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夏天

昨天和南京的同事说起北京的大雨，北京市长郭金龙辞职了，我问她，为什么辞职啊？她说，下雨下的呗。
我们家的夏天，从6月开始就有阵雨暴雨雷阵雨台风，记得高中暑假还要去学校上课，下午三点开始，五点结束，赶上暴雨，骑着自行车浑身湿透到学校，教学楼一层有大厅，大家都坐在那里晾衣服吹穿堂风。教室里地板永远有水渍，雨伞雨衣堆满了卫生角，不用去做课间操，看着窗外绿到让人伤心的植物上滴滴答答一串水珠，用手接雨水，在课桌上写字。
台风天也是小孩子的假期，家里大人都被召去防汛了，扛沙袋，在富春溪坂中大桥那边。我记得奶奶会提前把家里大盆的植物都搬进来，长到天花板高的三角梅最沉，花盆万年不动；那些矮小的植株，比如太阳花，就很好打发，芦荟和兰花是要用绳子捆扎好的，不然也会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我们家还有一顶硕大的葡萄藤架，夏天正是它们长叶结果的季节，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还没成熟，只好任由它们去。爷爷会提前拿着锤子铁钉去加固鸽舍，他养着几十只鸽子，夏天的晚上在顶楼乘凉，会听到鸽子咕噜噜的叫声，很可爱。台风天鸽子们都很乖，在鸽舍里安静地待着，刚出生的小鸽子很丑，身上光秃秃的没有毛，我喂过它们，这种时候它们就躲在爸妈的翅膀下安睡。
富春溪涨水有时候会漫过坂中桥，夏天我们的常规活动就是去体育场跑步或者去富春溪游泳，台风过后河水很脏，有时候会从上游漂来野狗野猫的尸体，不能下水。小学时去富春溪游泳发烧，后来就不太敢去了，那时候溪边都有硕大无比的鹅卵石，堤坝还没修好，野得很，现在路很好走了，夏天游泳的人还是很多，但是水脏了，河道两边修起2层的小别墅小洋房，哟西，河道也变窄了。
市区里遇上大暴雨，路面绝对不会像北京那样积水几米高，那在我们家是不可想象的事儿。所有的下水道都通畅得很，雨水干净又快速地刷刷流进下水道，穿着塑料凉拖就站在大马路上洗脚，特爽。平时暴雨过后会有蓝到惊人的天空，或者连绵半个天空的火烧云。小时候看到彩虹都会惊叫，太美丽了。晚上夜空是英雄牌蓝墨水那样的颜色，点缀着星星，天空又高又干净，一家人就躺在天台上吃西瓜乘凉，我和老妹就把笛子小提琴都弄上来，爷爷把收音机打开，没什么好忧虑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去。
离开家有快7年了，在北京也快7年了，很多事儿不能兼顾，想要这种田园牧歌与世无争就一定要离开让自己忙成傻逼的北京，但是忙有忙的好，所以现在的自己就是自己和自己妥协的结果。偶尔回家一趟，老家也变得不像以前了，晚上安静的河边没有了，都是小茶座和酒吧大排档。我身体里有一个开关，控制着我的北方模式和南方模式，南方模式就是，像小孩子一样的，无知、幼稚、天真、傻逼的那一面，对父母，对朋友，对喜欢的人，就像十七岁离开家前的自己那样傻兮兮。北方模式，是工作的、强硬的、凶又急躁的、应付了事或者敷衍的，对同事、对合作伙伴、对客户，对那些我要利用的人。
北京连下雨都让我不适，这里的雨和老家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