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 书 奇 遇

      对于淘旧书来说，讲求的是腿勤和眼勤，具有相关的旧书版本知识，善于把握，而机会就在最初时突然降临。
   好几年前，邻居有一亲戚，是解放前一老教授，病逝以后留下大量的旧书刊，堆满了大半个屋子。而老教授子女并不把父亲留下的旧书当回事儿，想尽快的处理掉。邻居知我嗜书如命，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问我有没有兴趣。我不知旧书有多少？也不知价位如何？就答应先去看一看。一个周末的下午，和邻居横穿大半个上海，来到位于闵行银都路附近的老教授家，一看果然让人大开眼界，将近三十平方米的房间内堆满了书，有线装书丶民国画报丶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文艺书，还有不少老报纸丶旧的剪报丶整套的《旅行杂志》丶《旅行家》等。最让我惊奇的是我看到了鲁迅所编的《引玉集》民国版，清刻本《玉台新咏》，还有几册《战时良友画报》和《艺文画报》等，封面十分的漂亮，煞是吸引人。
    老教授家的子女也算开明，直言不讳地说他们想整让，已有人来看过了，只是价钱谈不拢，你是熟人介绍的，也不算是外人，开给别人的价钱是十五万，你就给十二万吧！我倒吸了一囗冷气，说心理话，我那时还不太懂旧书，许多书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再说那时十二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有一个问题，这么多书我又放在哪里去？老教授子女看我面露难色，就说你讲个价，可以再商量的。邻居也在边上说，这也不是个小数目，容他回去商量一下。老教授子女说那行吧，就给一周时间。
    回来以后思前想后，还是拿不定主意。后找到好友小王，想商量商量，因为小王是做旧书生意的。听了我讲的情况，小王沉黙了一会儿，说你想要我可以借钱给你，书还可以，只是价钱有点高了。好象以贩书为生的小王没有预想中的兴奋，我于是也拿定了主意，如果能到一半价六万，倒可以一试的。几天以来，鲁迅编的《引玉集》和清刻本《玉台新咏》，总在我脑海里晃来晃去，难以抹去。似乎是从天而降的机会，但我犹豫再三，心里还是没有一定的把握。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又和邻居去了老教授家，到那里我就心凉了一半，因为大半屋子书已所剩无几，那又是怎么一回事？老教授子女直打招呼，也是亲戚介绍的，五万块钱挑了大部份书，你也挑一点，价钱优惠。我仔细一看早已没有了《引玉集》和清刻本《玉台新咏》等书刊，也提不起兴趣来。邻居看我有些失望，就说来也来了，你就随便挑一点吧！最后我化二百块钱挑了一捆十多册民国版图书，我未拆开细看，但从感觉上看有好几本是毛边本，购回细阅，才知捡了个大便宜。
    此一小捆书共有十四册，分别为向培良著《沉闷的戏剧》毛边未裁本，上海光华书局1927年初版，狂飙丛书第三本；鲁迅著《呐喊》毛边本，北新书局1929年1月十一版，乌合丛书之一；郁达夫著《迷羊》毛边本，上海北新书局1928年初版；荆嘶曛著《凄咽》毛边本，上海泰东图书局1927年8月初版；沐鸿著《夜风》毛边本，上海泰东图书局1929年初版，狂飙丛书第二本；春冰著《狂欢的插曲》毛边本，广州泰山书店1930年初版；莫泊桑著李青崖译《鹧鸪集》毛边本，北新书局1929年初版；张资平著《飞絮》毛边本，上海现代书局1929年11月九版；张资平著《柘榴花》毛边本，上海光明书局1931年5月四版。还有冰心的《寄小读者》十一版，厨村白树著沈端先译《北美旅行记》三版，和两册郑振铎所编《世界文库》第九册和第十一册等，后几册不是毛边本。老教授所藏之书品相甚好，其中有几册封底盖有旧书店的标价章，另有几册盖有原藏者的印章，未加细考。从中也可见老教授的藏书中，不知有多少的宝贝。我所得之书仅是几千册藏书中的冰山一角，以后再也没有碰到过如此好的机会了。经向邻居打听，那批五万元书归外地一作家，也是一个喜旧书的人，之于另外一些书的归宿，就不得而知了。
    有时抚着这些旧书总是叫人感叹不已，老教授可能是化了毕生的心血才聚起这些书，闭眼之间早已烟飞灰灭，毎一个藏者都是一过客，都是暂时的保管者。或许淘书注重的是过程，从这个过程中所享受的快乐和获取的知识，从老教授遗留的旧书中，我仅获取了一小点，我并不后悔，因为那时对于旧书和收藏的认识还很浅薄，可能老教授那些书放到现在，十二万后面要加个零了。对于获取的十多册民国旧书，我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