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一觉醒来，天已经要黑了。
 
    不知道上海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演奏的什么曲目，不知道杭州的茶馆里弹词唱的什么，不知道千灯镇还在上演着哪出昆曲，2012的元旦就这么过去了。很多事没有做，很多想法没有去实现。喝点酒回住处，2011就这么过去了；折腾了一天，2012的元旦就这么过去了。元人说乾坤一转丸，日月双飞箭，真真的快啊。如今连金哥都上船了，我们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担待啊。窗外隆隆的空调声，分明告这还是冬天，一边埋怨着这四季轮回得太快，秋走得太早，一边却又担心着春将要来了。总想着出门去寻觅在别处的生活，最后却总是在门里困顿自己的岁月。在这一觉醒来的晚上，愈发让人感到惶惶不可终日。
     
    门是多么神奇的东西。本是让人进出通行之用，事实却是一种隔断，并且不只在于空间。江南的宅院，大门总是关着的，虽然并非是为了收门票。过往之人，大多只能从镂空的窗子窥视园内的风景。也有细心的园主人透过窗向外部借景，但门总是掩闭着的，就连柴扉也是久叩不开。杜子美客至，“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说明草堂常常关门；陶令说”门虽设而常关”，寄傲的只能是是南窗。门，不单是内外的隔断，更是心理上内敛与自卫的象征。多少次想出去看看江南的草长莺飞，却惶恐于“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的春冷与寂寥。门外是无所归栖的慌乱，门内是拥衾独卧的惆怅；门里听着雨打梨花，门外看着梨花带雨，相互无言。或因为此，每次听完《雨打芭蕉》，我却会浮起起暮色渐浓，春寒料峭的愁闷。门隔断了空间，还溜走了时间。
 
    或许，走出门去，也会有一段绮丽的旅行。某个幽静的小巷，或许会传来动人的琵琶；某个虚掩的大门，或许会有佳人浅笑迎门而立。会有奇遇，也会有失落，会有惊喜，也会有苍凉。每一扇门的开与合，都会有相逢和别离。谁知道呢！也或许这扇门出来，那扇门还未到，蓦然回首，只剩路长日暮，乡关渺远了。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是空间的阻隔，经冬复历春是时间的弥历，竟是如此的遥不可期。
    夜色渐浓，窗外的空调声还在继续隆隆作响，我多么希望次日的清晨，推开窗将是故乡的春天：飞燕剪柳，喜鹊登梅，溪山展秀，芳草生辉......但是这只是在梦里吧？窗外即是长夜，窗外即是严冬。所能做的，应该是推开门，去找江南的春天。江南的春天在何处？是晨曦里灵隐寺的千树腊梅绽放，还是斜晖中瘦西湖的一声小舟欸乃？
    于是，他们问我古镇的春天。我说，一杯清茶在手，那就是江南的花开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