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

        拉开沉重的窗帘，惊动了在檐下嬉戏的归来燕，它们扑腾着小翅膀躲进了筑在我阳台下的窝。三只小壁虎爬来爬去，似乎在寻找去年的那根老藤。清凉的傍晚，铺上一张凉凉的竹席在家里露天阳台的地板，背后是长江绵长水岸，仰起脸对视天空，等待一场酝酿良久的雨。
　　对岸的夕阳慢慢阖上眼睑，一缕潮红渐渐消散在了深蓝的天边。夏夜温柔的风拂过长发，柔柔地，凉凉地吻过额头，这种似曾相识的触觉，让思绪瞬间绽放开来，亦苦亦甜。
　　乌云慢慢聚拢，仰起脸就能感觉到细细的雨丝撩动着扑面而来，像一杯苦茶，让人无法抗拒地将细细的深邃、沉重的曼妙堆砌到心头。时而欢喜，时而忧愁，电闪雷鸣间，交织的情绪也像沙粒一样被一颗一颗地揉出，瞳孔于是清澈起来。那些琐碎而繁杂的过往，经过时间的洗礼，变成了美丽的珍珠，柔韧而闪亮。
　　雨淅淅沥沥地唱起来歌，时而高亢，时而凄凉，声声句句，撩动心弦。
　　真喜欢这样的大雨啊，丝丝清白的雨线，淡淡地，却重重地坠落到土地上，洋洋洒洒地，像江水漫过了警戒线。纵使他们对天空难以割舍，他们还是义无返顾地落到地上，也许地上才有他们向往的自由吧。
　　我站起身，惊得附近避雨的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掠过肩头，他们也在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吧，看着自己种的花花草草上沾满的露珠，随着鸟儿纤细的脚或停或走而轻轻颤抖，抖落小小的雨珠，就忍不住会心地笑。伸出手接住了粒粒雨珠，这些晶莹的小东西如同山中的精灵，挥动着透明的翅膀，洋洋洒洒地落满了整张手。看着她们美丽的形状，干净，纯洁，闪着耀眼的光，像晴朗的天空盛满了阳光。这种断断续续的缱绻柔情萦绕着，敲字的时候，好几次打断了我的思路。
　　又忍不住抚琴叹息。记得曾几何时，正是夏季的梅雨季节，雨声和着琴声，还有彼时的心境，满含了自由的欣喜与无忧的快乐。那些短短的诗，像花香飘散在了整个世界，馨香万分。流畅的文笔和带着韵律的声音，时而像泛舟江上，思绪静谧地荡漾，时而似高山流水，激起狂澜的遐想，游刃真实和虚幻中。那断断续续的美丽长诗，那花园外拾起夏日最后一朵花的年轻诗人，那执着的坚守，那深情的期盼，那高高的山脉，那浅浅的山谷……
　　雨突然下起来，似曾经的琴声，满是对自由的神往，对一切美丽的抚爱，还有无人能懂的呢喃。
　　痛饮吧，清澈的雨。欢淋吧，炙热的雨。也许，斜风细雨使人陶醉，也许，狂风鄹雨使人清明。只是，我突然懂得，那些美丽得令人陶醉的日子，已如同这夏日的雨，重重地坠落到地，然后汇入时间的长河，再无论如何拼命地用这肉身阻拦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