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是能在临死之前有时间问及这些,那就算有幸了。实际上,我在这酒店里就已经悟出:生活的实质就是询问死亡。等到我的那个时刻到来,我将会怎么对待。我还悟,这死,不,这一对自己的询问,实际上是在无限与永恒的视角之下的交谈。这死亡问题的解决,是在美丽之中和在关于美的思考的开始,因为用品尝自己那过早离开人世而告终一生的荒诞,那种对毁灭自己的享受与体验,就会使人饱含着苦涩并充满着美感。这样,我已成了这酒店里的取消对象,我在这里向每一个客人都发问:他想埋在哪里?大家先是吓一大跳,然后便笑话我这问题,笑得眼泪直流。他们反过来问我想埋在哪里。那要看我有没有这份福气,人们能不能及时找到我。顺便说明一下,因为在我前面有一个养路工,他死了之后,人们到春天才找到他。这时,他已经被鼩鼱、老鼠和狐狸啃得所剩无几。人们只埋葬掉他的一小把骨头,大概就像放到骨头汤里去的一把芦笋或龙须菜吧!我津津乐道地描述着我的坟墓。我要是死在这里,只剩下一块没啃完的骨头和脑壳,我也愿意埋在一座小山顶的坟墓里,我想要恰好埋在这个山顶的背脊上,让我的棺材被这峰脊分成两半断裂开,让我的残骸被雨水冲下两个方向:一半冲进小溪,流到捷克的土地上。另一方向的那一半,通过国境线的铁蒺藜,经小溪流进多瑙河。我即使在死了以后,也愿意当个世界公民,希望从布拉格流到易北河,再从易北河流入黑海,这两个海再汇进大西洋......酒店里的顾客们听得鸦雀无声,都愣愣地看着我,而我总是昂首挺胸的。这都是一些使全村爱听的话题。我一来,他们就得给我提这个问题。我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回答的。有一次,他们问我:“要是您没死在这里而死在布拉格呢?死在布尔诺,或者您被狼吃掉了呢?”而我总是按照那位法国文学教授所教的作出回答,说人无论从精神上肉体上都是不灭的,之会变成另一种物质。有一次,我和玛采拉一起分析过一首诗,诗人名叫桑德堡,这首诗谈道,人是由什么变来的,说人体中有铁,用这铁能打出一颗足可以吊住一个人的大铁钉。人体中有水,用这水足可煮十公斤肚丝汤......我对老乡们说这些,他们害怕了,甚至也害怕我,面对等待着他们的这些怪事,全都吓得挤眉弄眼做怪相。所以,他们宁可让我给他们讲讲如果他们死在这里将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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