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手》:对着空气挥拳的男人
![]() |
很久以前看完《摔跤手》,当时就想写部评论,可写完总不满足,就一直放着,现在拿出来,也懒得改了。就这样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少年时,我曾经梦想自己成为一名孤独的侠士,身着黑衣,腰挂长剑,孑然一身,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惟一知道的是绝不回头。
不必说,我是英俊的,我的双眸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和沧桑,多少个日日夜夜, 我从不停歇,一路上会有许许多多的少女因我而怀春。
然而,我倦怠、漠然,取次花丛懒回顾,迈着疲惫的步伐继续前行,如画的风景在我身边趟过,如歌的青春在我身上流逝。
我永远只是一个过客,将孤独、固执地在某个无人知道的角落死去。
换句话说,我的理想生活是一部装逼版的《在路上》
但很显然,它只能存在于文学作品中,至少对我而言。
我长大了,我读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伴随着房贷和争吵疲倦地老去。
我要那样,我不要这样,我要成为那个人,我不要成为这个人,我要离开她,我又要寻找她……
这些永远“只是一个构思”,就像遥远星空中的尘埃。
到了死去的那一天,我只能感叹:我不曾细心地生活过任何一天,属于我的年华,在别人的河流里缓缓而去。
我不知道,兰迪•罗宾逊是不是有过同样的梦想,然而当我们被世俗的洪流裹挟而去时,他从未停止过孤独的步伐。
20年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白发披肩,咳嗽压抑不住。
这是某个小体育馆的休息室, 这样的体育馆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些年,他越来越多地混迹于这样的地方。一把和他一样垂垂老矣的椅子、一块写着演出布告的黑板、几张低矮的小桌子,以及一地的纸屑,是它们的所有。
经纪人走过来,递给他寥寥几张钞票,告诉他:“对不起,我本来以为会有许多观众的。”
不再是1989年4月6了。他默默接过钞票,披上棉袄蹒跚走出。
回到家,房锁却又有一次换了。他用力敲门,房东毫无反应,他不得不去车上度过一夜。
“为什么这么对我?”第二天清晨,他向起床房东哀求,“我的后背受伤了,至少让我进去拿点药吧?”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房东说,“除非你按时交房租。”
他本来有机会走进“主流”,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和情人的。
又一次摔跤秀之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满身伤痕和淤青。这样的情况总是不可避免的,比赛结果已是开着凯迪拉克的老板们操纵,为了提高上座率,不得不搞点噱头:比如去超市买些不会砸死人的脸盆、梯子、铁桶,偶尔还有电线,以及观众兴奋之下递来的假腿——上帝保佑,希望他们不会递刀过来。
这次是订书机。对手在他胸膛、后背以及额头订上了几个钉子,顺便在他眉头划了一刀。伤口缝好,他站起来,准备回去,然而这次他的运气不像以往,他天旋地转,倒下了。
医生告诉他:“你的心脏该好好保管了,它已经不适合剧烈运动。你不能再摔跤,下次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
他的胸口有长长的缝线,他运动不了多久,就会喘不过气来,他试图跑步,然而是徒劳的,跑不了多久,就不得不靠着树慢慢坐下。
“我是真的老了。”他想,“医生是对的。”
现在,他有的只是一辆老车、一个老玩偶、一个更老的身体,以及一个憎恨他的女儿、一个浅交的某俱乐部的艳舞女郎。
他开车去找艳舞女郎,告诉她自己的病情,女人问他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他抱歉地说,“我只是感觉很不好。我不想自己孤零零的,所以告诉你这些。”
女人建议他去找女儿:“没有一个人不需要父亲。相信我,这是找她的最好的时候。”
他认为她是对的,接受了建议。
第一次见面很不愉快,女儿见了他就走,不愿意和他单独呆哪怕一分钟,叫他“垃圾”。
他告诉她,自己得了心脏病,他觉得应该告诉她。
“我很寂寞。”他说。
“你想要我做什么?”但女儿不这么认为,她认为他这时过来找她另有所图,“你想要我照顾你!这做不到。我需要照顾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生日你从没来过一次,你甚至不知道我生日是哪天。”
“你就是个垃圾!”女儿说。
第二次交流让他欣慰。他不顾女儿的同性恋人憎恶,固执地带着女儿出门,带着女儿去了旧地,帮助她回忆起童年往事,女儿原谅了他,挽起了他的臂膀——是的,每个女儿都需要父亲。
他们甚至约好周六晚上一起共进晚餐,这对他来说,不啻于一次恩惠——如果进展顺利,他将慢慢走进女儿的生活,走进女儿的心里,或许能成为一个慈父呢。
然而,一切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了。这个女人并不特别,不过是他在酒吧遇到的一个崇拜者,这样的遭遇对他而言,过去这些年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
这次惟一特别的是发生时间——周六晚上。是的,因为酒,因为一次普通的肾上腺素分泌过量,他遗忘了和女儿的约会,遗忘了女儿。
一切能怪这个寻求刺激的女人吗?
此前,他打电话取消了一次次演出,宣告自己从此退休,并且在超市找了份店员的全职工作,给中老年男女称食物重量。他试图让自己离开这个战斗了一辈子的舞台,然而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去,以观众的身份,以探望老友的名义,坐在台下默默地看着比赛,然后去酒吧。
没有这个女人,一定会有其他女人,总而言之,他和女人莫名其妙地搞到床上,是必然的。
他去找女儿请罪,要求再给一次机会,遭到的是辱骂。
他曾经试图寻找一段稳定的感情,和那个舞女。他勾引她,她主动提出陪同他一起买他女儿的衣服,甚至和她一起喝了一瓶酒——这明显违背了她不和客户深入交流的原则。
尽管他们没有上床,可是谁都知道,如果正常地继续,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这真的是他一直在追寻的吗?这个想当好父亲、好情人的男人,还是他吗?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舞台上的戏子,但这有什么关系?他喜欢。
是要无聊、绝望、屈服、痛苦,还是要姑娘、吸毒、酗酒、性交?
是要成为一个中规中矩的世俗称赞的男人,还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令人咬牙切齿的垃圾?
我不能这样生活了,去他妈的一切,我只要摔跤。
兔子,跑吧!
他开车去参加“摔角迷”节,与20年前的故人对决。
这个时候,舞女过来了,表明了继续交往的意愿。然而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告诉她,他要再上摔跤台。
舞女惊愕,追了过去,跑到后台阻止他,认为这会要让他丧命。
“你听到他们的呐喊吗?这是我的归属地。“他用手指外面,”我的舞台就在这儿。“
“很多人告诉我,说我不能摔跤。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的,你们知道的,辛苦地活着,辛苦地表演。我现在听力大不如前,我很健忘,我也没有以前那么帅了,但是我站在这儿,我仍然是‘铁锤’兰迪,随着时间推移,人们会说他完蛋了,他完了,他是个窝囊废,他得过且过。惟一能告诉我,我处事有始有终的,就是在场的各位。这里的每个人,我要告诉你们,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爱你们大家,非常感谢。”站在舞台上,他说。
战斗开始,结束。
他找回了荣光。
他找到了自己。
他死了。
还没人赞这篇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