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伊朗

星期六下午，在微微的凉风中带女儿坐公共汽车，被困在堵成一团浆糊的市中心。看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景物，开始有点走神。想起小时候，坐在低矮的教室里看着黑板打野，想要成为一名骑兵驰骋在西藏高原的大草原上。之后想要到新疆做一名小学汉语教师；后来又想骑自行车环游中国；再后来被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深深吸引想要到拉美去旅行。生活对我实在很慷慨，之后很多机缘让我能够走到小时候想都不曾想过的地方：云南，江南，岭南，然后北非，欧洲，东南亚，最后定居多伦多。那些二十岁之前的梦想到现在都还没有实现，也给了我一条充分的理由继续活下去。
到了前港中心，发现又一次机缘让我遇到另一个美丽的目的地：伊朗。尽管有很多二手的经历，伊朗对我而言还是陌生：一千零一夜描述的阿拉伯王国是伊朗吗？不了解。偶尔看到一张德黑兰的照片，被背景中城外巨大的雪山震撼。那该是多么壮美的景象，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研究生时代的同学送的一个刺绣的鼠标垫，一位朋友从伊斯法罕省带来的印染桌布，都有细密繁复的图案，却没有比别的阿拉伯风格的图案更打动我。有时候惊觉伊朗女性美丽的外貌，男性俊朗的轮廓，嘲笑自己不免有些肤浅。还有一次在伊朗新年晚会上听到一位鼓手的演奏，手指在鼓面上跳动，奏出雨点一样的节奏，和平时听到的喧嚣激昂的鼓声如此不同，大概是最受感染的一次。然而，这所有的片断都不足以让我去更加接近它们的发祥地，那遥远而神秘的伊朗。然而，伊朗却执着地在这个夏日凉爽的午后，在我检视自己行迹的那一刻之后，来到我和女儿的身边。
其实文化节上有很多优秀的表演，因为我事先并没有研究过，之后才发现错失良机。不过偶遇也有偶遇的好处，心里没有期望玩起来也就没有时间压力。和女儿在室外的帐篷里坐了一个小时，单为看舞蹈和打鼓。伊朗的舞蹈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只觉得十足的柔美。不同于讲究平衡的汉族舞蹈，它的动作都是三个一组，多出一分妩媚。莲步轻移，玉指掂花，却没有中国戏剧中那份细巧脆弱，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大概是舞蹈动作太复杂，平时很勇于尝试的女儿怎么也不肯加入孩子们学跳的圈子，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鼓声一响，她就展现出平日爱好音乐的真实面貌，冲到场地中央坐在一群异族孩子中开始尝试各种简单的乐器。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溶身在一群孩子中间，伴着音乐左摇右晃，我真的很自豪。打鼓的伊朗小伙子似乎也注意到她，特别给了她一面表演用的大鼓，她也就毫不客气地把鼓带背到肩膀上开始拍打起来。
少年时代对远方的向往动力究竟从何而来呢？是我们家族为贫困和饥饿所苦而颠沛流离的基因决定的，还是听了太多长篇小说联播？为什么我会对未知的地域陌生的人始终充满好奇和善意，同时也无数次得到他们赐予我慷慨的帮助与加倍善意的馈赠？我用什么去回报那些在旅途上伸出援手的朋友和陌生人？也很想知道：当世界就近在眼前时，我的女儿究竟会选择作为行者呢，还是会早早停下脚步，驻足在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