛，听随行官员给我们介绍。其实下居民区实在没有什么可逛的，建筑都是一个样，两层楼，临街的门左右对称两扇窗户，街边遍布着用来传送卡片的风压涵道。街道的布局仿佛一个个小型化的赫克撒贡尼亚，也是由一个个六边形衔接而成，每一处都是一样的。由于一些原因，我们在天黑之前就要返回旅馆，所以实际上一个下居民都没有见到。
男：吾名许佩里翁（注1），光明与太阳之神，黎明之父，盖亚之子。
女：吾名卡戎（注2），死亡的船夫，摆渡已死之人，周而复始的穿梭于冥河两岸。
男：在另一些文字中，我哀叹雅典智慧的衰落，哀叹功利的牢笼包围着人类（注3）。
女：在另一条河流中，我在太阳系的边境遥望着人类（注4）。
合：生与死，爱与欲，种族和智慧，历史和艺术。向天神挑战，向太空进发。
上面的对话并不是出自于当地作家的戏剧或者诗歌，而是出自于下居民的性生活当中。在赫克撒贡尼亚下居民当中逐渐开始流行这样一种做法：在性生活的前戏中念诵庄严的诗歌，或者一些严肃小说和学术著作中的选段。也有的情侣会模仿一些著名角色的对白，例如1973年电影《电视台风云》中的那段著名独白（注5）。
很难想象这些或严肃或庄重的话竟然成为了赫克撒贡尼亚人性生活中的调情话语，更难想象下居民会说出这样充满韵律和典故的话语。尽管说出这样的话这对于受过良好教育的赫克撒贡尼亚公民来说并不是难以企及，但是考虑到下居民的词汇量平均只有八百，这样的“诗句”对他们的语言水平和艺术水平来说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考虑到这一现象可能与近些年来活跃在国际上的恐怖组织“抗欧几里得算子”有关，赫克撒贡尼亚当局已经宣布开始调查此现象。
赫克撒贡尼亚以其辉煌的科技艺术成就，以及独特的语言系统和智能禁止政策而举世闻名。赫克撒贡尼亚人有两种身份，公民以及下居民。赫克撒贡尼亚公民住在β和γ边的石柱广场区，说英语，他们有着世界一流的科技和艺术水平，近三十年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中就有十几位来自赫克撒贡尼亚公民。赫克撒贡尼亚的政府由全体公民组成，政府内设有科技部门，艺术部门，外交部门等等，政府负责运作赫克撒贡尼亚的一切事物，包括经济调控，科学研究，艺术创作等等。赫克撒贡尼亚的下居民则住在δ边的下居民区。他们被迫使用一种词汇量只有八百多的语言，并且禁止一切智力活动，包括文学，艺术，科学研究，商贸往来等等。政府在下居民区实行住房，食物和日用品的精确配给。下居民的日常工作是接受政府派送下来的卡片，按照一定的规则计算出写在卡片上的编码，在日落的时候再用反向工作的风压涵道上交。
下居民语是一种以平面几何为基础发展而来的语言，虽然只有八百多个词汇，其中动词只有四个：“位，交，行，感”，分别表示了“坐标，相互关系，变化和超距”。借助欧几里得几何系统，基本可以完成日常生活中的表达。尤其是对于形状的描绘，没有另外一种语言可以做到下居民语那样的精确。比如说我们文字中的“听”，在下居民语中的表达类似于“脸形状的侧面的耳朵形状突起中的管道与空气的压强场相互作用”。显而易见，这种语言留给情感，文学，艺术和诗意地盘几乎没有。我们了解了下居民语的模样之后，开篇的那些诗句在我们的印象里与下居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虽然艺术和诗意在下居民语中并没有地位，这符合了智力禁止政策中留给艺术的那一部分。但我们不禁有些疑惑，这样规整的公理化语言系统难道不会大大促进下居民的科学研究能力吗？随行的赫克撒贡尼亚涉外部门的官员向我们解释道，下居民们并不会受到任何自然科学或者人文科学的教育，即使有及其趁手的工具（下居民语），没有基本的科学概念也是无法完成研究工作的。
他还告诉我们，下居民恰恰就是利用作为一种公理系统的下居民语而工作的，这种系统有着强大而可靠的计算能力。公民将政府运作中产生的庞大计算量需求利用卡片上的编码每天清晨用风压涵道送到下居民区，傍晚在回收计算结果。而下居民并不需要理解自己的计算产生的政府决策，科研成果，或者艺术作品。
可是为什么下居民们突然好像拥有了外语能力，说着一些用下居民语完全不可能表达的诗句对白，而且竟然还用在一般看来是淫靡纵欲的场合，即性生活的前戏当中。这位官员并没有告诉我们答案。看他的神情也不像在隐瞒什么，他确实不知道。当我们提议想去采访一个下居民，听听他们的说法时，涉外官员一脸尴尬的说，赫克撒贡尼亚公民区并没有任何一个公民会说下居民语，他们无法提供翻译。两种身份互相不了解对方，像油和水一样。
晚上回到宾馆，我们就这个前戏的问题聊了起来。有的人说，在我们所理解的性生活中，进行一些角色扮演类似的行为是很常见的。甚至一些粗口，下流话，在性生活的场合下都是催情的好办法。但是却完全不能理解赫克撒贡尼亚下居民的做法。提出这一点的那个人甚至构想了一个荒诞的场景：一个意乱情迷丰乳肥臀的女人迷离的双眼，松散的上衣凌乱的头发半靠在床头，红唇微张，微喘着命令着她的情人”来，给我说点儿上流话“。这个构想让我们都乐了。
笑过之后，有人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我们在性行为之中所使用的粗口之所以会有调情的效果，是因为这些粗口是正统文化中的禁忌。当我们在一个安全的私密环境中运用这些下流的词汇，会有一种犯禁的快感。这种犯禁的快感也正好迎合了性行为的特点：禁忌，不可以在公众场合使用。说下流话的情侣，在潜意识中是宣誓当下他们两个（或多个）处在一个安全的，无所禁忌的框架之中。摆脱了白天丈夫的庄重，妻子的正经，摆脱了禁锢和伪装。大部分与性有关的活动无不带有打破禁忌的色彩，尤其是被认为是变态的行为，例如往身上撒尿，扮演奴役与被奴役的角色等等。对于赫克撒贡尼亚下居民们来说，他们的禁忌正是对语言的压迫，对智力的压迫，对诗意的压迫。他们虽然知道的远远少于我们，成日浸泡在计算中，但他们之中还是会有原始的社会性本能，这种本能在呼唤他们打破禁忌。我们甚至可以设想，他们眼中最令人兴奋的性对象，乃是用智慧装扮全身的智者，思想家，艺术家，虽然这在我们看来是不可想象的。打破禁忌并不是智慧的特权，而是所有社会性动物的本能。
我们听到这里，突然发现了发言者将下居民当成了低于我们的动物，这让我们很不舒服，因为我们发现自己的潜意识当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公民和下居民除了传送卡片和食物配给之外并无任何接触，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农场主和圈养的动物。我们的道德感让我们为此而羞愧，即使下居民们听到这些话也不一定会愤怒。他们仍然会在前戏中模仿着庄严的国王和神明，模仿着愤怒的老人，悲伤的学者，来湿润他们的女人，坚硬他们的男人。
这时又有人提出，事实上赫克撒贡尼亚的辉煌成就几乎就是建立在下居民们提供的庞大计算量上。下居民语虽然看起来非常简陋粗暴，但不大可能是公民们主动发明出来限制下居民的。在之前几天与涉外官员的交流中，我们甚至觉得赫克撒贡尼亚的公民和下居民的关系并非是公民有意设计出来的，反倒好像是源于模模糊糊的习俗，自远古流传下来。上一辈人是怎么做的，他们就怎么做。而且现在使用其他语言的人，根本没有人懂得，毋宁说精通下居民语，我们只知道它的运作规律。我们的语言和下居民语并不是词汇的不同，而是原理的不同。所以字典是没有用的。有人觉得，下居民语可能更接近世界的本来面貌，而不像我们使用的语言，大部分是用于描述我们引以为豪的“人性”。谁也不知道下居民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也许（想到这里有些人惊讶的捂住了嘴）是创世之初神亲自传授给下居民们的。那这样说来，他们在前戏中用英语，希腊语或者中文说的庄严诗句与严谨论述，在他们看来，也许都是下流话也说不定。
明天我们将参观位于ε边的赫克撒贡尼亚的折叠港。那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利用折叠来将人和货物传送到远方的装置。
【1】十二提坦之一
【2】十二提坦之一
【3】“许佩里翁或希腊的隐士”， 荷尔德林文集
【4】冥卫一
【5】‘I don't have to tell you things are bad. Everybody knows things are bad. It's a depression. Everybody's out of work or scared of losing their job. The dollar buys a nickel's work, banks are going bust, shopkeepers keep a gun under the counter. Punks are running wild in the street and there's nobody anywhere who seems to know what to do, and there's no end to it. We know the air is unfit to breathe and our food is unfit to eat, and we sit watching our TV's while some local newscaster tells us that today we had fifteen homicides and sixty-three violent crimes, as if that's the way it's supposed to be. We know things are bad - worse than bad. They're crazy. It's like everything everywhere is going crazy, so we don't go out anymore. We sit in the house, and slowly the world we are living in is getting smaller, and all we say is, 'Please, at least leave us alone in our living rooms. Let me have my toaster and my TV and my steel-belted radials and I won't say anything. Just leave us alone.' Well, I'm not gonna leave you alone. I want you to get mad! I don't want you to protest. I don't want you to riot - I don't want you to write to your congressman because I wouldn't know what to tell you to write. I don't know what to do about the depression and the inflation and the Russians and the crime in the street. All I know is that first you've got to get mad. You've got to say, 'I'm a HUMAN BEING, GODDAMNIT! My LIFE has VALUE!' So I want you to get up now. I want all of you to get up out of your chairs. I want you to get up right now and go to the window. Open it, and stick your head out, and yell, 'I'M AS MAD AS HELL, AND I'M NOT GOING TO TAKE THIS ANYMORE!' I want you to get up right now, sit up, go to your windows, open them and stick your head out and yell - 'I'm as mad as hell and I'm not going to take this anymore!' Things have got to change. But first, you've gotta get mad!... You've got to say, 'I'm as mad as hell, and I'm not going to take this anymore!' Then we'll figure out what to do about the depression and the inflation and the oil crisis. But first get up out of your chairs, open the window, stick your head out, and yell, and say it: "I'M AS MAD AS HELL, AND I'M NOT GOING TO TAKE THIS ANYMO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