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猴儿

冰猴儿
在“索尼探梦”，二楼陀螺展示区，
我单手就把拳头大的陀螺转了起来。
然后在那小木台子上
把它抽得越转越快。
小溪大声喊：爸爸，你真棒！
我拉开架势，把鞭子甩得啪啪直响。
忘了那么多人都在看着我——来这寻找科学的孩子们，
他们笑眯眯的家长。
还真有那么一下，我恍惚回了小时候的池塘。
我成天在那耍冰猴儿，我的冰猴儿比别人的都大，
圆鼓鼓的肚子顶着钢珠，威风凛凛，
疯狂旋转像要把冰层钻透。
那是爹半夜削出来的。
他可不是那种能工巧匠。在寒冷的冬天
他在外屋炉子旁，拿菜刀削一截椽子
弄出两只冰猴儿，再用砂纸磨光滑。
我用蜡笔给圆顶涂上颜色，
当它们转动，就变出一圈圈小彩虹。
那些傍晚，我在冰猴儿的旋转中忘记时间，
他在高高的岸上大声喊我。
想起来，他从没对我说过爱。
他不是那种什么都能说出口的人，
即使生气也只是一脚把我踢飞。
现在他老了，在粉厂做人生最后一件体力活儿。
如果我能找回它们，我一定留下一个。
小小的虹彩。圆肚皮，豁口。
鞭梢缠绕在它的脖颈，抛出去
就稳稳落在冰面，快速旋转，
仿佛时间的戏法，根本停不下来。
是呀，停不下来。就像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真怕它一旦停下，已是一个更老的他，
而那骨子里的沉默我还没好好分享。
2012-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