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阿呆--归来的婆姨

夏讯的河潮泛着土黄的泡沫涌向了沉睡的村庄
河水漫过篱笆 漫过围墙
漫过乡亲们漫长的夜晚 映着阴冷惨白的月光
河水过境 许多人幸免于难 许多人尸骨无存
阿香俯在阿呆宽宽的背上
她记得洪水卷走她的时候
有一只胖胖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她
阿香胆战心惊地看着救命恩人的脸
木纳的一张脸 呆呆的笑
阿呆哥 是你救了我
河水退了的时候 阿香告诉阿呆
阿呆哥 俺的命是你救的 等俺长大了要做你的婆姨报答你
那一年阿香6岁 阿呆13
日子像村口的磨盘一样不停着转着
阿呆还是那个阿呆 孩子们不停地叫他傻子
阿呆总是笑 傻子有什么不好
傻子阿呆什么也没有
但至少还有阿香
阿香离开家乡的时候没有告诉阿呆
天没亮的时候 一个人背着包裹走出了大山
大山的那边还是大山 阿呆一直这么固执地认为
阿呆记得阿香和他说过 总有一天会走出这座破败的村庄
她要成为一只鸟 一只会飞的鸟
阿呆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温柔地抚摩着阿香的头发
傻笑着说 等你飞累了 记得要回来呀
现在阿香真的飞走了 挥一挥翅膀
阿呆跑上山顶 望着远方 想起了当年阿香对他说过的话
阿呆哥 俺的命是你救的 等俺长大了要做你的婆姨报答你
那一年 阿香18 阿呆25
阿呆没有忘记 阿香你还记得吗
村子里依旧尘土飞扬 老人们班驳的脸上饱经沧桑
阿呆家门口的老槐树独自矗立在烈焰的日头下
阿呆越来越沉默 当年喊他傻子的孩子们也已经走出了大山
阿呆有时会一个人爬上山顶 一动不动地望着山的那一边
仿佛一座锈蚀的雕像
终于有一天 阿香回来了 穿着时髦的衣服 梳着摩登的发型
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 小孩子们好奇地看着她的屁股 左右左右
阿香手里挎着一个风度翩翩的胖子
手里拿着大哥大 红光满面 走起路来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
村长点头哈腰地接待了外来的贵客
胖子皱着眉头 转过头来对阿香说道
这里哪是人呆的地方呀 明天跟我回去
阿香低着头 嘴唇上的口红鲜艳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阿呆一直躲在墙角注视着一切
没有说话 只是拳头紧紧纂着衣角 扯烂了早已破旧的布衫
阿香看见了他 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土炕上的胖子
山路的颠簸 早已经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家伙疲惫不堪
不一会便鼾声如雷
阿香走出房子向阿呆挥了挥手 阿呆默默地看着阿香一言不发
阿香告诉了阿呆这些年的遭遇
从破旧闭塞的村庄出去的柴火妞来到了大城市
从没有见过的高楼大厦光怪陆离的城市生活
让阿香感到无所适从 生存的压力是一块硕大的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阿香做过服务员 扫过厕所 卖过小吃 拣过垃圾
阿香见过很多漂亮风骚的女人 她们白白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耀眼的宝石
阿香也见过很多风度翩翩的男人 他们开着车带着漂亮的女人们穿梭在这个欲望的城市中
阿香迷失在了山外的城市 村庄渐渐地被她遗忘 阿呆渐渐地被她遗忘
她要摆脱乡下人这道可耻地标记
阿香被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拉到了一个角落
告诉她一个赚钱的职业 女人的职业 身体的另外一种诠释
从此阿香变的妩媚 变的风骚 撕下了身上裹着的厚厚的遮羞布
穿梭于各种男人之间
在阴暗暧昧的晚上 阿香像一个战士一样不知疲倦地从天堂到地狱 波涛汹涌
尖叫声 呻吟声 嘶吼声 汗水 泪水 雨水
几年后 一位风度翩翩的胖子包养了她
阿香回头看了眼青春腐烂的地方 毫不犹豫地坐上了胖子的车
阿香说 对于女人 机会只有一次 我除了身体一无所有
阿呆木然地楞在了原地 他看着陌生的阿香 手足无措
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有说
阿香叹了口气 伸出手抚摩着阿呆的脸
阿呆后退几步 转过身 一生不响地离开了院子
这一年 阿香25 阿呆32
他知道他的婆姨早已经在几年前就离开了村庄 当年的阿香已经一去不复返
她是一只鸟 怎会落在这座山窝窝里
一个傻子怎么配有婆姨呢 归来的婆姨早已经在离开的时候就注定了一生的命运
村庄的命运 阿呆的命运
阿呆坐在老槐树下 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洪水
阿香对他说
阿呆哥 俺的命是你救的 等俺长大了要做你的婆姨报答你
阿呆笑了 傻傻地笑了 口水流了一地
一群孩子跑过来 冲着阿呆扔石头 打傻子呀打傻子
打这个就知道傻笑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