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之书
阿平的生命像是一连串的背叛与忠诚交织而成的。 他父亲是个虔诚的教徒。虽然虔诚,却是利用赌博与欺骗的手段来为教堂赢得教徒。 他母亲是个乖顺的女儿与妻子,生来就被教导三从四德。丈夫性格的粗暴与卑劣,以及视他如产子机器般的态度令他与和一个教师发展出意外的恋情和怀孕后,生下了阿平,也偷偷地请产婆让他无法再生育,这样她那恶劣的丈夫就不会再"临幸"他了。 於是,阿平在这样背叛的环境与情感出生了。甚至阿平的生父也背叛他母亲悄悄的离开。 对於阿平的父亲来说,阿平的存在是对他的背叛。 不是他发现了阿平不是他的亲生儿,而是在他多子多财产多富裕的观念与计画里,阿平是一个失败的"成品"。 於是他怒骂,他污辱,他用最卑贱与肮脏的语言诅咒阿平和他的母亲。 在他发现阿平与总督府的法国大厨发生关系后,更冷酷的断绝父子关系,态度如同恨不得是把叛国贼驱逐出境。 於是他到了巴黎,为两个美国也是同性恋人的女主人工作。 某个层面上他是喜欢他的女主人的,他的女主人大方,让他吃他给他们准备的同样的高等食物,待他几近家人。 阿平曾为了主人这样近於家人的表现感到的感动与颤抖的惊异。 或许他的出生就是源於背叛,他的成长就是滋养於背叛吧,他为了他的周日情人而偷拿了他女主人作家的手稿。 后来,它甜蜜的周日情人也被弃他,拿著手稿偷偷离去。 我不能了解在怎麼样的环境下会让一个人习惯於被背叛。 阿平用异常冷静的态度叙述著被法国大厨出卖,被周日情人背叛的故事。 像是他与人交往时,心里就已经替自己偷偷的播放了被背叛的结局预告。 或许那是因为从来没人能念正确他的名字吧。 没人可以真正的了解他。即使是最基本的他的名字。 他的主人叫他纤兵,他的情人叫他毕。 难已掌握的越南口音与黄皮肤的面孔,巴黎街头的眼光就已经替阿平勾勒了一个预设的形象。 逃难,被迫害,贫苦,可怜,流落异乡的无可奈何,无家可归,有家归不得。 有谁知道他是看到总督府司机拍的巴黎照片而一心向往巴黎? 或许是阿平知道没人会愿意花时间去了解他名字真正的念法与真正的他吧。唯一懂他名字的又放逐了他。 没有人愿意了解他的语言他的人像是他花力气去了解主人的法文与姓名,情人的英文与名字的发音。 如果名字的正确发音是一种情感的拥有和正视的存在,那麼阿平就是一直处在别人情感处理范畴的边狭地带。 不能言的是阿平的情感。 他的情人不愿了解他的语言,而他奋力挣扎的法语和英语不能表达他感情的丰沛。 何况他的感情的奉献已有层层的心防重围。背叛。 可能是他最喜欢的朋友阿暴叫他不要说出自己的真正名字。 他说这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 在法国对越南的上对下的种族分野,异性恋与同性恋"正常与歧异"的分野,有用的全家之光的大哥和无用的丢家族面子的小儿子的分野,对自己保护和无言或许真的是黄金生存之道。 於是阿平那样不善於法语和英语有时候不也是一种保护。 不懂法语於是可以听不懂总督府主人的羞辱谩骂(他大哥就是懂太多法语了,所以被那些污秽不堪的语言狠狠地刺到心里),不懂法语於是可以在犯错时推诿於沟通的问题。 潜意识里,或许阿平就让自己身边画上一道护城河,不让周围的火炮伤及他摇摇欲坠的脆弱城墙。 可是心里的那块柔软还是有对爱情的渴望。阿平从不是冷漠的人。他不得不武装。 於是在他对爱情竭力奉献之余,心里却偷偷的竖起死亡的旗帜。 是的,他爱,可他决不让伤害把自己冲垮。 是的,他是纤兵,纤弱却坚强的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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