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忘记神，所以会这样

                
                
学者金雁女士在新近一篇纵论俄罗斯文化保守主义的文章中谈到，近些年的治学生涯，对俄罗斯文化保守主义的理解一直在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表现出越来越多的理解和欣赏”。金雁女士坦言。
梳理近两个世纪来俄罗斯文化保守主义理论著述与实践过程，脉络显而易见，其理论著述博得诸多知识界人士的赞誉，我国右派知识分子更是常常以俄罗斯知识分子的良知与勇气鞭策自己。但在其实践层面上，泛文化保守主义从未在俄罗斯政界崭露头角。笔者对俄罗斯文化保守主义文化阵营并不能划出一个详细光谱，在此所依据的标准只是反对民粹主义、极权主义与自身深厚的宗教文化传统所孕育出的独特价值判断。
当索尔仁尼琴被问及俄罗斯为什么遭遇这么大的灾难时，索尔仁尼琴只是一句简单的“人们忘记神，所以会这样”。这样泛泛而谈且具有“彼岸”性的原因，很容易让我们把真问题简单化和极端化。当然，索氏给出的原因也并非全无道理，另一位俄罗斯大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在19世纪的时候就说过“人们不信上帝，便什么都可以做”的名句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索尔仁尼琴写作的出发点都与俄罗斯东正教文化传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们亦常常说，俄罗斯深厚的传统文化是建立在东正教基础上的，但如此“深厚”的传统文化，为什么在西方现代思潮的侵袭下，变得如此脆弱不堪？理性主义思潮为何在俄罗斯发展成为邪恶的极权统治？
我对于俄罗斯文化的了解十分粗浅，几乎全部来自俄罗斯文化保守主义阵营的几位作家的小说，当中，又极爱陀思妥耶夫斯基。每一部都是大部头，读起来极累又极畅快。现在重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不得不感叹他准确预言了20世纪俄罗斯的血腥暴力史。但怀有犀利的洞察意识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无力挽救那个时代的群体迷狂。理性主义在俄罗斯的大地上越走越远，终致俄罗斯“通往奴役之路”。
一个宗教传统深厚的国家，民众为何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信仰抛弃，而去盲目的追随独裁者的理想主义？有论说俄罗斯民族是一个情感至上的民族，西方的现代思潮传过来必然会发生“变种”，但此一论调，普世价值与“中国国情”论一样，实在是经不起细细推敲的。一种制度当然与其国家固有的文化传统习性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但制度与文化的“同一性”到底要有多“同”，这同样是不可忽视的。当索尔仁尼琴受邀在哈佛大学演讲时，直斥西方的自由民主所孕育出的物质消费主义时，他可曾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俄罗斯还徘徊在强人政治的怪圈里不能自拔呢？俄罗斯文化保守主义的道德基础是建立在信仰上帝基础上的人道主义，而西方的民主自由思潮则是来源于“人是目的而非工具”的现代人本观念。平心而论，若论其只两种知识分子在各自思想阵地的“承受性”，那来世观念的文化保守主义者必然拔得头名，然而若论现世范围内思想的“流行性”，那文化保守主义者便只能固守在形而上的哲学范畴中打转转了。
话说回来，对于这批文化保守主义者，我依然喜读其作品，虽知其主张未必可行，但对于“心灵正义”的终极思考与追寻，也许恰恰是道德崩溃时代的一剂良药。
在程序正义之外，心灵正义同样不可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