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是书,封底是生活】我的签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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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按:20120129收到“让书籍走进生活,让阅读成为习惯”新青年杯有奖征文获奖证书,以及收入《我的签名书》的优秀征文集《墨语书香》(黑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11月1版1印,定价36元)。该活动由第二十一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组委会大型活动部承办,新青年期刊出版总社协办。《我的签名书》获三等奖,奖金五百元。
我的签名书
马国兴
书来到我们手上,就好像我们去了远方。
我书架上的书,大都是我游访各地书店或旧书摊的结果。有了时空的间距,许多书我已淡忘了当初请它们回来的心情,但每当仰望这个队列,即便不翻阅,胸中是盈盈地欣悦,思绪也随之四散蔓延。书架上分明不再只是书的陈列,也有着过往岁月的铺排,让人感叹。
请回来一本书,我必加盖藏书印,或题上自己的名字,记下购买的时间和地点。至于作者题签,我并不强求,一切随缘了。
我的第一本作者签名书,是刘金忠的诗集《爱的抽屉》。其时我上高三,正痴迷于文学,听说焦作日报副刊部主任刘金忠来博爱签名售书,带着钞票和习作便去了。《爱的抽屉》用的是香港的书号,我当时对此颇为讶异,疑惑他为什么不选择内地的出版社——出书的难处,我是后来才能理解和体会的。我买了《爱的抽屉》,让其签了名,递上习作,请其批评。到这买书的人极少,所以他能当场翻翻我的东西,并提出意见。他说了几句长处和不足,下定判语,如果让他当责任编辑,我这些诗文都不会发表。听说我面临高考,他又语重心长地劝我,暂时远离文学,全身心投于学习,上了大学再写作也不迟云云。有些失落有些沮丧,带着第一本作者签名书,我转身离开。
后来,我到省会求学,书一直买着读着,也间或写些文字,不过已去了不少虚火。再后来,成为郑州三联书店的一员,经眼更多的书更多的事,不断成长。某日在店里翻书,以熟悉业务,忽然发现某当代名人自传的扉页,签了传主的名字,明显不是印上去的,而是后写的,并且店里他的几本书,有的签了有的又没签——我十分惊诧,开始还以为哪位店员搞恶作剧,询问一圈,排除了这种猜测。我苦思冥想了半天,试图还原它的“前世”:出版社请作者到某书店签名售书,调了很多书过来,但是捧场的读者不多,冷场可太难堪了,怎么办呢,忙找来社里编辑和书店店员充数,一一捧着本书排队签名;散场后,这些书被书店退回社里,发行部再将其发往其他书店。那些人可算是“书托”,我真担心作者热心地询问对方名字,非要题上款可如何是好,不过也许作者心知肚明,维护着虚假繁荣,“看透别说透,还是好朋友”,呵呵。
来往书店的读者,少不了当地的文化名人,我也因此先后获赠了他们的签名书。有很多我拿回家随手一塞了事,认真读过的,有《一岁等于一生》(老张斌著)、《南街村话语》(张宇著)、《生存的诗意》(孙荪著),等等。郑州的文化活动很少,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由郑州三联书店薛正强先生促成的“越秀学术讲座”。这个讲座至今已坚持了十余年,先后由沈昌文先生和李辉先生主持,遍邀海内外学界名家来郑讲学。那时每有讲座,我总是电话通知一圈书店的老读者,乃至上门送上请柬,但自己由于工作时间与兴趣的原因,参与的次数屈指可数。既去了,便少不了追星的举动,合影签名之类。检视我的书架,经由“越秀学术讲座”而得的签名书,不过三本:《顺生论》(张中行著)、《守望的距离》(周国平著)、《黄永玉散文》(黄永玉著)。
当年周国平先生的讲座题目为《哲学与精神生活》,收入《安静》一书时,更名为《哲学是永远的追问》,不过文后记述的讲座时间有误,并非1997年10月30日,而是9月30日。那天,他来“越秀学术讲座”时,带着刚刚订婚的第三任夫人郭红,所以在交流时段,大家的提问便偏重于此,显得很娱乐。大约是这种氛围影响了我,讲座后,请周国平题签《守望的距离》毕,忽发奇想,让周夫人也签个名岂不完满?“不不不!他的书我不能签!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俩不掺和!”得,人家是周夫人,更是郭红,那就算了吧。而去听黄永玉的讲座时,除了《黄永玉散文》,我还准备了三联书店出版的吕吉人的国画明信片《凤凰春晓》,后来请黄永玉先生在上面也签了名,颇为自得——在那画作上,吕吉人写道:“春节时,与春彦等友访永玉老故乡,同黄老漫步沱江畔得此稿。”
书架上的签名书,有一些缘自各地师友的馈赠。这些书是我们友情的见证和纽带,自然,我会善待它们,不会让它们睡大觉的。重点说说黄玉峰。1999年4月22日,《中国青年报》第五版“冰点”栏目,刊发了记者冯玥的报道《语文教学的叛徒》,其主人公黄玉峰的语文教学模式吸引了我。黄玉峰当时是复旦大学附中高二(三)班的语文老师,他“以素质教育对应试”,实践着“大语文”的教学,其所取得的效果引人瞩目。三班同学在当初收到录取通知书时,还收到了署名“你的朋友黄玉峰”的简函:“祝贺你进入附中修炼。愿我们为改变语文教学落后、人文素质低下的现状而共同努力”——漂亮的毛笔行书写在古色古香的宣纸信笺上,昭示了他们将拥有不一样的语文课。果然,除了统一的期中和期末考试,语文课没有考试,也从来不做各种模拟试卷;在课本之外,黄玉峰补充了古今中外数百篇文章,却不讲教材里的某些课文,只要大家看懂即可;几十位沪上名家先后到班上,讲述自己读书治学的心得;每周有固定的时间练习书法、学国画和篆刻,每周有一节语文课到图书馆看书……
心向往之,心向往之啊。如果在学生时代,我要遇上这样的老师、这样的语文课,那该多好!便提笔给黄玉峰老师写信,表达自己的敬意,因为不知道黄玉峰的具体地址,对他能否收到信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不曾想,发信后不久的5月6日,我意外地收到了黄玉峰寄来的包裹——一本他主编的《诗情画意》,两本他指导三班同学办的班刊《读书做人》。《诗情画意》是上海教育电视台同名节目的讲稿结集,以师生对话形式解析古代诗歌和绘画,这本书大约就是他的教育的一个副产品吧。当时我所在的书店是有这本书的,销的还不错,只是我从来没有注意编著者——心里没有,眼里就没有啊。黄玉峰的书法很不错,这从他的题签即可看出。再翻《读书做人》,更是吓了我一跳:《平和恬淡——周作人人文主义思想讨论》、《从两个角度来看中国禅宗兴盛之原因》、《略论民与神的关系》、《初探唐代的“酒文化”》……这是高中生的文章吗?黄玉峰说: “也许在真正的研究者看来,他们的东西还很稚嫩,没关系,我主要让学生有一种体验,一种创新的体验、一种研究学问的体验和成就感,这就够了。”
其后多年,因为俗事的羁绊,我就没再和黄玉峰联系,只是看他编的书一本接一本地出版,闲时翻翻,权当面受教诲。媒体上也不见了他的动向,关于“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的争论渐渐平息,他的事业注定是寂寞的。三班的学生,如今也该大学毕业了,他们未必会成为书画家、作家,但是,“随着这些学生的成长,他们如何对待世界,如何处理自己的人生问题,都会不一样”——陈思和的评价颇为中肯。
历届全国书市,往往聚集了很多名家,也因此诞生了不少签名书。我原来在书店时做的是采购,后来到杂志社从事发行工作,参加全国书市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完成本职工作之外,我还趁机寻到感兴趣的作者,买了他的书让其题签。这么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多年来也累积了不少。记点这些书题签前后的经历与感受吧。
我接触韦尔乔,是从他和王玉北合作的《西方哲理漫画》开始的,一见倾心。有人认为他的画风承继丰子恺,而我却从中看到了房龙。王玉北评价韦尔乔说,他把素描提升到了灵描的高度,把我们带到了一个通常为技术所累的职业画家所无法达到的境地——我认为是恰切的。在第十一届全国书市上,见韦尔乔在签售《西方哲理漫画》,我忙去买了他的《思想的芦苇》、《爽呆了》,上前让他签名。我问他,这两本的内容和《西方哲理漫画》有没有重复,他回答,绝对没有。那次我之所以没有买《西方哲理漫画》,是因为之前买过了,更确切的说是买过前三本——《西方哲理漫画》共六册,先出的三册有平装与精装两种版本(我买的是平装本),出齐后上市的却全为精装的了,虽有单本定价,实际却不单卖。这着实害苦了我,几年以后,我看实在无望配齐全套,索性又买来一套精装版的。郁闷!
某日闲翻《散文海外版》(2008年第二期),看目录有一篇《尔乔走了》,一惊:莫不是韦尔乔?再看作者,王玉北,韦尔乔的“黄金搭档”,应是他无疑。果然如是。2007年8月29日,韦尔乔因肺癌医治无效驾鹤西去,终年四十三岁。我太闭塞了。不禁为韦尔乔感到惋惜。“我总设想,我将来要出的书里,肯定要有插图存在,就如同韦尔乔的风格——也许将来我们有合作的机会?”回过头来再看我当年题于《爽呆了》的文字,感叹不已。
每次出行,我必带一本书,一路走来一路读。去乌鲁木齐参加第十六届全国书市,我带的是刘亮程的新著《虚土》。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旅途时光是一方面,此外,也期望能在书市上见到刘亮程,请其题签。不料,书市组委会安排的活动里,并没有刘亮程的。我不甘心,联系了一位书友,讨得刘亮程的联系方式,几经周折,终于和他在某广场旁边的大排档会面。喝啤酒聊天之余,我取出了《虚土》和在乌鲁木齐新买的《一个人的村庄》……刘亮程提笔,一一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在《一个人的村庄》上写下一句话:“无论谁种的麦子熟了,谷香都会弥漫在空气里。”
一年换一个城市承办的全国书市,一直到第十八届,终于来到郑州,来到我的身边。组委会和出版社照旧请了许多名人与会,或签售或讲座,其中,由郑州晚报主办的“中州大讲堂”(第三期)请来的蔡志忠,勾起了我感恩的情感,2008年4月27日下午,便带着数码相机和录音笔,前往拜见聆听,好似拜见和聆听自己的青春。此前,在家怎么也找不到《漫话蔡志忠》一书,只捡得《庄子说》,随身带着。来的人可真不少,能容纳三百人的讲座厅满满当当的。很多孩子和家长一起来了,人家都称呼着“蔡爷爷”,想拜师学艺,弄得我也显得小孩气,只觉得有些无聊。想放弃让他题签,最终还是在讲座后挤到跟前,让蔡志忠在《庄子说》上签名留念。而讲座上,听着蔡志忠豪言要为中国人夺取诺贝尔奖,只觉得青春偶像与自己渐行渐远,颇为失落。也许,亲近一个人,真的未必要见面,只需细阅他的作品即可。《漫话蔡志忠》里蔡志忠的经历对我的影响,要比他的漫画作品深许多。让我再温习一遍他在书中的话语吧:“如果我只是一株蒲公英小草,我才不会理会隔壁那棵大树,我会专心做我的小草。”
贾平凹在《乐而开笑》里,记述了一则关于签名书的趣事,说是签名书流落街头旧书摊,作者见了,买下再次签赠给那个人。生活中恐怕很少有如此举动的作者,不过,市场上流转的签名书却并不少见,到旧书网上转转便知。某日,我到北京潘家园,逛旧书市场,偶翻《穆斯林箴言妙语录》(汪玉林、马兰选编),忽见扉页有第一编者汪玉林的签名,题赠给“俊林女士”,再翻翻内容,可以一阅,便以两元拿下。还有一天,我到郑州图书城转,在某批发店闲翻新书,惊见某本《安静》扉页有周国平的题签,上款赫见此店经理的名字——此人并非读书人,能得此签名书,大约缘于出版商组织的作者与发行商的联谊活动,但他(或者店里其他人)不明就里,顺手放在店里销售——我想想挺有意思,虽非题签给我的,还是出手将其带回。
说了这么多签名书,都逃不出“作者签给别人”的范畴,有没有“作者签给自己”的签名书呢?某日翻看《出版人》(总第55期),“封面报道”是王小峰的《八年:一本书的多灾多难史》,读完,很喜欢这篇文章,更喜欢王小峰的那股疯劲儿,且抄一句在此,以示敬意:“我只保留了一套《欧美流行音乐指南》,在我保留的那套书的扉页上,我只写了三个字:辛苦了。”
这样的作者,这样的签名书——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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