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

老林老了。
老林老了，老到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盯着窗外发呆，眼神游离着，整天，在看什么，不知道在看什么。
据说,这样，很久了。
每天早上，敬老院窗前，六点钟，轮椅，准时。
是护工小张推着去的，前任小李如此，前任的前任亦是如此。
这至少是四任护工的事情了。
窗外，人头攒动，地铁口。另一个世界，与老林无关。
老林老了，忘记了时间。也许，早已被时间忘记。
 
隔壁的王妈昨晚老掉了，六十九岁。
给装在黑棺材里，四个黑大汉抬着，吹打着走了。窗外，一路纸钱。
这时，粥便会渐渐地从老林那没了牙的嘴里流出来，一滴一滴地打在衣服上，再逐渐粘成一团浆糊，午后的阳光晒过，便蒸腾起一团团浑浊的湿气，干掉。
哇！报丧的乌鸦飞走了。
老林老了，老到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不知不觉中，裤子湿了一片。
小张路过，给换了一条新的。
老林老了。
 
老林，地铁上来，棺材里去。
一百零八岁，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