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城堡

      
                
                 
       我住在城堡里。
       这是个阴暗却又显得空旷的地方。城堡以前是有个主人的，至少在我记忆的初期还是有这样的一个存在的。可惜的是，现在他人已经不在了，而我又不记得他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城堡不一般，它的奇怪程度就和它的主人一样。
                         像我这样的人，住在城堡里可以说是件不奇怪的事情了。
       说到我异于常人的地方，我总是羞于启齿的。因为总感觉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可能我发现的只是一个表面:以前我有八根手指，后来是七根，然后渐渐的才变成现在的五根了。
具体是怎么样发生变化的我实在是说不清楚，但是早先就知道主人——现在城堡里的人都这样称呼他了——他喜欢把奇奇怪怪的孤儿从世界各地接到这个城堡里，我揣测着可能也是一种独特的收藏癖好吧。
       住在这个城堡里的人现在还有两个，一男一女。我粗略的算了一下，我们三个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日子也要满七八年了。大家年纪也差不多，所以有时候会难得的在城堡里碰头。然后继续各自的生活。
       说到城堡里的生活，真的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我，蕾娜，法德赛斯——就是那个女孩和男孩的名字——三个人从来不用为食物的事情操心。一来是因为城堡的储藏室里的食物永远是很充足的，二来是每到用餐时间餐厅的桌子上总会不自然的出现一些烹饪好的食物，所以饮食对我们三个完全不构成任何问题。另外生活中所需要的那些各种琐碎的东西城堡自生都能很好的满足我们，所以我们三个人完全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像是牲畜一般被饲养着。
       没有人去过问这样的生活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运行情况，因为对我们来说这些东西都没有意义。有的时候，我自己会想我们三个人就像是被饲养的宠物一般，因为主人的奇怪收藏癖好所以才被归类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那么至少在进入这个城堡以后，追根究底就已经从我们的词典上消失了。现在是为了活而活，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养分。
      所以在这样的一个没有养分的地方，我们三都会各自去寻找一些乐趣。有几趟我在城堡的藏书房里遇到了蕾娜，她看起来是十分喜欢阅读的，也可能是她纯粹得喜欢吸收知识罢了。唯一一件引起我注意的事情就是她阅读的速度。与其说是在阅读，不如说是简单的用眼睛去扫视每一页罢了，而且，她看书的时候眼神不太一样。至于法德赛斯，他特别喜欢魔术，常常在娱乐室和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练习。有时候他会过来即兴用魔术逗我和蕾娜，但是我们从来只是礼貌性地看完他的表演，从来不怎么在意。不过有时候我经过娱乐室的时候会看见奇怪的光束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我们三个人从来没有互相交流过自己的奇特之处。我也是在自己的手指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五根的时候才和他们渐渐有了交流的。大家都想在这个城堡里淡淡的，但是像个普通人一样的相处。不过从那些细小的地方我似乎看出来了一些两个人的奇特能力。蕾娜肯定是和她的眼睛有关，法德赛斯的奇怪光束也一定是他的特殊能力吧。
与他们符合人类想象的特殊能力相比，我只不过是手指的数目有点奇怪罢了，本质上就是个一般人吧。主人看来有时候也会搞错他的收藏品呢。
       有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会在娱乐室里一起玩牌。不过似乎法德赛斯总是赢家，我和蕾娜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才来陪他的。娱乐室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一个非常法德赛斯风的地方了。各式各样的魔术道具被摆满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墙上还有各种奇怪的痕迹，像是被火药之类的东西爆炸之后留下的，不过我怎么从来没有在经过的时候听见过爆炸声呢，这里的隔音效果未免太好了。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晚餐的时间，我和蕾娜决定到餐厅去。法德赛斯一如既往的跳过了自己的晚餐。用他的话来说，魔术比晚餐更加能让他有腹中的满足感。
       从娱乐室到餐厅的路很长，但是我和蕾娜两个人走的都不快。
       “讷，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和主人年轻的时候很像。”蕾娜突然很突兀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让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一次我在藏书房里，看到了一张照片。”蕾娜见我没有回答，所以继续说了下去，“一开始我看到了还以为是你的照片，吓了我一跳呢。”
       “那么，主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呢？”我想都没有想就这么问道了，甚至有些激动地看着蕾娜的眼睛。
       “不……不知道。”
       好像蕾娜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有了点红晕。
       “啊，抱歉。”
       “下次…你来我房间，我有更多有关主人的事情想和你说。”说完这句话，感觉蕾娜整张脸都红了。
        我没有在意她的表情，只是在琢磨她到底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要来告诉我。
“有关主人的……”我自己低声的咕哝到，另外心想，为什么要和我说呢。
        于是这天的晚餐比以往都要无味的多。
       三天以后，我站在了主人的书房里。
在此之前，我去了蕾娜那里，她告诉了我很多她的发现。还给了我一张主人书房的奇怪设施图纸。她告诉我，这些都是在藏书室的一本书里找到的。
       她还告诉我，主人去了城堡外面，但又不是那个“外面”。
      于是 我很好奇，也许这是我在城堡里第一次开始感到有乐趣的时候。
       关于外面的世界，我只记得来城堡前的一些模糊记忆。外面到处是残破的建筑，烟尘飘满整个视野。比自己身高很多的人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争吵着。
       从来看不见天空。
       从来看不见太阳。
       从来看不见绿色。
       从来看不见正常的视线。
       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小，而且还有八个手指。
       有一天主人穿着奇怪衣服从一群西装革履的鄙夷眼光中走到自己面前。
       “来我这吧。”
        这就是我来到城堡前所记得的一些事情。如果主人是去的是原来的那个外面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出去的。这件事情简单的很，只要到了大厅一路向外走就行了，这是一件只要想做，每天都可以做的事情。我们并没有被困在城堡里，只是单纯的不想出去，不想回到外面罢了。
       但是如果“外面”不是那个“外面”，那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我就是带着这样的好奇，另外还有想再次见到主人的那种急切心情，自己一个人来到了主人的书房，没有告诉蕾娜。
       按照图纸，我很快就找到了那藏在主人书桌下面的奇怪机器，机器的样子似乎有种被水浸泡过的感觉。它还带着一个长长的管子，软软的。我要做的事情是把那根管子接到墙上壁画后面的接口上，到此为止都很顺利。
       之后机器的开关则是藏在主人的书架上的，书很多，我不知道到底那个才是机关。另外我也不知道这台机器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内心深处还是有很多的担心的。但是，混杂在担心之中，我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可能这样的不知道结果的事情让我闻到了冒险的独特气味。
       我小心翼翼得把主人书架上的书一点点地挪到地上，忘记在第几堆的时候听见了机关响动的声音，之后发现之前接到墙上的软管中传来了水声。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水开始注到墙壁里去，主人的房间本来就是密闭结构，没有一扇窗，就连门也是厚重的密封铁门。我从进来就很在意，现在终于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水从墙壁里一下就冲了出来，力量很大，把整个书房都淹了起来，这里瞬间一片狼藉，书被冲的到处都是。水也渐渐把我淹没了，真的，水很冷。
       我不会游泳，所以很老实地闭上眼睛让自己在水里到处乱撞。喉咙里呛了不知道多少口水，脑子里一片混乱，就一点一点地失去知觉。总觉得听见了很大的响声，像是整个城堡在那里吼叫的样子。
        最后一件思考的事情就是：书房为什么没有水淹过的痕迹呢。
       醒来的时候，完全是迷迷糊糊的。可能是知道自己会醒过来，所以在水里即使不会游泳也平静，何况那种情况下怎么看都是死定了的样子。
       现在置身于一个长长的走廊上，两头都是黑暗。黑暗中还能闻到刚刚的水的气息。身子上还是湿湿的，总觉得被风吹这有点冷。嘴里开始抱怨了起来。
       ——这里有风？
       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一件事情之后，我安静了下来。静静的辨别风的方向。
       就这样，一半靠着猜测，一半凭借估计出来的方向，我向着长廊的一个尽头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终于看见了亮光。
       向着亮光，不知道又走了多久。
       终于看见了天空。
       看见了太阳。
       以及，在眼前的一大片绿色。
      我置身在一片常识外的土地上。满眼都是农田，树木。这里就是另外一个“外面”么。
      今天，我离开了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