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灵感【尼采】
【虚荣心的天才迷信】
我们自视甚高,但我们根本不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画出一张拉斐尔式的草图,或写出一场莎士比亚式的戏剧,于是我们自我解嘲说,这种才能乃是异乎寻常的奇迹,极为罕见的偶然,或者,倘若我们又宗教感情,还会说是天赐的恩惠。
所以,我们的虚荣心和自爱心促进了天才迷信:因为只有当天才被设想得离我们十分遥远,如同一种神迹,他才不会伤人(即如歌德,这位毫无嫉妒之心的人,也把莎士比亚称作他的最遥远高空的星辰;在这里不妨回想一下那句诗:“人不会渴慕星星”)。
然而,如果不理会我们虚荣心的暗示,那么天才的活动看起来同机械发明师,天文学家,历史学家,战术家的活动绝无根本的区别。如果我们想象这样一些人,他们的思想积极地朝着一个方向,把一切用作原料,始终热烈地注视着自己和别人的内心生活,到处发现范型和启示,不倦地组合着自己的方法,那么,所有这些活动都一目了然了。天才所作的无非是学着奠基、建筑,时时寻找着原料,时时琢磨着加工。人的每种活动都复杂地令人吃惊,不止天才的活动如此,但没有一种活动是“奇迹”。——仅仅在艺术家、演说家和哲学家中有天才,仅仅他们有“直觉”,这种信念缘何而生呢?(“直觉”似乎成了他们的一副神气的眼镜,他们借此可以直接看到“本质”!)
人们显然只在这种场合谈论天才:巨大智力的效果对于他们是极为令人愉悦的,使他们无意再嫉妒了。称某人为“神圣”意味着:“在这里我们不必竞争”。再者,一切完成的、完满的东西都令人惊奇,一切制作中的东西都遭人小看。没有人能在艺术家的作品上看出它是如何制成的,这是它的优越之处,以为只要能看到制作过程,人们的热情就会冷却下来。完美的表演艺术拒绝对其排演过程的任何考察,而作为当下直接的完美作品产生强烈效果。所以,表演艺术家,而不是科学家,首先被视为有天才的。实际上,扬彼抑此不过是理性的一种孩子气。
【对灵感的信仰】
艺术家们喜欢让人们相信顿悟,即所谓灵感;仿佛艺术品和诗的概念,一种哲学的基本思想,都是天上照下来的一束仁慈之光。
实际上,优秀艺术家和思想家的想象力是在不绝地生产者,产品良莠不齐,但他们的判断力高度敏锐而熟练,抛弃着,选择者,拼凑着;正如人们现在从贝多芬的笔记中看到的,他是逐渐积累,在一定程度上是从多种草稿中挑选出最壮丽的旋律的。谁若不太严格地取舍,纵情于再现记忆,他也许可以成为一个比较伟大的即兴创作家;但艺术上的即兴创作与严肃刻苦地精选出的艺术构思深切关联。
一切伟人都是伟大的工作者,不但不倦地发明,而且也不倦地抛弃、审视、修改和整理。
【再论灵感】
如果创造力长期被堵塞,其流动被一种障碍阻挡,那么,终于有如此突然的奔泻,宛如一种直接的灵感,并无此前的内心工作,好像发生了一种奇迹。
着造成了常见的错觉,而这种错觉的延续,如上所述,与所有艺术家对此的兴趣有相当关系。资本只是积累起来的,它并非一朝从天而降。此外,这种貌似的灵感在别处也有,例如在善、道德、罪恶的领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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