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邓摩尔的译介和诗歌

海伦·邓摩尔的译介和诗歌
    海伦·邓摩尔（Helen Dunmore，1952.12—），出生于英国约克郡，诗人，小说家，英国皇家文学院院士。主要作品包括《苹果掉下来》（The Apple Fall，1983）；《海上滑冰者》（The Sea skater，1986）；《原始花园》（The Raw Garden，1988）；《短日，长夜：新诗选集》（Short Days，Long Nights：New and Selected Poems，1991）；《和死者交谈》（Talking to the Dead，1996）；《你的蓝眼睛的男孩》（Your Blue-Eyed Boy，1998）；《胖男人之爱》（Love of Fat Men，1997）和《冰淇淋》（Ice Cream，2000）等。
 
甜美的写作者
 
倪志娟
 
    海伦·邓摩尔1952年出生于约克郡一个人口众多的家族。她的父亲有十二个兄弟姐妹，而她自己是父母四个孩子中的老二，这种庞大的家庭背景对她的生活和写作有强烈的影响。如她自己所说：“在一个大家庭中，你可以听见许多故事，这些故事对不同的听众有不同的意义，你可以在很早的时候理解这些故事，能够从一些不同的视角对其进行改写”，或许正是这种热闹而充实的童年背景让她拥有了一颗温暖的心。
    在童年，她就开始热爱并阅读各种诗歌，包括赞美诗和民谣，然后尝试用她所学到的形式创作自己的诗歌。青年时代，她在约克大学英语系完成学业，然后赴芬兰任教两年，随后她在世界各地旅游，有意识地吸取多种文化经验，扩充自己的写作素材。从二十多岁起，她开始发表诗歌和作品，其处女作是《苹果掉下来》，接着一系列小说和诗集相继出版，并赢得了多项文学奖。例如《海上滑冰者》（The Sea skater，1986）赢得了1987年的爱丽丝·亨特·巴特利特奖，小说《黑暗中的泽诺》（Zennor in Darkness，1993）赢得了麦克特瑞奖（Mckitterich prize），这本书虚构了劳伦斯一战期间在康沃尔的生活；《冬季的法术》（A Spell of Winter，1995），赢得了第一届金桔奖，这本书描写了一对兄妹如何被他们的祖父在衰败的房子中养大成人……这些作品和获奖逐渐使她出现在读者的视野中，获得了相应的肯定，成为一名知名度颇高的作家。除了写诗和写小说之外，邓摩尔还是一个儿童作家，她写作儿童诗和童话故事，这些作品展现了邓摩尔对待世界的一种温柔态度，一种纯真的关照，有一种晶莹剔透的质地。
    从整体上看，邓摩尔的诗歌浅近，明朗，思想和情感的表达细腻、准确、直接，有一种明显的音乐性，从这种音乐性中可以清晰地听到她早期接受的民谣、赞美诗和童话的影响，另一方面，她也不断用自己的女性经验对传统的民谣和民间传说加以改造，使这些故事投射出一种新鲜的气息，即使主题是最阴郁最黑暗的，她也会用自己一以贯之的明朗为其增添一种光彩，如在《午夜学校》一诗中，她在描写了三个貌似刻板严苛的校长之后，在诗的最后，就在读者深信这是一首阴郁可怕的诗作时，邓摩尔幽默地写道：“当他向他们举起藤条时，他们笑了。”就是这结尾的一句，使整首诗的阴郁一扫而空，午夜学校变成了一所充满幽默慈爱的学校，而三个校长严苛的外表之下其实都有一颗仁慈的心。
    虽然邓摩尔的诗歌更多偏向于感性与抒情，她自己也曾谈到过她对于抒情的偏爱：写诗的时刻，仿佛“一只手在写，另一只手将一只油桃塞进嘴中——多么甜美——它绵软，柔滑，鲜美的味道融化在嘴中，汁液顺着喉咙滑下去，仿佛一颗美妙的大草莓。我相信我一定能够写出很多东西。”但是在抒情的外衣下，邓摩尔依然以一种压缩的方式展现了一种朴实的叙事，这种叙事指向各种公众事件，这又为她的诗歌注入了一种现实性。例如，在《原始花园》以及《庆幸于这个年代》等诗中，她展开了对自然世界之美的多重思考，以及时代的发展对这种美所带来的威胁。无论从形式还是题材内容上，邓摩尔对于过往历史的迷恋都是显而易见的，“过去是我们无法真正了解而我们希望记住的事物”。但是她没有简单地对“现在”作出是非评判，而是以一种客观中立的立场表达了时代的变迁带来的善与恶，现代人在面对这种变迁时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种矛盾复杂的情感。世界性事件与个体性事件、个体性感受达成了一种完美的交织，为她的诗歌拓展了一种深度。
    在写作之外，邓摩尔几乎可谓一个活跃的文化活动家，她既在格拉摩根大学、布里斯托大学的进修部以及开放式艺术学院任教，同时也担任了《时代与观察员》的评论员、BBC电台艺术节目的主持人以及T.S.艾略特奖和惠布瑞特年度最佳图书奖的评委。此外，她还是诗歌与创作协会的成员、读者、表演者和教师。更重要的是，她凭借自己的文学造诣成为皇家文学院院士，这多少表明了邓摩尔的勤奋与成就。
 
海伦·邓摩尔的诗歌
 
1、野草莓
 
【英】海伦·邓摩尔倪志娟译
 
我将我采摘的，带回家送给你：
一捧黑色的甜蜜，
融化在嘴中。
 
我不辞辛劳地将它们带给你，
虽然它们如此迅速地消融，
变成汁液，仿佛没有果肉，
 
只有小小的一颗籽摩挲着舌尖，
最后，味道也消失了。如果你还记得，
我们在森林里，采摘野草莓的时光，
 
我想编一只羊蹄叶的篮子
盛你采摘的草莓，
但冷漠的叶子不愿展开，
 
它们被我分开，又瞬间合拢，
我只好放弃，就着你的手
吃起野草莓。
 
我舔着你的手掌：
微咸的边缘，
残存着你握过的钱币的气息。
 
当我们躲藏在树林中，
我们听见下方，一种声音
召唤着切普斯托的胜利者，
直到微风渐渐吹散它。
 
太阳出来，照耀着我们，斑驳的阴影
变成淡褐色：我们听见一些名字
涌现如鸽子飞过树林
 
如身穿肮脏绸衣的骑士，爱抚着
汗水淋漓战栗的马匹，
走过人行道。
 
 
2、喧闹
 
【英】海伦·邓摩尔倪志娟译
 
为什么你要他们保持安静，
坐直，等你回来？
喧闹声才能将你引向他们。
 
你走过一辆辆停泊的车，
在查看登记牌之前，
从雾气蒙蒙的窗子向里张望，
 
你的口袋凸起。你为他们购买了甜食，
但雾气蒙在窗上。
有多少孩子正在呼吸？
 
喧闹声在汽车后停止。
这一天结束在窗外。
没有街灯亮起。
 
你喂他们吃蘸醋的乌哈，
你载着他们。
你只看了别处一眼。
 
你只看了别处一眼。
当你靠在炸薯条的柜台上，
四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你曾告诉他们，
别在后面大声吵闹！
现在他们离去了，也安静了。
究竟是雾，还是呼吸的水汽蒙在车窗上？
 
 
3、潜水的女孩
 
【英】海伦·邓摩尔倪志娟译
 
她正在靠近无名之地，在白色光滑的
气泡中，感受不到寒冷。
她像一只海豹，进入一个容器，
深深地潜下去，如此优雅。
闭住气，
她仿佛呆在家中。睁开眼，
她看见了海水如何滑开。
 
有赤裸一词，
但她并非被它拼写而成。
她的皮肤钢铁般闪亮，
她的鳍刀。
与姥鲨，
小须鲸
与灰色的海豹一起，
她游到离岸十里之地
出水呼吸。
 
 
4、雪地上的野兔
 
【英】海伦·邓摩尔倪志娟译
 
野兔在雪地上
展开冬天的奔跑，连续的跳跃
流水般越过山顶，
 
一阵风过去，野兔
静静地站立，
 
他成为自己的一座冰雕，欺骗
影子，让它们以为
他是它们中的一员。
 
 
5、邻居
 
【英】海伦·邓摩尔倪志娟译
 
和我们相同又不同。
从后院到前门的楼梯，沉闷地回荡着一个男低音，
破坏性的音乐，
年复一年，房子
却安然无损。
 
我们开派对时，他们陷入紧张的沉默，
虽然他们擅长战斗。
在最后的尖叫和摔门声之后，他们的孩子
在凹凸不平的草地上玩起战争游戏。
 
我们是彼此的镜子，
从不呈现真实的一面。
如果我就这样突然转身，
望向栅栏那边，我会看见什么？
 
 
6、紫丁香之城
 
【英】海伦·邓摩尔倪志娟译
 
悬挂着，在裂痕斑斑的小巷中，
在花园的小块酸土地上，
在墙壁和垃圾箱间的空隙中，
 
拿着手机的男人正在匆匆交谈，
裸露小腿的女孩在四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个新的母亲站在门前，明亮的
清晨闪耀着光芒，如此突然地诞生——
 
在所有这些地方，紫丁香之城
正在将他们锥形的花朵送入春天，
让温暖的风去采摘。
 
紫丁香，如同爱，为所有人绽放，
无论高低贵贱。
在爱领悟自己为爱之前，
紫丁香就已知道，它必须绽放。
 
在裂痕斑斑的小巷，在高处，
在某人的前院，
在被丢弃的薯片袋和罐头盒间，
 
在风景如画的高速环岛上，
在男人和女人
迷失于肉体与现金交易的公园中，手机铃响，
 
交易完成——紫丁香之城
散发着甜美、野性的芬芳，
带着沉甸甸的水珠，低下头去。
 
7、微笑像玫瑰一般
 
【英】海伦·邓摩尔倪志娟译
 
沿着我的街道，
微笑像玫瑰一般盛开，
太阳亲吻我，逗我，
太阳说，我说了我会回来，
难道你不相信吗？
 
我眨眨眼，说，
太阳，和我相比你太强壮了，
你从哪里得到那些肌肉？
太阳说，来，跳舞吧。
 
在所有的花园里，
微笑像玫瑰一般盛开，
小孩们踢掉他们的靴子，
太阳亲吻他们的小脚丫。
 
所有新生的婴儿，
全新的太阳，
所有人，都跳起舞，
走着，跳着。
 
太阳踢掉他的鞋子，
跳着舞回家，
亲吻，逗弄着
整个世界，
 
亲吻马路上的女士和胖胖的婴儿，
对每个人说，
嗨，跳舞的人群中
你是最美的，
你的微笑像玫瑰一般盛开！
 
发表于《绿风》诗刊2012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