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续
写过一篇叫《咳嗽》的文章，当时极力表现出一派轻松之气，完完全全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我如果知道后面要发生的事情，就不会这样没心没肺了。
在那之后几乎每一年，逢冬末春初，因为各种由头，总要牵出一场咳嗽。今年初咳的时候，妈妈正好在扬州，觉得事态严重，务必寻医问药。我总是一句话回她，这次没什么。之所以敢在战略上藐视咳嗽，是因为我自己有一个衡量标准，就是只要咳对睡觉没影响，就不算大问题。私下里我也在和去年的咳嗽比较呢，觉得小巫见大巫之。那时候，那家伙，那场面！咳的是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脸憋的通红。这样说有不计形象之嫌， 我应该说：“香汗淋淋，娇喘微微，两颊度飞红，起卧难平！”总之，我一合计，这次还真不算什么！
然后，我就亲眼目睹了整个咳嗽的升级过程。先是动辄咳，不动则稍息。到起床即咳，入睡则息。再到我与之搏斗终夜，清晨顶着两黑眼圈对镜苦笑。当然，我的咳嗽也没有违背事情曲折发展的过程，几起几落，中间我数次不自信的问妈妈：“你有没有觉得我咳的好一些了？”每每都会接到热情的响应，“是啊，好多了！”可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俩我问你答应的再好听也没用。
再后来，越咳越厉害，肺里面像是有座小火山，整日突突突的往外喷。妈妈忧心忡忡的问：“你就不能忍一阵子，忍过去就好了。”我当即表示压力很大，恐难胜命。在第一个因为咳嗽不能入眠的夜晚，我就决定去医院了。
我老老实实咧个大嘴给医生看喉咙，听肺音。一分钟过后，诊断出来了，多吃点水果，拿两样止咳药回家。我如捧赦书出门，表面上毕恭毕敬的迈着步子，心里雀跃不已。老妈也是长嘘一口气，她认为美中不足的是没挂着主任医师的号。
报上药名，药店里的人脸色微变，说：“这药不好。”我问：“哪不好。”人说：“有副作用！”我说：“来一瓶！”恶疾还需猛药医，再糟糕能抵得上咳嗽糟糕？
话虽这样说，回去以后还是很罕见的研究起说明书来，药理大略是通过麻痹喉管附近的肌肉起到短时抑制咳嗽的作用，我此时我已是不惜饮鸩止渴，一饮而尽。好了有五秒左右，药劲一过，咳的肺都震碎了，在胸口化作无数个小片，一不小心就要从嘴里飞出一片。
于是在那瓶药喝完之后，我恰好出现在医院门口。赶早，看了个专家。专家很忙，候着的人太多，于是专家以最快时间做出了“哮喘”的诊断，然后刷刷刷刷埋头苦写。行医讲究的望闻问切，加一起的时间抵不上写病历的功夫。可见我的病已经重到一望即知，无需再望的地步。专家终于写完了，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们：“我确定就是哮喘啦，没什么好疑问的啦，不过你们还是要检查一下。这个单子是做肺功能的，这个是拍片子的，到外面交费。”
工作近两年换得的医保卡，就这样献出了第一次。谁料上阵就挂了，又添了三百大洋。我们举着单子在迷宫般的医院里撞来撞去，好容易撞到了肺功能检查室。被告知，下午早点来吧，下班了。走出医院的时候是正午，晃眼明的光下，来往皆是拥挤的人潮。人们从一个处奔向另一处，辛苦恣睢，忙忙碌碌。然而我只觉得他们是健康的，不像我！
下午做肺功能测试的时候，肺部拍的片子已经出来了。彼时我正鼻子上顶着个大夹子，听女医师的命令，有节奏的对着一个机器长吁短叹。附在片子里有张说明，上面确凿的写着，肺部有细微纹理，疑似慢性支气管炎，然而并不严重。我很知足，比哮喘好上太多了。女医师和气的说：“可以排除哮喘的可能，因为即便是在咳嗽的情况下，肺功能还维持在正常水平。”她轻松的说：“人的体内其实就是两股气，一正一邪，邪气压倒正气的时候，人的免疫力就要低一些，毛病就出来了。多运动运动，按摩按摩，心情愉快，正气就压倒邪气了。没什么。”她这话专家可能会不同意，以为太不专业，不能起到威胁病人去缴费的作用。但我们听的很受用，我觉得自己不但有救，还应该阳光一些。单就按摩来说，还应该多享受一点。
两边的诊断都出来了，既然无大碍，按理我们该走了。可是妈妈说，专家既然叮嘱检查完了要拿去给他看，我们不妨再听听他怎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知道妈妈希望听专家给个定论，好让她彻底放心。我心理比较阴暗，想看看那张不容置辩的脸幡然悔悟的样子，于是欣然前往。
专家依旧是忙，幸好还记得我们。把两张诊断书扫了扫，拍在一边。正色说：“检查不能排除是哮喘，我之前就告诉你们了，就是哮喘。”
这一下子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老妈忙说：“刚刚肺功能室的医生说不是哮喘的。”
“他们只是医师，你是相信医师还是相信我！”受到挑战，专家不高兴了。 “我说了，片子不能说明什么，片子说是就是，说不是也是，还不明白吗？”
阳光了没几分钟，我脑袋又开始短路，专家的是是为是是，不是也为是，更绕的我晕晕乎乎。最后，专家医生的一句“还想不想让我给你开药了?”把我拉了回来，最后开药关头，我做了个逃兵。但是时至今日，哮喘同样让我做了漏网之鱼。
2011春
在那之后几乎每一年，逢冬末春初，因为各种由头，总要牵出一场咳嗽。今年初咳的时候，妈妈正好在扬州，觉得事态严重，务必寻医问药。我总是一句话回她，这次没什么。之所以敢在战略上藐视咳嗽，是因为我自己有一个衡量标准，就是只要咳对睡觉没影响，就不算大问题。私下里我也在和去年的咳嗽比较呢，觉得小巫见大巫之。那时候，那家伙，那场面！咳的是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脸憋的通红。这样说有不计形象之嫌， 我应该说：“香汗淋淋，娇喘微微，两颊度飞红，起卧难平！”总之，我一合计，这次还真不算什么！
然后，我就亲眼目睹了整个咳嗽的升级过程。先是动辄咳，不动则稍息。到起床即咳，入睡则息。再到我与之搏斗终夜，清晨顶着两黑眼圈对镜苦笑。当然，我的咳嗽也没有违背事情曲折发展的过程，几起几落，中间我数次不自信的问妈妈：“你有没有觉得我咳的好一些了？”每每都会接到热情的响应，“是啊，好多了！”可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俩我问你答应的再好听也没用。
再后来，越咳越厉害，肺里面像是有座小火山，整日突突突的往外喷。妈妈忧心忡忡的问：“你就不能忍一阵子，忍过去就好了。”我当即表示压力很大，恐难胜命。在第一个因为咳嗽不能入眠的夜晚，我就决定去医院了。
我老老实实咧个大嘴给医生看喉咙，听肺音。一分钟过后，诊断出来了，多吃点水果，拿两样止咳药回家。我如捧赦书出门，表面上毕恭毕敬的迈着步子，心里雀跃不已。老妈也是长嘘一口气，她认为美中不足的是没挂着主任医师的号。
报上药名，药店里的人脸色微变，说：“这药不好。”我问：“哪不好。”人说：“有副作用！”我说：“来一瓶！”恶疾还需猛药医，再糟糕能抵得上咳嗽糟糕？
话虽这样说，回去以后还是很罕见的研究起说明书来，药理大略是通过麻痹喉管附近的肌肉起到短时抑制咳嗽的作用，我此时我已是不惜饮鸩止渴，一饮而尽。好了有五秒左右，药劲一过，咳的肺都震碎了，在胸口化作无数个小片，一不小心就要从嘴里飞出一片。
于是在那瓶药喝完之后，我恰好出现在医院门口。赶早，看了个专家。专家很忙，候着的人太多，于是专家以最快时间做出了“哮喘”的诊断，然后刷刷刷刷埋头苦写。行医讲究的望闻问切，加一起的时间抵不上写病历的功夫。可见我的病已经重到一望即知，无需再望的地步。专家终于写完了，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们：“我确定就是哮喘啦，没什么好疑问的啦，不过你们还是要检查一下。这个单子是做肺功能的，这个是拍片子的，到外面交费。”
工作近两年换得的医保卡，就这样献出了第一次。谁料上阵就挂了，又添了三百大洋。我们举着单子在迷宫般的医院里撞来撞去，好容易撞到了肺功能检查室。被告知，下午早点来吧，下班了。走出医院的时候是正午，晃眼明的光下，来往皆是拥挤的人潮。人们从一个处奔向另一处，辛苦恣睢，忙忙碌碌。然而我只觉得他们是健康的，不像我！
下午做肺功能测试的时候，肺部拍的片子已经出来了。彼时我正鼻子上顶着个大夹子，听女医师的命令，有节奏的对着一个机器长吁短叹。附在片子里有张说明，上面确凿的写着，肺部有细微纹理，疑似慢性支气管炎，然而并不严重。我很知足，比哮喘好上太多了。女医师和气的说：“可以排除哮喘的可能，因为即便是在咳嗽的情况下，肺功能还维持在正常水平。”她轻松的说：“人的体内其实就是两股气，一正一邪，邪气压倒正气的时候，人的免疫力就要低一些，毛病就出来了。多运动运动，按摩按摩，心情愉快，正气就压倒邪气了。没什么。”她这话专家可能会不同意，以为太不专业，不能起到威胁病人去缴费的作用。但我们听的很受用，我觉得自己不但有救，还应该阳光一些。单就按摩来说，还应该多享受一点。
两边的诊断都出来了，既然无大碍，按理我们该走了。可是妈妈说，专家既然叮嘱检查完了要拿去给他看，我们不妨再听听他怎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知道妈妈希望听专家给个定论，好让她彻底放心。我心理比较阴暗，想看看那张不容置辩的脸幡然悔悟的样子，于是欣然前往。
专家依旧是忙，幸好还记得我们。把两张诊断书扫了扫，拍在一边。正色说：“检查不能排除是哮喘，我之前就告诉你们了，就是哮喘。”
这一下子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老妈忙说：“刚刚肺功能室的医生说不是哮喘的。”
“他们只是医师，你是相信医师还是相信我！”受到挑战，专家不高兴了。 “我说了，片子不能说明什么，片子说是就是，说不是也是，还不明白吗？”
阳光了没几分钟，我脑袋又开始短路，专家的是是为是是，不是也为是，更绕的我晕晕乎乎。最后，专家医生的一句“还想不想让我给你开药了?”把我拉了回来，最后开药关头，我做了个逃兵。但是时至今日，哮喘同样让我做了漏网之鱼。
2011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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