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情人
by水灵
邹情拖着疲倦的身子，出了旅馆的门，刚下过雨，路面湿湿的，空气乍暖乍寒。
衣角被风随意撩起，白色的长裙裙边沾了些雨水。要是平时，她肯定会立即找个就近服装店买套崭新的衣服换上，等回到家再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转筒里，近乎疯狂的一次又一次地搅洗。在旁人看来邹情行事似乎有点古怪，但她仍然不改声色地布置着自己的生活。提到衣服，邹情记起公司同事还欠她一双丝袜呢！同事小张，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上星期一群人出差，在前往公司酒宴路上，小张急急忙忙赶，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丝袜后面刮了一条线。可是都已经到了酒宴会场，这可急坏了她。一激动在那直跺脚，既尴尬又无奈。邹情站在一个角落，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应该说是在欣赏。她总是对丝袜情有独钟，她的衣橱里，收藏着各种质地，颜色，款式的丝袜，她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似乎都有一种偏执的疯狂。“不错呀，拉线的丝袜……”她在心里开始慢慢琢磨。后来，邹情端着高脚酒杯，优雅地走到小张面前，含着笑把她领到洗手间，两人便在那互换了丝袜。走出来时，两人都带着笑。小张是舒心的笑，而邹情的笑里藏着什么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邹情开始在人群中活跃起来，以她黑色的高跟鞋和那双抽线丝袜吸引无数眼球，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可她毫不在意，仍然随意的、自如的，甚至是骄傲的、蔑视的与不同的男人和女人们擦肩，含笑，握手，交谈。是啊，邹情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因为她有女人的完满身体。后来的日子里，邹情断断续续地接到一些陌生电话，清一色男的。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开着玩笑，最后叫对方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是酒宴上的那个女人，又或者是自己拨错了号码？在邹情看来她享受的是骄傲的过程，其他后续便不再对她有任何吸引力。
“丝袜还不还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缺那一双。”邹情边走边想着。接近午夜时分，路面上的车子渐渐少了。今晚邹情不打算打的回家，只想一个人在这附近走走。风似乎变得有点凉了，邹情将敞开的针织衫拉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低着头，看着两脚尖不断踢起的雨水，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左脚……就这样，她的步伐不知不觉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兴奋。此时她的心里应该是欢乐的吧，仿佛回到了做小姑娘的时光。小时候和伙伴们一起去上学，雨天穿着红色小雨靴，哒哒地故意往雨水里踩。调皮的男孩子，还会学着游戏里一招半式，耍一个旋风腿，把雨水扫到女生的衣服上、脸上。邹情还记得邻居家那个野男孩，小时候总是爱捉弄她。有一次下雨天被他搞得特别狼狈，裤子后面一大片都是湿的，特别像尿湿的裤子。于是邹情穿着“尿湿”的裤子，在学校别扭地熬了一个下午。课间同学们都出去玩跳皮筋、跳格子，连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同学也在那跑来跑去的追打着玩，只留她一个人紧紧地坐在板凳上，不敢挪开一点儿，生怕别人看见了当真以为是她尿了裤子。回忆起来，也许就是这十一二岁时的经历，使得现在的邹情对溅湿的裙裤特别不能忍受吧。
现在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呢？离开家已经很多年了，邹情已经记不清他长大后的摸样。“或许他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吧，谁还会像你，像你这么一个形单影支的……”邹情开始不自觉地和自己对话。刚刚的兴奋劲儿一下子焉了，变得有些惆怅，有些孤单。风更凉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裹紧了自己。脚步开始变得有点力不从心，仰面看看天上，依然是浓云惨淡。想想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虽然每天穿着体面的服饰，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可是不知不觉中她也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斗战剩女”。三十几是个尴尬的年纪，总会招来些暧昧不明的眼神，甚至是一些流言蜚语。邹情每天都在忙碌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让它尽可能的多姿多彩。她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接触新事物，又由这些事物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可以说她的圈子是新鲜的，你指不定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是否又会心血来潮，跑到哪里去尝试你永远意想不到的东西。邹情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虽然有人曾经指责过她——什么东西都想搞，到最后却什么也搞不成。邹情毫不在乎，她不愿生活里只做一件事，然后一条道走到黑，那样对她来说太单调无趣。她一意孤行地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开始学舞蹈，学绘画，学古筝，学插花，学茶艺，学理财投资……有时邹情也想，是不是自己过于醉心享受自己经营的生活，而忽略了寻找她的另一半？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邹情心理很清楚，可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现在距离出来的那个旅馆已经有两条街的距离了，旅馆里还有一个远道而来的男人被她悄悄地留在床上，她自己却在这里晃荡。邹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跑出来，只是有那么一种莫名的冲动，她永远都是那么感性，想着什么便是什么。
“他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找你？因为有牵挂和思念吧。”
“人家凭什么对你有思念？因为我们曾经是……是……”
“是同学，是朋友，是知己……”即使再多的预设答案挂在邹情嘴边，也掩盖不了她心里真实的答案，她心里很清楚，只是有点心虚，自己不敢承认，或者说是不愿承认，不肯承认。回忆起她二十好几的年岁，除了美好之外，还充塞着对性的渴望与幻想。朦胧的男女做着朦胧的梦，有人在梦里睡着了，有人却在梦里醒来了。而邹情，她呢？只不过是越来越明白接着又越来越糊涂罢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顶多只是有点生理特征上差异。为什么总是有人对男人和女人的某些部位有着莫大的兴趣，她一直觉得很奇怪。或许那时她还是纯洁的，只是在接受着生理老师们的知识传授——那是人体胸部，那是人体大腿，那是女性生殖器官，那是男性生殖器官等等。而等到自己遭遇到这种事时，邹情明白了，也糊涂了。
折过街角邹情开始从另外一条街往回走，路过一家唱片店。十七八岁的一个穿牛仔裤的小伙子，在收拾店外的唱片，准备打烊。店里还放着歌，邹情停下来，站在马路对面望着小伙子忙碌的身影，感觉很惬意。不久唱片播完了，歌声停了。邹情暗暗抱怨这歌太扫兴，这时小伙子却开口唱起来“你是我的夜（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夜（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不知为什么，邹情被这高亢的声音深深吸引了。她开始向他靠近，穿过马路，渐渐走向他，来到摊子前不经意地翻弄着唱片。
“小姐，您要买唱片就赶快些，我们快打烊了！”小伙子欢快地说。
“小姐？我看起来很年轻吗？”邹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讪着。
“当然啦！穿裙子的姑娘都年轻！”
这时邹情又留意了一下自己下身长裙，这还是她特意为那男人精心打扮的。她被这十多岁毛孩子的话逗乐了。“看来甜言蜜语是男人的天性，不管老的少的。”邹情为这弱智的观点暗自嘲笑。
“小伙子，你刚刚唱的有一句是‘你是我的夜’吗？”
“不是，是‘你是我的眼’！”小伙子带着半是嘲笑、半是得意的神情又为邹情唱了一遍。
“看来我真的out了！”邹情也笑着回答。
邹情没有再继续跟他搭讪，一个人穿过马路继续往回走。“你是我的夜，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夜，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邹婷继续哼着错的歌词，自我陶醉。“‘你是我的夜’多好的歌词啊，呵呵……”邹情又开始在自我联想。她和他曾经有过多少黑夜的日子啊，他们在黑夜里拥抱，在黑夜里亲吻，在黑夜里呢喃……黑夜给了他们安全，给了他们空间。可是，却只能是在黑夜。于是她厌倦了黑夜里的他，而他却迷恋黑夜里的她。那时的邹情也如今晚的自己，心甘情愿地接受着他。可是她又是悲伤的，因为他从来不曾关怀过她的心。邹情习惯了他的来去无常，不再深究那些考验人性的崇高问题，也不需要。她开始变得温顺，变得不言不语。曾经她想断了与他的关系吧，可是有些人似乎一生下来就是来与你纠缠的。就好比白娘子在修炼成精的那一刻，也就开始有个法海在费尽心机地苦寻她的下落，两人注定生生世世纠缠不清。邹婷想，要是现在出现个法海和尚，用他的钵把自己收了，关押在雷峰塔里，每天修身养性也不错。她不禁为这自我揶揄咯咯地笑出声来。
再拐两个弯就回旅馆了，邹情放慢脚步，想再多走几步。突然在寂静的远方，响起阵阵轰鸣。邹情转身寻找着这个声响的来源。抬头望上天，远方云际被染上了点彩色，才知道是有人在放烟火。邹情不断地变换着位置，试图望一眼烟火。因为离得太远，密集的建筑又挡住了视线，终归还是只能听到轰轰的低沉的响。夜越沉寂，声音就越响。邹情的心情似乎被这烟火震得有些欢欣了，仿佛找回小时候自家过年放烟火爆竹的心情。轰轰隆隆，噼噼啪啪，多紧张多刺激啊！还没等邹情从记忆中走出来，响声戛然而止，夜又恢复了寒冷的静寂。总是有些东西终归是要平静的。她又打了个哆嗦，瑟瑟发抖。
夜已经很深了，乌云似乎更聚拢了。邹情不得不加快脚步，好回去享受旅馆那个温暖的被窝。
邹情一路小跑着回到旅馆，在她前脚踏进旅馆，后脚还没来得及进来时，天又开始下起了雨。她望望身后的雨帘，暗暗庆幸这是老天特意给她安排的一个美妙的夜晚。她轻轻推开门，看见窗帘被风雨肆意地吹打着，显得有点狼狈。于是，又踮着脚尖，慢慢走过去准备关窗。借着晦明晦暗的光线，邹情拾起地上一张小票，凑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男人明早回程的火车票。她第一本能反应是，把票仍出窗外，让它随风飞走，飞得越远越好。明早一起来，男人就找不到票根，自己也有开脱的理由——昨晚没关窗，车票大概是被风刮走了。还可以抱怨他为什么那么不小心，自己的车票都不收拾好，然后自己落得心安理得。邹情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得意，可是一种随之而来的失落感使她比这到处乱舞的窗帘感觉还狼狈。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呢？她迟钝地将车票又塞回到男人的裤兜里。脱下衣服，溜溜地缩进男人的被窝。男人似乎被她冰凉的身子弄醒了，讲梦话似的说到“早点睡，我明早走……”
“哦……”她像小偷被抓一样心虚地小声答道。
也许这样的夜会成为永远，可这样的永远会有多远呢？
永远又有多远……
邹婷转过背，安静地睡熟了。
邹情拖着疲倦的身子，出了旅馆的门，刚下过雨，路面湿湿的，空气乍暖乍寒。
衣角被风随意撩起，白色的长裙裙边沾了些雨水。要是平时，她肯定会立即找个就近服装店买套崭新的衣服换上，等回到家再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转筒里，近乎疯狂的一次又一次地搅洗。在旁人看来邹情行事似乎有点古怪，但她仍然不改声色地布置着自己的生活。提到衣服，邹情记起公司同事还欠她一双丝袜呢！同事小张，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上星期一群人出差，在前往公司酒宴路上，小张急急忙忙赶，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丝袜后面刮了一条线。可是都已经到了酒宴会场，这可急坏了她。一激动在那直跺脚，既尴尬又无奈。邹情站在一个角落，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应该说是在欣赏。她总是对丝袜情有独钟，她的衣橱里，收藏着各种质地，颜色，款式的丝袜，她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似乎都有一种偏执的疯狂。“不错呀，拉线的丝袜……”她在心里开始慢慢琢磨。后来，邹情端着高脚酒杯，优雅地走到小张面前，含着笑把她领到洗手间，两人便在那互换了丝袜。走出来时，两人都带着笑。小张是舒心的笑，而邹情的笑里藏着什么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邹情开始在人群中活跃起来，以她黑色的高跟鞋和那双抽线丝袜吸引无数眼球，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可她毫不在意，仍然随意的、自如的，甚至是骄傲的、蔑视的与不同的男人和女人们擦肩，含笑，握手，交谈。是啊，邹情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因为她有女人的完满身体。后来的日子里，邹情断断续续地接到一些陌生电话，清一色男的。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开着玩笑，最后叫对方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是酒宴上的那个女人，又或者是自己拨错了号码？在邹情看来她享受的是骄傲的过程，其他后续便不再对她有任何吸引力。
“丝袜还不还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缺那一双。”邹情边走边想着。接近午夜时分，路面上的车子渐渐少了。今晚邹情不打算打的回家，只想一个人在这附近走走。风似乎变得有点凉了，邹情将敞开的针织衫拉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低着头，看着两脚尖不断踢起的雨水，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左脚……就这样，她的步伐不知不觉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兴奋。此时她的心里应该是欢乐的吧，仿佛回到了做小姑娘的时光。小时候和伙伴们一起去上学，雨天穿着红色小雨靴，哒哒地故意往雨水里踩。调皮的男孩子，还会学着游戏里一招半式，耍一个旋风腿，把雨水扫到女生的衣服上、脸上。邹情还记得邻居家那个野男孩，小时候总是爱捉弄她。有一次下雨天被他搞得特别狼狈，裤子后面一大片都是湿的，特别像尿湿的裤子。于是邹情穿着“尿湿”的裤子，在学校别扭地熬了一个下午。课间同学们都出去玩跳皮筋、跳格子，连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同学也在那跑来跑去的追打着玩，只留她一个人紧紧地坐在板凳上，不敢挪开一点儿，生怕别人看见了当真以为是她尿了裤子。回忆起来，也许就是这十一二岁时的经历，使得现在的邹情对溅湿的裙裤特别不能忍受吧。
现在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呢？离开家已经很多年了，邹情已经记不清他长大后的摸样。“或许他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吧，谁还会像你，像你这么一个形单影支的……”邹情开始不自觉地和自己对话。刚刚的兴奋劲儿一下子焉了，变得有些惆怅，有些孤单。风更凉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裹紧了自己。脚步开始变得有点力不从心，仰面看看天上，依然是浓云惨淡。想想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虽然每天穿着体面的服饰，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可是不知不觉中她也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斗战剩女”。三十几是个尴尬的年纪，总会招来些暧昧不明的眼神，甚至是一些流言蜚语。邹情每天都在忙碌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让它尽可能的多姿多彩。她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接触新事物，又由这些事物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可以说她的圈子是新鲜的，你指不定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是否又会心血来潮，跑到哪里去尝试你永远意想不到的东西。邹情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虽然有人曾经指责过她——什么东西都想搞，到最后却什么也搞不成。邹情毫不在乎，她不愿生活里只做一件事，然后一条道走到黑，那样对她来说太单调无趣。她一意孤行地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开始学舞蹈，学绘画，学古筝，学插花，学茶艺，学理财投资……有时邹情也想，是不是自己过于醉心享受自己经营的生活，而忽略了寻找她的另一半？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邹情心理很清楚，可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现在距离出来的那个旅馆已经有两条街的距离了，旅馆里还有一个远道而来的男人被她悄悄地留在床上，她自己却在这里晃荡。邹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跑出来，只是有那么一种莫名的冲动，她永远都是那么感性，想着什么便是什么。
“他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找你？因为有牵挂和思念吧。”
“人家凭什么对你有思念？因为我们曾经是……是……”
“是同学，是朋友，是知己……”即使再多的预设答案挂在邹情嘴边，也掩盖不了她心里真实的答案，她心里很清楚，只是有点心虚，自己不敢承认，或者说是不愿承认，不肯承认。回忆起她二十好几的年岁，除了美好之外，还充塞着对性的渴望与幻想。朦胧的男女做着朦胧的梦，有人在梦里睡着了，有人却在梦里醒来了。而邹情，她呢？只不过是越来越明白接着又越来越糊涂罢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顶多只是有点生理特征上差异。为什么总是有人对男人和女人的某些部位有着莫大的兴趣，她一直觉得很奇怪。或许那时她还是纯洁的，只是在接受着生理老师们的知识传授——那是人体胸部，那是人体大腿，那是女性生殖器官，那是男性生殖器官等等。而等到自己遭遇到这种事时，邹情明白了，也糊涂了。
折过街角邹情开始从另外一条街往回走，路过一家唱片店。十七八岁的一个穿牛仔裤的小伙子，在收拾店外的唱片，准备打烊。店里还放着歌，邹情停下来，站在马路对面望着小伙子忙碌的身影，感觉很惬意。不久唱片播完了，歌声停了。邹情暗暗抱怨这歌太扫兴，这时小伙子却开口唱起来“你是我的夜（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夜（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不知为什么，邹情被这高亢的声音深深吸引了。她开始向他靠近，穿过马路，渐渐走向他，来到摊子前不经意地翻弄着唱片。
“小姐，您要买唱片就赶快些，我们快打烊了！”小伙子欢快地说。
“小姐？我看起来很年轻吗？”邹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讪着。
“当然啦！穿裙子的姑娘都年轻！”
这时邹情又留意了一下自己下身长裙，这还是她特意为那男人精心打扮的。她被这十多岁毛孩子的话逗乐了。“看来甜言蜜语是男人的天性，不管老的少的。”邹情为这弱智的观点暗自嘲笑。
“小伙子，你刚刚唱的有一句是‘你是我的夜’吗？”
“不是，是‘你是我的眼’！”小伙子带着半是嘲笑、半是得意的神情又为邹情唱了一遍。
“看来我真的out了！”邹情也笑着回答。
邹情没有再继续跟他搭讪，一个人穿过马路继续往回走。“你是我的夜，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夜，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邹婷继续哼着错的歌词，自我陶醉。“‘你是我的夜’多好的歌词啊，呵呵……”邹情又开始在自我联想。她和他曾经有过多少黑夜的日子啊，他们在黑夜里拥抱，在黑夜里亲吻，在黑夜里呢喃……黑夜给了他们安全，给了他们空间。可是，却只能是在黑夜。于是她厌倦了黑夜里的他，而他却迷恋黑夜里的她。那时的邹情也如今晚的自己，心甘情愿地接受着他。可是她又是悲伤的，因为他从来不曾关怀过她的心。邹情习惯了他的来去无常，不再深究那些考验人性的崇高问题，也不需要。她开始变得温顺，变得不言不语。曾经她想断了与他的关系吧，可是有些人似乎一生下来就是来与你纠缠的。就好比白娘子在修炼成精的那一刻，也就开始有个法海在费尽心机地苦寻她的下落，两人注定生生世世纠缠不清。邹婷想，要是现在出现个法海和尚，用他的钵把自己收了，关押在雷峰塔里，每天修身养性也不错。她不禁为这自我揶揄咯咯地笑出声来。
再拐两个弯就回旅馆了，邹情放慢脚步，想再多走几步。突然在寂静的远方，响起阵阵轰鸣。邹情转身寻找着这个声响的来源。抬头望上天，远方云际被染上了点彩色，才知道是有人在放烟火。邹情不断地变换着位置，试图望一眼烟火。因为离得太远，密集的建筑又挡住了视线，终归还是只能听到轰轰的低沉的响。夜越沉寂，声音就越响。邹情的心情似乎被这烟火震得有些欢欣了，仿佛找回小时候自家过年放烟火爆竹的心情。轰轰隆隆，噼噼啪啪，多紧张多刺激啊！还没等邹情从记忆中走出来，响声戛然而止，夜又恢复了寒冷的静寂。总是有些东西终归是要平静的。她又打了个哆嗦，瑟瑟发抖。
夜已经很深了，乌云似乎更聚拢了。邹情不得不加快脚步，好回去享受旅馆那个温暖的被窝。
邹情一路小跑着回到旅馆，在她前脚踏进旅馆，后脚还没来得及进来时，天又开始下起了雨。她望望身后的雨帘，暗暗庆幸这是老天特意给她安排的一个美妙的夜晚。她轻轻推开门，看见窗帘被风雨肆意地吹打着，显得有点狼狈。于是，又踮着脚尖，慢慢走过去准备关窗。借着晦明晦暗的光线，邹情拾起地上一张小票，凑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男人明早回程的火车票。她第一本能反应是，把票仍出窗外，让它随风飞走，飞得越远越好。明早一起来，男人就找不到票根，自己也有开脱的理由——昨晚没关窗，车票大概是被风刮走了。还可以抱怨他为什么那么不小心，自己的车票都不收拾好，然后自己落得心安理得。邹情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得意，可是一种随之而来的失落感使她比这到处乱舞的窗帘感觉还狼狈。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呢？她迟钝地将车票又塞回到男人的裤兜里。脱下衣服，溜溜地缩进男人的被窝。男人似乎被她冰凉的身子弄醒了，讲梦话似的说到“早点睡，我明早走……”
“哦……”她像小偷被抓一样心虚地小声答道。
也许这样的夜会成为永远，可这样的永远会有多远呢？
永远又有多远……
邹婷转过背，安静地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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