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大洲与看不见的城市

第八大洲与看不见的城市
 
如果要在旅途带上两本书，我会带这两本，一本是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惶然录》，另一本是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
 
一
《惶然录》有324页，佩索阿写了12年，是一本未竟之作，写得变化多端。我看这本书看得很慢，2012年4月买回来，一年过去，约看了三分之一。
 
这本书的每一篇文字都写得很简单，但是看着看着，这些内容能像是能进入人内心深处，必须得停一停，想一想，然后才能接着再看。佩索阿一生没有离开过它的城市，他的心中藏着除七大洲之外的第八大洲，那个大洲有他所创造的真正景观。我觉得，这是一本常看常新的书，虽然佩索阿没有游历的经历，他不能告诉你那里有美好的景色，那里有悠久的历史，但却是一位好好的导游，他能告诉你，你去一个地方，你的心灵要与你的身体一起同往。
 
我在书的其中一页中写道：当探索一处新地方时，应想象这块地方的寻常之景，日以继夜，日复一日，将壮丽景色幻想单调每日可见之物，便将感觉其微笑可观赏之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便由其可爱之处。如你不曾拥有任何东西，便发觉任何东西都弥足珍贵。
 
以后，每去一处名胜，我都尝试这样想一想，这些风景变就印入脑海，深深不灭，常常回忆得起。
 
《惶然录》就像一本心灵地理图册，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在告诉你，如何抵达生活。
 
二
《看不见的城市》有166页，这是一本像诗一样的书，到处充满着遐想与记忆。卡尔维诺在书中的前言中写道：”在《看不见的城市》里人们找不到能认得出的城市，所有的城市都是虚构的；我给它们每一个人都起了一个女人的名字，这本书是由一些短小的章节构成的，每个章节都应提供机会，让我们对某个城市或泛指意义上的城市进行反思。“
 
我将这本诗一样的书视为休闲读物，在与其他书一样放在床头交叉阅读，在我看《盗墓笔记》的时候，它在我床头；在我看《佣兵天下》的时候，它在我床头；在我看《苏菲的世界》的时候，它在我床头；在我看《乔布斯传》的时候，它在我床头；在我看《看见》的时候，它终于在我的床头撤离了，这一撤离，隐隐约约地就像是是小时候打魂斗罗打到爆机一样，黑白的画面映着脸，有点伤感。
 
这本书虚构了一条主线，将五十五座城市连起来。故事说的是马可波罗奉忽必烈之命，在他的版图游走，然后将他走过的一个个城市给忽必烈描述出来。这些城市在现实中都不存在，然而这些城市却在马可波罗的脑中存在过。这五十五个城市，你总希望在其中的一个城市的生活，在其中的一个城市中旅行，恋爱，路过，工作，聊天，喝茶，看书，冒险，垂垂老去……
 
帝国很大，也沉重，忽必烈承受不了庞大版图给他的压力，他会迷路。他找人倾听，编织梦想，求得安慰，于是，他就很喜欢马可波罗给他说城市的建筑，城市的气候，城市生活的人，还有发生在城市中的故事，忽必烈在听这些事情的时候往往就像是临睡前小孩子听爸爸讲故事一样，那些空中的城市，地底的城市，烟雾中城市，垃圾中城市，水中的城市……这些城市留给他是无尽的遐想与慰籍。
 
看不见的城市就像是一本翻不尽的童话，你梦见的将会告诉你，你想要的是什么。
 
三
卡尔维诺和佩索阿都有同样的一门技能，空间的局限并不能禁锢他们，他们能在庞大的内心中筑造伟大的奇观，这些伟大奇观就是他们心灵的模样。
 
《看不见的城市》有一段问答：忽必烈问：“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时间来走访你向我讲述的那么多城市。我觉得你从未离开过这座花园。”卡尔维诺借波罗之口说道：“我所见到的和我做过的每件事物，都是在头脑中的空间具有意义的，那个空间跟这里一样宁静，有同样的半明半暗的光线，同样的树叶沙沙的恬静。当我凝神思索时，即使我在一刻不停在逆着满布鳄鱼的绿色河流航行，或者在清点装进船舱的腌鱼桶数，我仍然觉得自己就在这座花园，在这黄昏中能够，面对着你的威严。”
 
这一种多么令人羡慕的技能。
 
《惶然录》是一座城市的漂流，《看不见的城市》是无限座城市的冒险，他们的这种想象令我想起《少年Pi的奇幻漂流》。
 
我去过为数不多的几座城市，在这些城市留下过脚印，带走过这些城市的影像，这些城市都给我留下不同的记忆，但我都未曾像卡尔维诺和佩索阿那样，连每一块青石板都记得它的模样，然后再耐心地将这些城市形成文字。
 
以前的我在这些城市的经历，就像少年Pi和理查帕克故事，即使经历了那么多，理查帕克也还是头不回地就离开了。
 
现在，我想像少年Pi一样，用故事来给这些城市一个告别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