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脩》《浮头之二：六月 》《那些山是黑色的》三首

△虫脩
有年冬天，我低头走路，
地上一截细细的、像桃树枝的东西
引起我的注意。
它还有一些黑色触须，
我蹲下来，它动了，那不是——
对，它的脚像细铁丝。
褐色躯干上点缀着稀疏的灰白斑点——
一只迷路的竹节虫。
腹部破裂，淡绿的体液淌出来，
它受伤太重，一动也不动，
况且今天风还冷。
这里离草地、树丛和花坛都有点远。
又一阵风吹来，它在手掌里颤抖，
保护色不再有用。
面临死亡，它心灰意懒，
没有忏悔的言语，也没有眷恋的手势。
拟态的天才或者自然神力，
人往往这样感叹造物的奇迹——
我把它搁在一个僻静的窗台上。
2012年4月19日
△浮头之二：六月
六月间，走在公路上
看到河心一群草鱼
拖着黑色脊背，
我忍不住大叫一声，
它们哗地翻转身子，
大片银光闪耀涟漪下面。
我在岸上，夜里闭上眼睛，
它们在水里，彻夜不眠。
2012年12月18日
△那些山是黑色的
——看倪云林的画
那些山是黑色的，
山下的小树也是黑的，枯枝像瘦手，
有的地方黑黢黢，有的地方发灰，
洇出了山的轮廓
看起来，它们就是山——
画家眼里的山。
山前有片大水，
水上一艘小小的船，
船头戳着一个小小的人，
他的脸没法看清。
这些画挂在这里，
画家很多年前就放下毛笔，
背着双手，默然无语，
他们的眼神从遥远的地方看过来，
过了很久向我们示意——
这就是山，你看到的
就是我看到的，
也就是活在我心里的山。
2012年11月 2013年6月 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