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按摩
余以为,向来标着盲人按摩的店面,都裹着挂羊头,卖狗肉的幌子。
印象因由,在于少年时代路过此类店面,赫然发现里头按摩的并不是盲人。
另,世间品物也真出奇。怎地盲人按摩就成了按摩界的招牌?社会分工怎生得细啊。就好似六指的非得是个琴魔。
还是月初,运气不济。休假回家,行至天桥之下,被疾驰电动车撞翻。
瘫在地上,司机已扶摇逃窜。于是无奈面对半月静养。
敷了冰,擦了几杯药酒,去医院看了医生,开了药。红花油擦了一瓶。黑鬼油也去了三分之一。黄道益擦了两次,效果明显反复,弃之。云南白药也时有喷洒。多管齐下,不见好转。
只知伤情大概:无外伤,小腿有肿,走路吃力。
就这一病症,却苦恼了我整个生活。为了避免上下班高峰,我不得不每天提前一小时出门。免得地铁被人挤了。特别是下楼梯,真是步步惊心。到了单位,总得解释。说被撞感觉邪气,我自个统一了口径,是爬山摔的。
只因明明被撞,竟然也没讨个赔偿。若受害者要点面子,估计大都不想公开。有苦难言形容此种,当得贴切。
对于几种外药,感觉云南白药,华而不实;药酒前期效果明显,后期几近无效;黄道益简直就是副作用;黑鬼油也不安什么好良心。人品低,用最便宜的反倒有了疗效。只是效果不明显。不然怎擦了两星期,走路还有恙。
医生致病,多是难以感同身受。你痛得要死,他也只是照常开药。闲了还叮嘱,多用热水敷敷。
纠缠得久,自己心里也虚。要是落下残疾,那真是多大冤情。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经过一家盲人按摩。我终于第一次走进了民间享有盛名的手艺店。
价单写着: 擦药酒,15元。老板,来个擦药酒。我要喝道。
擦药油,不单独提供。得先来个按摩。
按摩,价单上没有啊。
要40。
好,来两个吧。我回答完,环顾不足10平方的铺面,静静躺着5张小高床。除了店主在打QQ游戏,再无其它人。
我忐忑催促道,老板,人呢?
马上就来。只见老板快速地在座机上按了一通号码。约莫3分钟后,从门外走进一名黑衣盲人。走路时,他总是伸展双手。
他到了我身边,吩咐我躺下。说明小腿疼,他特意对比了另一只。
这小腿的颜色是紫色吗?盲人问。
有点吧。我安慰自己地回答道。
师傅你手轻点。叮嘱完,我把工作就给他。
师傅先从大腿发功,逐步后延。到了伤痛的小腿,隔着一层毛巾,对着绷紧的腿腱,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开两边,猛力一夹。各种酸痛,各种悲喜,各种眼泪化作,哎呦,哎呦……
停,停,停……换一边。
你忍着,你自己弄下不了手。说完这句,盲人师傅已放松了手劲。而被掐的小腿,突然猛地一个小抽,又一番疼痛蔓延全身。我只觉得我肩膀都疼了。当我抬起抓着手机的右手,才觉,右手已经麻了。
用我肤浅的阅历,这番疼痛,已属惊天地,泣鬼神。到了擦药油环节,我才觉得不值。
原来他药油的来路,哥已经用过。药酒,红花油,黄道益。
师傅想给我用黄道益,我忙伸手退却,这个,用不得。换个药酒吧。正在打游戏的老板闻之,跳开座位,在空调的上方取下一瓶药酒,他一手提着一个一次性杯,吝啬地倒了几滴。
我不禁鄙夷地嘀咕:倒得真少。心里咂摸,我自己擦的时候,都是一杯一杯的啊。
师傅劝慰道,又不是拿来喝,有用就行了。
那也是。
我摆定姿势,迎接新的挑战。只是几滴药酒,擦不了多少时间。一会我就蹒跚出门。
门外的新港路,漆黑的夜色,公交小车忙成几抹黑影。高楼的彩灯,映衬着城市的繁华。当我回头望着一处小巷子,刚才给我擦药酒的师傅,又向他来的时候,伸展着双手,慢慢地消失在漆黑深巷之中。
今早起来,免不了惯性地慢慢把脚抬起,之前萦绕的痛感消失殆尽,小腿淤青也恢复平常。不禁叹道:师傅,好手艺。
我突然想起了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盲人师傅的几滴药酒,把我旗下的几杯药酒,一瓶红花油,黑鬼油,黄道益,云南白药和内服药轻松打败。
初次和盲人按摩打交道,感觉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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