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外漫记

第一个不在上海的台风日，想象那里的天昏地暗，独自躲在屋檐下偷乐。 古典的爵士乐，淡冷的蓝色石钟，泛着热气的白茶。台风来临时，不仅仅是台风眼中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雨疾，雨泻，雨倾盆；风躁，风啸，风无痕。残花遍地，覆盖满世界的伤。天真地以为，身处广厦千万间之一，便能风雨不动安如山；天真地以为，套上最新的Beats Studio便能漩涡中的世界；天真地以为，捧起奥勒留的沉思，台风眼便永不离去。 狂风冲撞过玻璃，一波更胜一波。汽车越过路中央的积水，一浪高过一浪。发怒的波塞冬，伟大的朱庇特啊！我确信美杜莎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敌视地偷窥着我们。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 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人通过理性推出自己主宰世界，人发明战争消除异己，人发明金钱自我消亡。我们创造的美杜莎远远比美杜莎本身可怕得多。 夏雨时分，本应该是孩子们的狂欢日。弄堂里的雨水，不紧不慢，顺墙壁滴下，欢快地跳跃。坑洼的青石板，携着新长出的苔藓一年又一年。岁月的年轮，在墨绿色的深浅里如丝如线。一群孩子光着上身追逐雨点跑去，被惊扰的青蛙尖叫着四处逃散。 “落雨咯，打样咯，小巴腊子开会咯……” 耳际边想起的是一片儿童的欢笑声，令我心灰意冷的不是自己不在雨中，而是这笑声中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