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水溪公社 —— 青春無用，願君多保重：《藍寶石》

青春無用，願君多保重：《藍寶石》
週三, 2008-12-31 17:30 — 陳佩甄 文／陳德政
藝人：濁水溪公社
專輯名稱：藍寶石
發行：喜瑪拉雅
舊址在高雄市八德路的藍寶石大歌廳，於作秀文化鼎盛的八○年代，曾替豬哥亮、高凌風等一代諧星架起了一座呼風喚雨的台子。然伴隨名與利，終究成了是非之地。1983年春天，紅遍全台的高凌風，離開藍寶石途中遭人槍擊，在尚未解嚴的台灣，那是大事一樁。當時我們可能還小，或尚未出生，未必留下什麼深刻印象。對於秀場文化，回憶也僅止於小學搭遊覽車遠足時，司機在車上播放的豬哥亮歌廳秀（當然是VHS，不是DVD）。可身為五年級末段班的在地高雄人，藍寶石帶給濁水溪公社靈魂人物小柯的，不只是世代集體記憶的一部份，及一帖苦悶青春期的逸樂解藥，更是自幼薰陶他的啟蒙養分。
來到第五張專輯，濁水溪公社以藍寶石為主軸，採行歌廳秀的概念，以節慶式的熱鬧口白開場（還邀來台北獨立樂圈的奇人Stan唸了一段英文），並以鳴謝賜票、節目收播式的尾聲畫下句點。頭尾鋪陳之間，夾雜四首國語與六首台語歌，酸臭滋味各不相同。
上一張專輯《天涯棄逃人》留下的伏筆〈無解〉，由原先的一分半，擴編成四分多鐘的完整版；曲調、編曲與合音，與曲末那句「正義力量被消滅」，不禁讓人回到七匹狼〈永遠不回頭〉的熱血年代。聽著彷彿來自校園民歌時期的〈請問芳名〉，眼前也自動浮現出「你歌伴唱帶」女主角的海灘飛奔倩影。〈迷幻山崗〉帶著大量隱喻的精彩歌詞，每一句都值得好好研究；配合天真歡樂、童謠般的美好旋律，透過有別於世俗的角度，觀看那座鳥語花香、只有識路人才去過的世界。
朗朗上口的台語金曲〈夢中田園〉，及與陳珊妮合唱的〈冬季不倫戀歌之只愛陌生人〉，則與專輯內最有往日濁水溪江湖與肅殺味的〈冰冷夏夜〉及〈何必有我〉緊黏在一起。四首歌一路聽下來，曲與曲間高度的調性反差營造出的突兀感，暗暗嘲諷了新聞頻道每日呈現的「那個」荒謬社會。
左派已離團七年多，團齡十餘年的Robert也於去年求去。現下的濁水溪公社，小柯更像一名唱作人，身邊環繞著一群身懷絕技的樂手，大夥一同編排出品質精良的製作物。音樂淡化了過往的暴戾之氣，曾有的莽撞與躁動，漸漸轉換為綜藝式的戲謔與自嘲。有人或許會感嘆，他們軟了，然而，人不可能永遠活在過去，環境的改變更是如此劇烈。與其假裝自己仍和青年時一樣血氣方剛，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橫衝直撞，唯有誠實面對漸入中年的心境，才更能說服人心。
最能代表《藍寶石》精髓的三曲，正是〈出頭有機會〉、〈青春無用〉與〈晚安台灣〉。小柯唱著他出道來始終秉持的道理，做人要腳踏實地、守信用，對朋友要誠懇、講義氣，碰到歹年冬要忍耐、默默打拼，等待出頭天。打手槍的爽快，當然無可取代，可快感畢竟只有一時。濁水溪公社走了二十年，從群魔亂舞的意識轟炸與思想解放，逐步昇華成一顆對土地與鄉里展現了深沈關懷的人文良心，想必這是當初火苗亂竄與屎尿亂噴時，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而這不也更襯托出這種自我蛻變與成長的難能可貴。
只是小柯的嘮叨與叮嚀，我們都聽進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