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故事(一)爱的童话
(一) 爱的童话——《冬天的故事》
侯麦在70岁的时候,开始了他的第三个电影系列《四季的故事》。片子一如既往,在日常生活的微观场景中探讨人性:爱的要求,爱的可能,爱与欲的冲突,以及作为信仰的爱的奇迹。四个故事形成巧妙的循环,四季象征着人生冲突的周而复始,其中,春与秋、夏与冬又形成精致的对位:春与秋的故事重在讨论如何诚实地对待情感,爱不是智识的交锋辩论,不是门当户对,而是共同生活的意气相投;夏与冬的故事则涉及对爱的信念,也是变了相的信仰问题,前者展现人性的游移不定和对忠诚的怀疑,而后者表达的则是信与爱令奇迹发生。
书评人乔纳森君在《映画书志学》系列之13《请读侯麦》一文中集中笔墨谈论了《冬天的故事》,几日前读到,引出许多想法。《冬天的故事》剧情很简单,年轻女孩菲莉茜在海边度假时遇到情投意合的爱人,假期结束时两人相约通信,却在匆忙中抄错了地址。那是个没有facebook的时代,地址搞错了,人就找不到了。五年后,菲莉茜独自带着女儿(爱人留给她的礼物)生活,在两个男人间徘徊不定,对谁都不满意,心里始终留恋着萍水相逢的爱人,幻想着与他重遇。而后,童话发生了,在看过一场莎剧The Winter’s Tale后,他们真的重逢了,情人、父女当场相认,皆大欢喜。
面对这样一部童话剧,乔纳森君从理性的人文主义者的视角发问:
“像菲莉丝这么一个心性不定、阴晴多变的女人,她会因了一次奇迹的发生就一劳永逸地获得幸福吗?与英俊男子之间的回忆之所以甜蜜难忘,只是因为在那个时段 里,现实的种种艰难、琐碎、不如意都被悬置起来了,他们的感情恐怕只能叫“假期的爱”。当幻梦的假期终了,当灰色的现实重临,那嘴里的糖块还能甜多久呢? 谁又能保证,菲莉丝在貌似美满的生活启动之后不会重新感到烦闷、倦怠、压抑和忧愁呢?也就是说,在电影里似乎不必费心去面对的矛盾并未真正解决,只不过是被押后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另一个时空里它仍将持续搬演。”
的确,正如娜拉走后又能怎样,菲莉茜重遇心上人后又能怎样?时间并不会终止,生活的烦恼、人性的缺陷重会袭来。这虽然不错,然而在我看来,这恰恰是侯麦在《冬天的故事》中所刻意不看的一点。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侯麦在诸多影片中都在宗教所预言的完满和人性的不完满之间摇荡,而有些影片整体就停留在钟摆的一端,在《冬天的故事》里就是信与爱的一端,而在《夏天的故事》里就是疑与不爱(仅仅调情)的一端。这是硬币的两面,在冬天这面——时间终止于信与爱。
侯麦在影片中再次引用了帕斯卡赌注。(他似乎酷爱这个哲学论题,在《莫德家的一夜》中就长篇讨论这信与不信之权衡的问题。)这个赌注的逻辑是这样的:人们不可能通过理性确知神是否存在,那么既可以赌神存在,于是信;也可以赌神不存在,于是不信。假如赌神存在并且赢了,那就赢得了一切,即便输了也一无所失;但假如赌神不存在,如果赢了什么也得不到,如果输了却会输掉一切。所以,人应该赌神存在并且信。
这乍听起来是个功利到极点的算计。然而我们知道,帕斯卡本人并非一个功利主义者,他的赌注理论与其说是其信仰的前提,不如说是他试图为自己的信仰寻找理性依据——这是自阿奎那以来的传统。在我看来,侯麦对赌注的引用也是同样性质。信仰与现代性是在他身上共生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又作为一个信徒,他面临着比帕斯卡更严峻的挑战,神不存在不仅是一个逻辑可能性,而且根本就是他的生活环境,是个看起来远比神存在更大的可能性,放弃信仰的危险对侯麦要比对帕斯卡小得多。想看明这点很容易,比如对于我们这些从来就生活在基督教信仰之外的人来说,尽管接受帕斯卡的逻辑,可哪怕最功利的人也不会因此去信教,因为经验所给予人的影响往往要比理念思辨强大得多。所以事实上,侯麦对帕斯卡的讨论也并非他决定是否去信的前提,信仰对他是已在的,不可推翻的,可作为现代人,他甚至在经验上都不能认定神在的确然——他周围已经是无神论的大环境,他只能延续帕斯卡的路子从理性上为信仰找依据。侯麦的哲学讨论当然很小儿科,但哲学本来也不是他的焦点,(只不过他也带有法国人普遍的那种dilettante philosopher的态度,喜欢时不时讨论一下哲学来调剂生活),他关注的核心问题始终是信仰与现代性的矛盾,是作为现代人信仰的可能性,是信仰的召唤与人性的缺陷间的冲突。
菲莉茜的行为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劲头。与上面的道理相同,这种孤注一掷本身不是功利性的,不是反正如此赌一把不会亏大。说到后一种态度,我想起十八年前刚到美国的时候,被本地的中国教会拉去野营,碰上一个中国“信徒”,将我悄悄拉到一边规劝:“信比不信强,多拜一个没坏处,万一是真的呢!”我大乐,他不知道这位希伯莱文化的神是嫉妒心特强的么?事实上,在一个清楚地知道世上还存在着几大与基督教平起平坐的大宗教的时代,像帕斯卡赌注所劝导的那样赌一把,亏大的可能性还挺大的——万一其它教的神是真的而自己赌的这个是假的呢?那可不是“多拜一个没坏处”。
所以菲莉茜的孤注一掷不是信仰的前提,而是信仰本身的要求,是信仰之跃(the leap of faith)。信是抗拒一切常识、逻辑和经验的,这也是侯麦设计菲莉茜在重遇爱人前观看莎翁同名剧The Winter’s Tale的终极用意。在观剧之前,菲莉茜并没有坚定的信念能够重遇爱人,否则她也不会在另外两个男人间游移,仅当莎剧最后一幕中埃尔米奥娜从雕像中复活的刹那,信才真正降临于她,而仅在这之后,奇迹才发生,信是奇迹的前提,但也是奇迹发生的充要条件,在信之后,奇迹成为必然。莎剧The Winter’s Tale的惯常中译是《冬天的童话》,侯麦此片的中译是《冬天的故事》,事实上后者也可以翻译成《冬天的童话》,它所要说的正是爱的童话,爱与信的奇迹。而信的核心,从古至今,都是爱,这也是信的最终呈现。
但怎么说呢,《冬天的故事》给我一种不满足,究其原因,倒恰如乔纳森君所说:“菲莉丝的母亲、妹妹、妹夫连同所有观众无不感叹幸福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种巧合,实在太像元明戏曲里才子佳人们的奇遇,也难怪大家会觉得匪夷所思。”我所深感欠缺之处,恰是这个“得来全不费功夫”。未经痛苦的挣扎就降临的奇迹,来得太轻松,于是信仰本身的分量便也可疑起来。
相比之下,在侯麦讨论道德与信仰的影片中,我更喜欢《莫德家的一夜》。在那部影片里,侯麦讨论的是有关忠诚的可能性:逻辑或悖论与这里是相似的——只有首先相信忠诚可能,而后才可能忠诚也必然忠诚,信是忠诚的充要条件。亦如《冬天的故事》中,信等同于爱——纯粹的忠诚的爱是否可能?事实上,从男主角让-路易一路犹犹豫豫并连续挑战自己情欲的历程来看,影片的结局也不啻于一个奇迹。但这奇迹有漫长的铺垫:他先对一个虔诚的信徒(弗朗索瓦丝)一见钟情,而那个信徒正为过去的一段情感经历而深刻地折磨自己,在与她的交流中,让-路易才慢慢意识到自身挣扎的痛苦和意义。影片中,二人是在分居两室度过肉体禁欲的一夜后,在清晨共同聆听了神父的布道后,才领会到信的含义和幸福,从而生出勇气去面对未来的各种挑战的,(首当其冲是朝三暮四的情欲的挑战)。神父说,我们可以跟随圣徒们的道路,哪怕这道路看起来无比艰难甚至几近疯狂。这段布道在《莫德家的一夜》中的位置和意义与The Winter’s Tale在《冬天的故事》中的一样,是主角们精神历程的转折点,是信的扎根。但前者的铺垫显然比后者要完善许多,让-路易与弗朗索瓦丝在聆听布道之前都已经历了道德与情欲的对抗挣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需魔棒最后轻轻一点;而菲莉茜在观看莎剧前还仅仅是对两个男人都不满意,并未为信仰的到来做好精神准备。
谈到忠诚,明天再讲第二个故事。
侯麦在70岁的时候,开始了他的第三个电影系列《四季的故事》。片子一如既往,在日常生活的微观场景中探讨人性:爱的要求,爱的可能,爱与欲的冲突,以及作为信仰的爱的奇迹。四个故事形成巧妙的循环,四季象征着人生冲突的周而复始,其中,春与秋、夏与冬又形成精致的对位:春与秋的故事重在讨论如何诚实地对待情感,爱不是智识的交锋辩论,不是门当户对,而是共同生活的意气相投;夏与冬的故事则涉及对爱的信念,也是变了相的信仰问题,前者展现人性的游移不定和对忠诚的怀疑,而后者表达的则是信与爱令奇迹发生。
书评人乔纳森君在《映画书志学》系列之13《请读侯麦》一文中集中笔墨谈论了《冬天的故事》,几日前读到,引出许多想法。《冬天的故事》剧情很简单,年轻女孩菲莉茜在海边度假时遇到情投意合的爱人,假期结束时两人相约通信,却在匆忙中抄错了地址。那是个没有facebook的时代,地址搞错了,人就找不到了。五年后,菲莉茜独自带着女儿(爱人留给她的礼物)生活,在两个男人间徘徊不定,对谁都不满意,心里始终留恋着萍水相逢的爱人,幻想着与他重遇。而后,童话发生了,在看过一场莎剧The Winter’s Tale后,他们真的重逢了,情人、父女当场相认,皆大欢喜。
面对这样一部童话剧,乔纳森君从理性的人文主义者的视角发问:
“像菲莉丝这么一个心性不定、阴晴多变的女人,她会因了一次奇迹的发生就一劳永逸地获得幸福吗?与英俊男子之间的回忆之所以甜蜜难忘,只是因为在那个时段 里,现实的种种艰难、琐碎、不如意都被悬置起来了,他们的感情恐怕只能叫“假期的爱”。当幻梦的假期终了,当灰色的现实重临,那嘴里的糖块还能甜多久呢? 谁又能保证,菲莉丝在貌似美满的生活启动之后不会重新感到烦闷、倦怠、压抑和忧愁呢?也就是说,在电影里似乎不必费心去面对的矛盾并未真正解决,只不过是被押后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另一个时空里它仍将持续搬演。”
的确,正如娜拉走后又能怎样,菲莉茜重遇心上人后又能怎样?时间并不会终止,生活的烦恼、人性的缺陷重会袭来。这虽然不错,然而在我看来,这恰恰是侯麦在《冬天的故事》中所刻意不看的一点。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侯麦在诸多影片中都在宗教所预言的完满和人性的不完满之间摇荡,而有些影片整体就停留在钟摆的一端,在《冬天的故事》里就是信与爱的一端,而在《夏天的故事》里就是疑与不爱(仅仅调情)的一端。这是硬币的两面,在冬天这面——时间终止于信与爱。
侯麦在影片中再次引用了帕斯卡赌注。(他似乎酷爱这个哲学论题,在《莫德家的一夜》中就长篇讨论这信与不信之权衡的问题。)这个赌注的逻辑是这样的:人们不可能通过理性确知神是否存在,那么既可以赌神存在,于是信;也可以赌神不存在,于是不信。假如赌神存在并且赢了,那就赢得了一切,即便输了也一无所失;但假如赌神不存在,如果赢了什么也得不到,如果输了却会输掉一切。所以,人应该赌神存在并且信。
这乍听起来是个功利到极点的算计。然而我们知道,帕斯卡本人并非一个功利主义者,他的赌注理论与其说是其信仰的前提,不如说是他试图为自己的信仰寻找理性依据——这是自阿奎那以来的传统。在我看来,侯麦对赌注的引用也是同样性质。信仰与现代性是在他身上共生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又作为一个信徒,他面临着比帕斯卡更严峻的挑战,神不存在不仅是一个逻辑可能性,而且根本就是他的生活环境,是个看起来远比神存在更大的可能性,放弃信仰的危险对侯麦要比对帕斯卡小得多。想看明这点很容易,比如对于我们这些从来就生活在基督教信仰之外的人来说,尽管接受帕斯卡的逻辑,可哪怕最功利的人也不会因此去信教,因为经验所给予人的影响往往要比理念思辨强大得多。所以事实上,侯麦对帕斯卡的讨论也并非他决定是否去信的前提,信仰对他是已在的,不可推翻的,可作为现代人,他甚至在经验上都不能认定神在的确然——他周围已经是无神论的大环境,他只能延续帕斯卡的路子从理性上为信仰找依据。侯麦的哲学讨论当然很小儿科,但哲学本来也不是他的焦点,(只不过他也带有法国人普遍的那种dilettante philosopher的态度,喜欢时不时讨论一下哲学来调剂生活),他关注的核心问题始终是信仰与现代性的矛盾,是作为现代人信仰的可能性,是信仰的召唤与人性的缺陷间的冲突。
菲莉茜的行为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劲头。与上面的道理相同,这种孤注一掷本身不是功利性的,不是反正如此赌一把不会亏大。说到后一种态度,我想起十八年前刚到美国的时候,被本地的中国教会拉去野营,碰上一个中国“信徒”,将我悄悄拉到一边规劝:“信比不信强,多拜一个没坏处,万一是真的呢!”我大乐,他不知道这位希伯莱文化的神是嫉妒心特强的么?事实上,在一个清楚地知道世上还存在着几大与基督教平起平坐的大宗教的时代,像帕斯卡赌注所劝导的那样赌一把,亏大的可能性还挺大的——万一其它教的神是真的而自己赌的这个是假的呢?那可不是“多拜一个没坏处”。
所以菲莉茜的孤注一掷不是信仰的前提,而是信仰本身的要求,是信仰之跃(the leap of faith)。信是抗拒一切常识、逻辑和经验的,这也是侯麦设计菲莉茜在重遇爱人前观看莎翁同名剧The Winter’s Tale的终极用意。在观剧之前,菲莉茜并没有坚定的信念能够重遇爱人,否则她也不会在另外两个男人间游移,仅当莎剧最后一幕中埃尔米奥娜从雕像中复活的刹那,信才真正降临于她,而仅在这之后,奇迹才发生,信是奇迹的前提,但也是奇迹发生的充要条件,在信之后,奇迹成为必然。莎剧The Winter’s Tale的惯常中译是《冬天的童话》,侯麦此片的中译是《冬天的故事》,事实上后者也可以翻译成《冬天的童话》,它所要说的正是爱的童话,爱与信的奇迹。而信的核心,从古至今,都是爱,这也是信的最终呈现。
但怎么说呢,《冬天的故事》给我一种不满足,究其原因,倒恰如乔纳森君所说:“菲莉丝的母亲、妹妹、妹夫连同所有观众无不感叹幸福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种巧合,实在太像元明戏曲里才子佳人们的奇遇,也难怪大家会觉得匪夷所思。”我所深感欠缺之处,恰是这个“得来全不费功夫”。未经痛苦的挣扎就降临的奇迹,来得太轻松,于是信仰本身的分量便也可疑起来。
相比之下,在侯麦讨论道德与信仰的影片中,我更喜欢《莫德家的一夜》。在那部影片里,侯麦讨论的是有关忠诚的可能性:逻辑或悖论与这里是相似的——只有首先相信忠诚可能,而后才可能忠诚也必然忠诚,信是忠诚的充要条件。亦如《冬天的故事》中,信等同于爱——纯粹的忠诚的爱是否可能?事实上,从男主角让-路易一路犹犹豫豫并连续挑战自己情欲的历程来看,影片的结局也不啻于一个奇迹。但这奇迹有漫长的铺垫:他先对一个虔诚的信徒(弗朗索瓦丝)一见钟情,而那个信徒正为过去的一段情感经历而深刻地折磨自己,在与她的交流中,让-路易才慢慢意识到自身挣扎的痛苦和意义。影片中,二人是在分居两室度过肉体禁欲的一夜后,在清晨共同聆听了神父的布道后,才领会到信的含义和幸福,从而生出勇气去面对未来的各种挑战的,(首当其冲是朝三暮四的情欲的挑战)。神父说,我们可以跟随圣徒们的道路,哪怕这道路看起来无比艰难甚至几近疯狂。这段布道在《莫德家的一夜》中的位置和意义与The Winter’s Tale在《冬天的故事》中的一样,是主角们精神历程的转折点,是信的扎根。但前者的铺垫显然比后者要完善许多,让-路易与弗朗索瓦丝在聆听布道之前都已经历了道德与情欲的对抗挣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需魔棒最后轻轻一点;而菲莉茜在观看莎剧前还仅仅是对两个男人都不满意,并未为信仰的到来做好精神准备。
谈到忠诚,明天再讲第二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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