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咖啡

 半夜里，地下室仍然灯火通明，厨房被一股浓郁的酸涩咖啡香所占领。炉灶上是一柄如握拳大小的不锈钢咖啡锅（Briki），磨得很细的咖啡粉直接与水混合着烧煮，褐色液体的表面正慢慢形成一道道米色的气沫圈，一圈一圈，旋转汇集。一旁的案台上。立着两只碧翠色带银色钩状杯柄的烤瓷欧式咖啡杯（Demitasse），以及配套的碧翠色瓷碟，连带广口瓶里的土耳其咖啡末，都是蕾拉的祖母送给她的礼物。她在塞浦路斯的老家，父亲做着祖传的咖啡店生意，所以全家人都会煮咖啡，她还说：“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制作一杯香浓的土耳其咖啡，在我们那儿是要被嘲笑的！”
 蕾拉搅拌着煮沸的咖啡，将它们倒到小杯子里请我们品尝。咖啡的颜色很深，小啜一口刚煮好的咖啡，还有点烧舌头。我对咖啡了解甚浅，遇到那陌生的酸苦味，以一种别扭的方式被吸引——难以想象的属于一种饮品的味道，因为太苦吞下肚后，唇齿间挽留住的香味又是正正好好。
 很快，我们就着燕麦面包，聊着天，就把咖啡喝完了。因为土耳其咖啡的特殊制作方法，残渣没有被滤掉，故这越是喝到后来，味道越浓郁，最后还能嚼到一些泥沙状的咖啡渣滓。蕾拉嘱咐我不要把渣滓扔掉，然后把我的咖啡杯倒扣在碟子上：“想一想你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我来为你占卜。”
 五分钟后，蕾拉揭开了倒扣的杯子，皱眉打量杯子里残留的深褐色渣滓，沉默了两分钟后，开始为我解读命运：
 “你的杯底有一大片完整的“心”，洁净明亮，没有杂质，这也是你的心，心无旁骛，待人真诚简单。哦，等等，但这颗“心”上有一道小小的裂痕，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伤心的事情？但相信我，伤口马上就会痊愈，即使留下了疤痕，也很美丽，无伤大雅的。“
 “杯檐上断断续续的咖啡渍，代表了你将要面临的一系列生活中的挑战，它们有许多，但都非常琐碎。”
 “我看见了一个“悬崖上思考的小人”，那个人或许是你；如果是你，你一定在花费脑筋想一个问题，你的心里有隐秘的迫在眉睫的难题需要聚精会神地去解开。也或许这是另外一个人，在思考关于你的事情。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还看见“海豚”，看来你在生活中会交到好运气。”
 “角落里的咖啡渍，像是一只“孔雀”，而且是一只“未开屏的孔雀”，很有意思，有一个人在你的生命中出现，但羞涩和不成熟让这个人并未张开羽翼，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这儿还藏了一只“猫”，“猫”代表的是你身后的一个朋友，你要小心这个朋友，因为他/她并不诚恳忠实，随时待命，伺机占你的便宜，在利益不合时将果断与你分道扬镳。”
 无论蕾拉说的是什么，我都把它关联到最近的这件事情上，表情和心情，也相对应地很复杂。我忍不住笑了，笑占卜的准确，笑心事太多，笑这样的夜晚不够长。蕾拉解读完咖啡渣滓后，似是看出了我心中埋藏的疑惑，笑着说：“暂时忘了那个男孩儿吧，也忘记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也是。过程或许酸涩难咽，但时日一久，回味起来，可能像这杯陌生的咖啡一样，有别样的甘甜。
 
 有一句土耳其谚语说的好：喝一杯子土耳其咖啡，记一辈子友谊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