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士不遇赋”——致谭时霖

“感士不遇赋”——致谭时霖
  Selwyn Hughes
你说你毫无遗憾。
黑色的蜂群在巢外萦回，
笼中的鸟儿在雀跃鸣唱。
你为我斟上酒，开始谈起
公元四世纪的诗人
陶渊明，他的诗作
你全都译过；他
厌弃仕途，远离朝廷……
“宁愿‘守拙归田园’？”
你摇摇头，信奉
季节教人自律，
智慧源于对朝华夕散的
参悟……陶以他的诗
和一盏高举的酒樽
迎接瘦月的端详。
我们为他干杯，十五个世纪前
他就传下那些动人的诗作：
在《贝奥武夫》成诗之前！
“Ars longa, vita brevis!”
黄昏款款而至，夕阳射出光箭，
彩蝶纷飞，猫儿瘫卧。
斑驳精致的竹荫间
学生漫步遛车。
喇叭和刹车声打断我们的交谈，
几乎中止了我们的心跳。
蚊虫叮咬脚踝我拍打抓挠。
你斟满啤酒，告诉我，从前
当你被带到现在是“白天鹅”
富人一夜掷千金的地方，
迎接你的竟是枪和绳；
有人死缠着要给你一枪，
即便打在腿上也行；
其他人则围着破口大骂
你这“牛鬼蛇神”的名教授，
给你戴上高帽。你向那些
教会你用机智诡辩来忏悔的人
坦白：多年前，
在拉萨、乌鲁木齐和乌兰巴托
的“谈话”必须接受审查……
于是你让那颗子弹射空了。
挑了数年的粪桶，
从不曾溅出一滴，
因为你知道暴政终将毁于捧杀；
锄一行行盘根错节的
如蠢人论据般的莠草；
你真诚地鞭笞自己，
试图理清自己茫然的大脑，
直至被阻止，被派去喂猪。
在恶臭中，你
用流利的德语、法语和英语
向猪演说，至少，它们能懂。
十年，十年啊！然后是赦放、
平凡、复职……许多人
没能等到这一天。噢，
在你痛苦的辉煌之后，你的高门弟子
又如何理解我这温和的讽刺
那根植于英语文学灵魂中的“奴隶式的幽默”？
我们都见证过“伟大的事业”
产生惊人的影响；
词语之城轰然坍塌；帝国
覆于奇想；当历史被割断，
意识崩溃一如空白的光屏。
四处空气污浊，弥漫着贪婪……
黄昏，我们的声音相互应和。
花合了，蜂寂了，笼鸟蜷作一团。
猫儿以一个漂亮的瑜伽功
舒展身躯，欢迎来者；静静地
我们起身，鞠躬。你的妻回来了。
（飞渡译）
原诗发表在Poetry Wales（1996.4）
Selwyn Hughes： 澳大利亚诗人，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