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花术

      我从小拙嘴笨舌，讲话没有比喻和拐弯。我有一个堂姐，讲起话来从来都是口吐莲花，我觉得毫无趣致的事情，她能说得跟评书一样好听。家里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她能把细节都描述得一清二楚，我从来都不注意家里的鸡生了几个像宝石一样的蛋，中午吃了什么样如龙肉般好吃的东西，也从来都没觉得男同学跟我说话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些事情在她却能说一上午的时间。
    我们长大以后，天壤之别便表现出来了。她虽然长得又黑又瘦，但是各种男朋友谈来谈去。有厨师，有白领，有公务员，有小老板，有有妇之夫，我怀疑她就是在一次又一次跟男人谈话的过程中把她的世界描述得离奇缤纷，广阔无垠，使这些男人欲罢不能，直至她跟他们分手，他们还要苦苦求告，无法忍受这没有她的世界。而我，一直很像生活在云端里的人，几乎没有像样的认认真真谈情说爱过。我总是觉得一场爱情，一个情人，只不过开头很美，中间无外会变得乏善可陈，最终就逐渐面目惨淡了。这种想法很危险，或者即使有了这样的想法也应该藏在心底，并想些办法涂饰金粉，否则生活很容易就被搞得分崩离析。
    堂姐在现在嫁了个驾校教练，怀孕生子了。我可以想见她在那种世俗生活里的纵情笑骂。有时候我想，一个人说出了什么，可能就意味着他拥有什么，那是他对事物的一些指定和假设，是他自己可以决定和相信的。他说他吃了世上最美味的钉子汤，那也应该是真的。所以每当我在生活中迷惘惆怅，忧伤孤独得无法逃避时，我就开始诉说昨天发生了多么好玩的事情，今天吃了多么美味的早餐，我的女儿在幼儿园说了怎样聪明绝顶的话。而我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在那些重重繁复，云山雾绕的故事背后，已不再被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