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遇到的人

这两天上班，地铁上遇到两个人。
昨天。
6号线。
在靠门的位置，头依在把手上，眯着眼睛，很想再睡，无意中瞧见前一个门口立着的男人。
普通的棕绿色大衣，面孔冷淡而疏离，鼻子挺而尖，亚麻色的一缕卷发垂在眉梢，面色略显苍白。
有着外省天主教家庭出身的保守气质。
两个粗鲁的罗姆女人，抱着大大的布包，嘴里嚼着东西，放肆的大声说话。
他站立着，微微侧过脸，看着两个女人，目光平淡而略带严肃，快而自然的转过头，继续看着外边。
地铁过了Place d'Italie上了地面，有阳光进入车厢。
看见他的眼睛。
西方人脸上嵌着一双东方化的眼睛。
长而大，眼窝略陷，好像单眼皮，长而大的单眼皮。
是我非常喜欢的那种，尤其在男人的脸上
东方人圆润而平的面孔，有一双西方化的双眼皮大眼睛，容易给人稚气而单纯的好感，惹人喜爱而易生亲近之感，而西方人瘦削而立体的面孔，一双东方化的长眼睛，却容易给人一种冷淡的疏离感。
这个男人也是。
还是喜欢。
对于有着这样眼睛的男人，总是难免产生一种大地之母的怜悯感，想粗鲁地揉着他的头发，给予食物和温暖。
今天。
13号线。
上来一个男人，高大而瘦削，灰白的头发，发型有点特别，80年代手工艺人那种，蓬松而有留海，大约50多岁，有一种奇异的年轻人的感觉。
心中有预感，又不肯定: 是讨钱的么...大约是吧...不象...
他站立在车厢中间，说话。
大约还是那些，没有工作，没有住房，没有老婆，没有失业金，给个零钱或者饭票。。。
带点体力劳动者的笨拙感，却也不显窘迫，黑色泛白的旧外套，蓝色旧牛仔裤，咖啡馆常常遇到的傍晚下班在吧台喝茴香酒的那种人。
他穿过车厢，看着仿佛没睡醒的巴黎人。
一个胖胖的姑娘，把手里的一个大约装着面包的纸袋递给他，他笑着道谢，塞进外套口袋。
我盯着走近的他，从包里摸出一枚硬币，含糊的说了声"谢谢"。
"谢谢"? 通常只有遇到唱披头士的卖唱者我才会掏钱并道谢。
他接过小小的硬币，也说声"谢谢"。
一样的眼睛。
长而大的单眼皮。
眼角微微下搭。
瘦削的面孔有深而不多的皱纹，不明显的胡渣。
旧外套不是很干净，可也不格外显脏。
给人"可怜的不走运的老实人"的感觉。
到了一站，他下车赶向另一个车厢。
回头看，鸣笛响起，他加快的脚步略微踉跄。
还是有种悲凉感。
生着这样眼睛的人，不管是境遇如何，大约总会给人悲凉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