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生活
生活平静如水，阳光在泛起涟漪的湖面闪烁着光彩，下一刻，慢慢沉寂。我们变成鱼儿潜游水下。网络就是那潭清澈见底且幽静深绿的水。我们就是不同的鱼，有的浮在浅水层，好奇地张望阳光；有的游荡在水面下的暖流里，自由自在；有的在深水区，迎接暗流，体验那份黑暗和寒冷；有的直接钻进柔软的泥土，静静聆听这片水的轻声呢喃。
梦，有时就像一片深蓝的海。在柔软的海水里缓缓翻滚游动,仿佛躺在酝酿生命的温暖子宫里，回到了原点。
这个夏天，背上包，穿着底部柔软的高帮登山鞋，带着相机，开始行走。无所谓去哪里。公车永远是拥挤的，展开地图的一角，上面的每个城市被编上数字。如果在转头看到窗外路标上的某个数字，那么今天，我就去那个城市。
她的心就像一朵花，在一个城市的水泥森林里即将凋谢，所以，必须离开。
只有在旅途中，才感觉安全。
幼年时候就开始梦想着出去，逃离这片枷锁，躲开这里灰色云朵。会做很久很奇怪的梦——明明在桥上走的好好，忽然一脚落空并掉落，失重时候心脏悬着的恐惧和眩晕。大概从那时起，注定了会过一种找寻颠簸和不安的生活。
火车上人们坐着，有的打牌，有的交谈，有的凝望窗外。潮水般的吵杂声包裹着，她很安静。
“这次，你会去哪？”短信响起，阳光正带着暖意钻进皮肤里。
“我不知道。”
“也很想出去，内心的黑暗正蚕食我最后的坚强，不知道为什么不安，最近心情变得暴躁。”
“织一个茧，让自己保持温暖，等待苏醒。”
“恩，安好。”
经常会陷入迷一般的自我世界，隔着一层膜，看到细致的东西。角落里蜘蛛安然蹲守、喝水时候喉结翻滚、孩子纯净眼睛里无声的疑问。
清醒，也是一种惩罚。因为看的清，所以没有快乐。
车厢随着火车靠站，剧烈抖动了一下。
那个早晨，被另一个班的高大男生叫出去，“你喜欢我吗？”他是早熟的果子，嘴角绒毛微微显现黑色，
她只是迷茫地看着他有力眼睛，无法理解和回答这句话。
沉默而执着的对视，像两个对手，抗衡最后的胜利。
他向前一步，她本能后退。
黄昏的天空撒着黄灰色的云，铺满整个头顶。像压倒而至的海浪定格高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仰望天空。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方向，不分昼夜，无论冷暖，我渐渐了解放逐的滋味。
要了一份现磨咖啡，不加糖，落地玻璃窗外，一张色彩艳丽的海报浸在水洼里，最后的干燥部分随风抖动，如同垂死手臂试图拉扯返回人间的绳索。
苦涩液体顺着舌尖爬到根部，所有味蕾顿时竖立，贪婪吮吸。
逐渐失去时间的概念。喝下第三杯咖啡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男子在角落座位里起身，拎着手提，走过她身边微微缓下脚步：“空腹喝咖啡不好。”
仰起头，看到他的脸，大概是平日里习惯带着严谨的面具吧。少有的温柔出现在这样坚硬脸上，让她发笑。
“哦？”接着小口喝着，“只是因为习惯，无法改变。”
“呵呵。”他忽然笑了，洁白整齐的牙齿微露。抬起手看看手表，然后走开。
相遇即如此简单，分别同样简单。我们对此无能为力。亦如无法阻止烟花璀璨绽放之后的无声消失。
街头灯光交错，驱逐黑暗，人们各种表情，坐在的士后座，拿出录音机探手伸出车窗，录下这座城市风的声音，录下此时城市夜的气味。头发被吹散打在脸上，她紧紧闭上眼睛
很多时候，停不下行走的步伐，停不下想要四处奔跑的心。冰冷的水泥房屋给不了温暖，只有不停追寻在远方的光明，才觉得安全。
来到一个广场，坚硬花岗岩地面，中央有一处喷泉，有孩子飞快溜旱冰，轮子摩擦地面声音碾在心脏，一阵酥麻。
“我会带你去很远的地方，去看太阳升起，去看潮水涨起，去看一切的美好。你跟我走。”这个声音刻录在记忆里，时常在深夜萦绕梦中。时间很可怕，会带走很多，比如这个曾给我承诺的这个男生。如今他在哪，在做什么，他还会记得那个夜，记得那时他面容慎重的诺言吗？
蹲着哭泣，小声。又忽然尖笑。活像一只被夺走食物的暴躁小兽。
常在树荫下和她们一起跳橡皮筋，柔软的麻花辫在空中欢快地跳舞，记忆的相片浮现眼前：一三一五四，一三一五七，马兰开花二十一。。。。。。
可否回到童年，可否重新体验那时的心情？
只是都回不去了。
她找到一处安静角落，坐在长椅上喝水。喝矿泉水，矿泉水是不含杂质的液体，没有味道和温度，自然而从容地流进心里，冲淡那里的悲伤绝望。
很多时候，我会积极规划生活，带着朝霞的活力微笑他人，希望能安定地工作生活。夜的大幕拉开，失去了光明，便又开始恐慌明天的太阳是否还会出现。可以听得见有什么在裂开。然后，陌生出现在眼睛里。
“你是一个不安的女人，黑暗像强大的漩涡撕扯在体内，只有温暖的阳光才能让你存活。大概曾经有一些痛彻心扉的人或事深埋灵魂，以致长出了花，绮丽的殷红，魅人的香味。却只在夜晚才盛开花朵。我们只是一场戏，主题是这朵花。或者说，我们只是这朵花寄存傀儡。即使，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却始终无法逃离它的桎梏。”某个午夜，巧在MSN上给我留下这段话。
去年，她们相遇在西安的一个画展上，她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灯光柔和照着表框里的画幅。不是太感兴趣，进来这里看画展，只是因为白天吃羊肉泡馍撑坏了，而且这里还有免费的低温冷气。大厅里人很少，一个年轻女子架着画板正在临摹墙上的一幅画。她站在她身后，不去打扰。她也没有注意身后的她。只是一笔一笔的画。这是一幅满是冷绿色彩的画。绿色的背景，一条条不同色彩深度的绿隐匿其中，恍惚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又像一双深邃的眼睛，一只手慢慢轻抚内心阴暗的她，撩起黑色情绪的朵朵浪花。
她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喘息。
听到脚步，她转身回望，她正看着她。四目对视的刹那，一切都安静起来。没有了灯光，没有了温度。
“你看到了什么？”她微笑。
“只是有点头晕。”她恢复了淡然语气。
“我叫巧，你好。”
“我叫墨，你好。这幅画叫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绿。”巧凝视墙壁上悬挂的巨大画幅，眼神迷离起来。仿佛自言自语般，“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就喜欢上。不知道什么原因。”
“恩。”
“出去喝一杯吗？”
“你不需要画完吗？”
“画展还会开2天，我有时间。”
“好，那我们去喝一杯。”
巧背着画架，她背着包。灼热的午后，阳光明晃晃地四处流动。它们来到街角处一家叫midnight的酒吧。因为是白天，这里的人很少，黄晕灯光撒满空气，经过夜晚的疯狂迷乱，这里有一种清冷的疲惫味道，但干净清爽。有轻声的歌声飘着。
“你要喝什么？”
“啤酒。”
巧仰脖大口喝下啤酒，“墨，我常常迷失自己，早晨醒来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样茫然。休息天，我躲在房子里听歌看碟睡觉，不喜欢逛街，不喜欢吵杂的地方。我需要安静。”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只想可以安顿自己的心，找一处寂静的土地，挖一个坑，埋葬我的心。然后我离去。”
“你相信命运吗？”
“都是注定好的。就像水往低处流，鸟儿向南飞，花开花谢，太阳东升西落。”
“我能预见未来的某些场景。几年之前，我梦见一幅绿色的画，上面是交错的不同色度的绿色线条。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梦里那个人身影模糊。那天傍晚我去画展中心验收装潢效果，忽然就注意到放在角落里的那幅绿色的画。恍惚之间，那个梦支离破碎的片段浮现脑中，我想我可以遇到某个人。期待那个人的出现。”
“呵，你觉得那个人是我吗？”她说。
“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你眼睛里的恐慌。面对这幅画，其他人只有平静。”
“我是一个四处流荡的人，居无定所，离群索居，没有固定工作。”
我和巧在那个炎热的午后，抽烟喝酒，谈论音乐文字和内心，她时而微笑，温暖面容，时而双手掩面，陷入沉思。我们都是彼此第一次遇到的敞开心谈及内心的人，却丝毫没有隐藏。恍若一面镜子，我们是对方在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离别时候，midnight里开始游离各样神色暧昧的人，我们互留号码。
“下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巧的脸上浮着酒精的红晕
“当我累的无法思考的时候，我会来找你道别。”
“我一直被这个梦影响着，你是我内心不安的唯一因子。如今遇到了你。我觉得安心了。也释然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有些事情直至面对的那刻才会罢休。”
“大概这是内心的偏执。我们无能为力。”
“我们好好生活，最后都会好起来，对吗？”
“我不知道。”
“我想我会好起来。有个男孩一直追求我，无私给我温暖，当我煎熬在黑色情绪的日子里，看到他依旧明亮真诚眼睛，我觉得是安心的。我大概会接受他，融他进我的心。”
“呵呵。”她笑出声，不是嘲笑。只因看到巧柔情姿态。“祝福你。”
饥饿袭来，胃部又开始隐隐疼痛，它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总喜欢作对，一点都不安分，时常提醒。她站起身，拉着影子，慢慢走。
24小时营业的超市，她买了烟和大份面包。柔和灯光照在身上，有淡淡的家的感觉涌上心头。
20岁之前，我一直是个乖巧的女孩，从未让父母操心烦恼，放学回家，坐在桌旁，我们三个人吃饭，谈笑。幼小的我发现不了其他。生活如此戏剧化。直至那天因为外出参加数学竞赛而可以休息半个下午。站在门口，钥匙刚插进，就听见屋内嘶吼，争吵加之摔碎玻璃的声音。原来这几年所有的温馨和笑容都是伪装，原来这些都是为了我。冰凉的痛蔓延，宛若匕首捅入心脏，一阵阵窒息。我像猫一样安静离开，灵魂从此远离这里。
瞌睡、逃课、出去疯玩，很晚才回家。他们猜出了我知道某些真相。第一次当我的面争吵，说着对方身上的缺点，忍受不了彼此性格的碰撞。看我时眼睛里都带着自责。我发了疯一样尖叫：你们都走，都走，去找你们现在的另一半，不用在我面前伪装可怜，不用为了我委屈伪装。他们愣愣地看着我，不再说一句话。我回到自己房间，趴在被子里哭泣，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沉入梦乡。
没过多久，我就选择了退学，老师们好言相劝，要我以学业为重，不要做冲动的决定。一起陪同的他们似乎由于劝我太多却无果，而无力的沉默。到教室收拾书本时候，班上所有眼睛盯着我。我只看见他。他不解的疑问眼神。临走时候，我走到他座位旁边：“楠，你要好好的。我走了。”
穿过车潮如流的马路，找到一处旅馆，小小的房间，有粉色的宽大窗帘，老旧的空调吐着冷气。拉上窗帘，房间陷入一片昏暗。甩掉脚上的鞋，穿着bra裸露身体，对着电脑写完那篇被一个小杂志的可爱编辑催得无语的旅行文字，按下发送键。空调忽然暂停工作，房间里一片安静，她钻进柔软的被子里，像只猫般。
我只能在这样安静的房间里入睡。不开灯。只需要柔软的白色被褥，适宜的温度。然后，喝下一大杯凉开水。听清澈的柔和音乐，开始睡觉。习惯一个人。昨日的誓言似乎历历在目，如今，我依旧独自。现实的残酷丝毫不留情面，即便心底还存有美好的幻想，那么终究它也会成为给自己的温馨玩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宛若流水，有谁可以为谁停下因生活而奔驰的脚步。
夜半时分，她一脸惊慌的醒来。汗水浸湿内衣。
梦见了一座老房子，乌黑砖墙，幽深庭院，高大树木遮天蔽日。我穿着一件粉色睡衣，赤脚，四周一片凉意。光线忽然暗下来，眼睛酸涩，眼皮好沉重。面前出现一扇深红油漆大门，狰狞虎头含着门环。心底好奇涌起，于是推门而入。门后是同样的场景。轻轻伸出脚触及布满绿色青苔的石块地面，冰凉蔓延直至头顶，身体颤抖。不远的前方依旧有一扇阴深且庄重门矗立。加快脚步。再次推门，还是同样的场景。开始奔跑，开始撞开。心底泛起恐慌——这里是哪？什么才是尽头？
奔跑，奔跑，奔跑。
坐在床上，她掩面而泣。许久之后，翻出海子的诗集。
“ 最后一夜和第一日的献诗
今夜你的黑头发
是岩石上寂寞的黑夜
牧羊人用雪白的羊群
填满飞机场周围的黑暗
黑夜比我更早睡去
黑夜是神的伤口
你是我的伤口
羊群和花朵也是岩石的伤口
雪山
用大雪填满飞机场周围的黑暗
雪山女神吃的是野兽穿的是鲜花
今夜 九十九座雪山高出天堂
使我彻夜难眠 ”
那天的午后见到了楠，他坐在一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户旁，正看着窗外。
“你来的比我还早呢。”她坐在他对面。
“你也提前来了啊。”他有些紧张，表情的激动，听到她的声音，身子赶忙坐正。微笑。洁白牙齿。“你要喝点什么？”
“来一杯炭烧咖啡吧。”
“不吃点东西吗？”
“已经很胖了。”她微笑。
他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
过了会，“这些年，你还好吗？”
“去了很多地方，没有一刻不是在行走，我很好啊。”优雅的服务生把咖啡放在桌上。洁白的瓷，有简约的金色花纹流淌杯身。
“和我讲讲你的经历吧，我一直待在这个小小的县城，这几年都是朝九晚五。已经老咯。”
“呵呵，你适合安定的生活，这样挺好的。我去了青岛，登上青岛湾的一座灯塔，看蔚蓝的海；花了几个小时时间爬上在骊山，站在山顶等待晚霞；还去了扬州，看到了温文尔雅的汪氏小苑。还有去了西北很多不知名的宁静村庄。”她搅着稠稠的液体，低头喝了一小口。苦。香。“我差不多可以做导游咯。哈哈”她抬头眼睛眨眨。
“你真是的。一个人在外多不容易，回来吧。”
沉默。她看着他。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如今他已有男人模样，棱角分明，厚嘴唇。大概是出差缘故，皮肤隐藏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他对上她的眼，灼灼的坚定眼神，等待她回答。
许久。“你回来吧，这里有我，现在我有一份稳定工作，只是偶尔会有出差，如果哪天你想出去走走，你可以去。只是这里有我。记得回来。”他的坚强融化成温柔，眼角在夕阳里闪动。“你那次的离开，看着你一脸决绝，你对我说：楠，你要好好的。我走了。你知道吗？我有多么无助，眼睁睁地看你孤单背影消失在拐角，始终无能为力。”他转过脸望着窗外，双手紧握，勒得发白。缓缓趴在桌上。
她忽然无措起来，心底的坚持泛起涟漪。伸出手停在空中，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轻抚着他的发。
“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里，我只是习惯了行走他乡，身在路途，靠着写字维持生活。有谁可以真的包容我流浪的心。可我连自己都无法包容。”她轻声呢喃。“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许自己一个期限，可以更坚定的一路颠簸。偏偏是你，乱了我的心。”
忽然，他抬起头，她的手滑上他的面颊，掌心微微有坚硬胡须触感。恍惚之间，通过手掌，我能感受得到他的心。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请你相信我。留下来吧。不想看到你的孤单冷清。你需要温暖。我就作为你的火炉。墨”
“楠，我。。。。。。。”
有些人，大概只能做为朋友，开心可以一起分享，伤心可以互相倾述，无需共同承担生活的繁琐和枯燥。反而觉得放松的惬意。若是再前进一步，便只会有艰涩。
“楠，我只适合一个人，我像一只鸟，迁徙四方，居无定所，无法安定。你与我不同。”
气氛冷凝。无言相视。他颓然。
过了好一会，“大概只能如此了吧。”让她心疼的自嘲。他擦擦僵硬的脸。恢复常态，居然温和的微笑起来。
“我很抱歉。”她握住他的手。
拉开窗帘，黎明的光亮交织夜的黑暗。路灯撒下温黄的灯光。
一直在等待一个男子，带我走——提拉米苏。他不必有宽阔的肩，不必有浓重的钱味，只要他冷静且包容，可以取出我的心。那我就跟他走。此刻，他在城市的哪个方向，他在熟睡吧。很可笑的无知遐想。
白天在外面走动，背着包和水，带着地图、相机和录音机。拍树下的阴影，拍微笑的孩子，拍飘动的裙摆，拍凝望的眼神。她的脚步像温柔的手指轻轻抚摸这座城市。她站在繁忙的街道十字路口，握着录音机，记录风和人流的声音。因为惧怕深夜梦醒之后的大片安静而无法入眠，于是，便听白天录音机里的声音，很快就能睡着。
路边的树木追寻阳光的热度，土地和天空本是连接一体，亿万年的间隙，逐渐拉远彼此的距离。于是，天空撇开乌云，用温暖的阳光述说思念。于是，土地支起树木，用摇摆的枝叶述说怀念。遥遥相望。
以为，这个世界是我的，可以随心所欲生活，最后才知道我是这个世界的，生活可以对我随心所欲。生活就是圈子，我们从一个圈子跳到另一个圈子，本来是充满着期望。宛若“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人们在不同的围城间进进出出。有些人却选择留下，隐匿伤痛与失望，面带欢笑，只为活着。
我不知道我还会走多久，内心对行走的炙热火焰还能支持多久，我是一个偏执的人，不到最后的遍体伤痕，绝不放弃。亦或是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可以说服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买一张明信片，然后趴在窗口给某个人写一段话，却不寄出。带在身边，带着我的温度。仿佛他们都在我身边，从未远离。
她依旧在行走、写字、拍照片和听歌。生活沉闷和寂静。
“墨。。。。”电话响起，她坐在一个狭小的面馆里吃着面条。
“恩，是我。”很意外，她知道是他，一个张扬不羁的男人。
“我要走了，离开那里。”口气平静，完全不像曾经的他。
“呵呵。哦”她惊讶了，却波澜不惊。
“每天灯红酒绿，烟和酒精充斥得太多，这里太吵闹。我逃避的时间太长了，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事情却始终无能为力。这算什么？”他大概在抽烟，“你呢，现在在哪里？”
“我在路上。还未停下。”
“动荡的生活不属于任何人，原来我以为我可以主宰，这么多年以来，我沉醉其中，过着日夜颠倒的时差。这个早晨忽然早早醒来，一看窗外的城市，高楼大厦挡住了东方的太阳，我这里看不到阳光。原来我离开的太久。我把自己丢在黑暗里。”
“你本来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甘平凡。”
“你在嘲笑我？对不起，墨。是我把你带进了黑暗里。那时你多么阳光和单纯，在酒吧昏暗的迷雾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哪里。你是一朵花，只是长错了地方。”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我说，嗨，小花朵，到这里来。我们一起唱歌吧。”
她的心骤然紧缩，居然再次情不自禁地回答：“恩，我们一起唱歌。”
“辉，为什么那时我会遇到你？如果不是遇到你，说不定我会回家。过平淡的生活，继续我的学业。呵呵~”说到最后，她开始笑起来。
“对不起。”辉沉默了。“因为生活太寂寞，我找不到方向，身边缺少一个可以互相温暖的人。我要拥有你。”
“大概是注定的。谁可以抗拒。”她点了一支烟，“我还记得你站在台上，穿着粉色衬衫，领口不纽纽扣，我看到你宽大的胸膛在你唱歌时候有力的起伏，我恍若听到你厚重的呼吸声。”
“那时，你也寂寞吧。你的身体是冰冷的。”辉顿了好一会，“其实，这些年，我都在想着你。你走了，丝毫不留痕迹。像迷一般。”
“呵呵，你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
“直到一天凌晨时候，坐车回家，在一档收音机节目里听到你写的字，你写到了我。原来你没有忘记我。你说：他穿着粉色衬衫，安静地看着我，裹起我的手，一起看日出，一起吃饭，一起走路，一起睡。最后，他潜入大海，不知所终。”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哽咽。
“对不起，墨。那时，我刚好和酒吧里的朋友去北京参加演出，因为比较急，连夜就走，什么也没带，也没有时间和你道别。我只是对酒吧里的人说：墨来的时候，告诉她我有事去外地了，很快就回来。我唱了三天，从台上下来，倒了就睡，醒来吃点东西又开始唱。”
“我在你的房子里等你。哪也没有去。一刻也没睡，不吃东西，不喝水。我以为你丢下了我，不要我了。等了三天，然后，我就走了。没有告别。”
“我对你说过，说要带你去南方看海，说要一起去天涯海角，说要一起牵手，一起旅游。那次演出的报酬有5000，所以我才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呼出一口气，笑起来。“你走了，电话也开始停机。我找不到你了。刚刚光明的生活又陷入昏暗。”
然后，电话开始沉默。
“我通过朋友才在电台里弄到你现在的手机号码。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告诉你，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你也要好好的。行走，其实，不适合你。”
“这是我的事情。”她忽然提高声音，口气抗拒。
“本没有什么光明和黑暗。只要自己生活安定，就足够了。这是成人世界的准则，我想你是知道的。所以就不必继续行走了。安定下来吧。”
“我一个人很好。谢谢你的忠告。呵呵~~”她的口气像个孩子。
“我一直都在，小花朵。一切安好。”
“安好，辉。”说完，她挂了电话，对着冰冷的面条发呆。
难道，这些年的这些都是错误？她还是不明白。
一个女子穿着独特却有风味推门而入，带着异乡客的尘土，她披着的头发，走路时候像飞扬的马尾，不羁和野性。盯她看了很久，她微微转过脸庞，我看到一双沉淀着黑色的眼睛，眼神恍若匕首，直抵心脏，那么咄咄逼人的冷静。仿佛生长在寒冷山顶的艳丽小花，独自点缀着那里的单调色彩，卑微的坚强，直至让人在冷风里不禁为它落泪。
大约是点过了餐，一道身影缓缓压过来，坐在了对面。抬头看到她微微上翘的嘴唇，光滑的前额，宽大的领口里锁骨裸露。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她细细地说。
“恩？”饶有兴趣，灼灼地对上她的眼睛。
“粉色棉质衬衫，你害怕寒冷，心底的寂寞是冰屑。你想要柔软温暖的肌肤触及。”
“这么冷的夜，你不怕着凉？”忽然无措起来。
“呵呵，我是个女人。”放肆的自嘲笑容荡漾。
她，手指修长，食指中指微屈，随意夹着烟，熟练点燃。然后沉默。对话戛然而止。
从没有看过女人这种吃饭模样，她埋头一口一口扒入米饭，捡起猪排送人嘴里，像是游荡很久的野兽，丝毫不惧怕身体会长胖。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吃完满满一份猪排饭。
“女人，是容易寂寞的动物，却只在心里煎熬苦涩的孤独。”又点了支烟，“女人，心情不好时候，就喜欢吞食。”
“你似乎很坦然。”这么直白的坦露让我有些紧张。
“吃很多食物，夜晚就不会冷。如同拥抱着一个男人温暖的身体。”
“很多人以为自己可以独自存活，如同独行的豹子。潜游在生活夜色里。”
烟雾后面，她的眼睛开始萎靡，“谁都离不开谁。注定的。”
她又开始沉默，突兀的开始和结束，全然不顾他人。
“你很特别，张扬又内敛，淡然又不安。”好奇心驱使我问道。
“我只是一个无聊的人，了解之后，你会觉得索然无味。”她突然转过脸，眼睛明亮地看着我。
只好低下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的眼神逼入墙角。听到她笑了。眼睛看到她细小的喉结上下翻滚。那里酝酿着喜悦或悲伤的笑。
一朵花的盛开，不只是绽放它的美丽，同时，它也在等待残忍的凋谢。
“我高傲，看不上一般人的幼稚愚蠢的行为举止。我懦弱，需要一个男人，夜晚时候拥抚我入眠。融化坚硬的身体和冰冷的心。”
又来了一阵大雨，雨滴啪啪打在玻璃上，溅起的水花模糊了视线。
“我老吗？”语气里甚至多了份柔软气息。
“很有独特味道。”我没有抬头，缓慢搅动杯中的热饮。白色液体打着圈，舔着壁面一点点陷进中间的漩涡。
“那个夜晚，他弓着腰滑过我的身体，慢慢深入。恐惧和满足像海水般冲击而来。记得他温暖手掌捧着我的脸。我用力凝望天花板，不去看他炽热眼睛。心中的花朵开始凋谢，一片又一片。只是抱紧他鱼一样的背。直到房间的海水沉寂。”
“他说，你怎么了，疼吗？不。开始亲吻他有坚硬胡须的下巴，把他变成我柔软的孩子。”说完，她伏在桌上。后颈凸起，背慢慢地无声颤抖。
“需要一杯热水吗？”
“不，我挺好。”
红色的壁纸画着宽大的叶，经络分明。白天和黑夜亦是如此分明。那份记忆同样在心底烙印着质感的花纹。
“他穿着粉色衬衫，安静地看着我，裹起我的手”眼眶里泛起红色，“最后，他潜入大海，不知所终。”
她愣愣地盯着我看，喃喃：“他丢下我。”
“你们很像。”说完这句，她接着抽烟。烟雾翻出嘴唇顺着憔悴脸庞往上爬，淹没她的眼睛。
过了几分钟。扔掉烟头。
“对不起刚才说了这么多，谢谢。”
“也谢谢你。”
“为什么谢谢我？”
“因为我们的偶遇。”
“再见。”
“再见。”
“墨。我要结婚了。明天。和那个追求我很久的男生。”巧发来讯息。“经历了那么多起起伏伏，最后，我义无反顾。这个笑容温暖的男子。我大概会和他过完此生。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刚好这是个机会，让我为我们的未来一起努力。”
“我会去看你。看你穿着婚纱的喜悦。”
天空开始下雪，一片一片微小的白色慢慢蔓延整个夜空。她站在雪中，觉得很温暖。眼泪落下，像雪花那般晶莹。就此停留，不再前进。
“墨，你还好吗？我是楠。听说你那个城市开始降温并下雪了。多穿些衣服。楠。”
“我想回去了。我累了。”
“恩。我等你。”
内心安定，生活继续。
阳光暖暖。暖暖阳光。
梦，有时就像一片深蓝的海。在柔软的海水里缓缓翻滚游动,仿佛躺在酝酿生命的温暖子宫里，回到了原点。
这个夏天，背上包，穿着底部柔软的高帮登山鞋，带着相机，开始行走。无所谓去哪里。公车永远是拥挤的，展开地图的一角，上面的每个城市被编上数字。如果在转头看到窗外路标上的某个数字，那么今天，我就去那个城市。
她的心就像一朵花，在一个城市的水泥森林里即将凋谢，所以，必须离开。
只有在旅途中，才感觉安全。
幼年时候就开始梦想着出去，逃离这片枷锁，躲开这里灰色云朵。会做很久很奇怪的梦——明明在桥上走的好好，忽然一脚落空并掉落，失重时候心脏悬着的恐惧和眩晕。大概从那时起，注定了会过一种找寻颠簸和不安的生活。
火车上人们坐着，有的打牌，有的交谈，有的凝望窗外。潮水般的吵杂声包裹着，她很安静。
“这次，你会去哪？”短信响起，阳光正带着暖意钻进皮肤里。
“我不知道。”
“也很想出去，内心的黑暗正蚕食我最后的坚强，不知道为什么不安，最近心情变得暴躁。”
“织一个茧，让自己保持温暖，等待苏醒。”
“恩，安好。”
经常会陷入迷一般的自我世界，隔着一层膜，看到细致的东西。角落里蜘蛛安然蹲守、喝水时候喉结翻滚、孩子纯净眼睛里无声的疑问。
清醒，也是一种惩罚。因为看的清，所以没有快乐。
车厢随着火车靠站，剧烈抖动了一下。
那个早晨，被另一个班的高大男生叫出去，“你喜欢我吗？”他是早熟的果子，嘴角绒毛微微显现黑色，
她只是迷茫地看着他有力眼睛，无法理解和回答这句话。
沉默而执着的对视，像两个对手，抗衡最后的胜利。
他向前一步，她本能后退。
黄昏的天空撒着黄灰色的云，铺满整个头顶。像压倒而至的海浪定格高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仰望天空。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方向，不分昼夜，无论冷暖，我渐渐了解放逐的滋味。
要了一份现磨咖啡，不加糖，落地玻璃窗外，一张色彩艳丽的海报浸在水洼里，最后的干燥部分随风抖动，如同垂死手臂试图拉扯返回人间的绳索。
苦涩液体顺着舌尖爬到根部，所有味蕾顿时竖立，贪婪吮吸。
逐渐失去时间的概念。喝下第三杯咖啡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男子在角落座位里起身，拎着手提，走过她身边微微缓下脚步：“空腹喝咖啡不好。”
仰起头，看到他的脸，大概是平日里习惯带着严谨的面具吧。少有的温柔出现在这样坚硬脸上，让她发笑。
“哦？”接着小口喝着，“只是因为习惯，无法改变。”
“呵呵。”他忽然笑了，洁白整齐的牙齿微露。抬起手看看手表，然后走开。
相遇即如此简单，分别同样简单。我们对此无能为力。亦如无法阻止烟花璀璨绽放之后的无声消失。
街头灯光交错，驱逐黑暗，人们各种表情，坐在的士后座，拿出录音机探手伸出车窗，录下这座城市风的声音，录下此时城市夜的气味。头发被吹散打在脸上，她紧紧闭上眼睛
很多时候，停不下行走的步伐，停不下想要四处奔跑的心。冰冷的水泥房屋给不了温暖，只有不停追寻在远方的光明，才觉得安全。
来到一个广场，坚硬花岗岩地面，中央有一处喷泉，有孩子飞快溜旱冰，轮子摩擦地面声音碾在心脏，一阵酥麻。
“我会带你去很远的地方，去看太阳升起，去看潮水涨起，去看一切的美好。你跟我走。”这个声音刻录在记忆里，时常在深夜萦绕梦中。时间很可怕，会带走很多，比如这个曾给我承诺的这个男生。如今他在哪，在做什么，他还会记得那个夜，记得那时他面容慎重的诺言吗？
蹲着哭泣，小声。又忽然尖笑。活像一只被夺走食物的暴躁小兽。
常在树荫下和她们一起跳橡皮筋，柔软的麻花辫在空中欢快地跳舞，记忆的相片浮现眼前：一三一五四，一三一五七，马兰开花二十一。。。。。。
可否回到童年，可否重新体验那时的心情？
只是都回不去了。
她找到一处安静角落，坐在长椅上喝水。喝矿泉水，矿泉水是不含杂质的液体，没有味道和温度，自然而从容地流进心里，冲淡那里的悲伤绝望。
很多时候，我会积极规划生活，带着朝霞的活力微笑他人，希望能安定地工作生活。夜的大幕拉开，失去了光明，便又开始恐慌明天的太阳是否还会出现。可以听得见有什么在裂开。然后，陌生出现在眼睛里。
“你是一个不安的女人，黑暗像强大的漩涡撕扯在体内，只有温暖的阳光才能让你存活。大概曾经有一些痛彻心扉的人或事深埋灵魂，以致长出了花，绮丽的殷红，魅人的香味。却只在夜晚才盛开花朵。我们只是一场戏，主题是这朵花。或者说，我们只是这朵花寄存傀儡。即使，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却始终无法逃离它的桎梏。”某个午夜，巧在MSN上给我留下这段话。
去年，她们相遇在西安的一个画展上，她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灯光柔和照着表框里的画幅。不是太感兴趣，进来这里看画展，只是因为白天吃羊肉泡馍撑坏了，而且这里还有免费的低温冷气。大厅里人很少，一个年轻女子架着画板正在临摹墙上的一幅画。她站在她身后，不去打扰。她也没有注意身后的她。只是一笔一笔的画。这是一幅满是冷绿色彩的画。绿色的背景，一条条不同色彩深度的绿隐匿其中，恍惚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又像一双深邃的眼睛，一只手慢慢轻抚内心阴暗的她，撩起黑色情绪的朵朵浪花。
她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喘息。
听到脚步，她转身回望，她正看着她。四目对视的刹那，一切都安静起来。没有了灯光，没有了温度。
“你看到了什么？”她微笑。
“只是有点头晕。”她恢复了淡然语气。
“我叫巧，你好。”
“我叫墨，你好。这幅画叫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绿。”巧凝视墙壁上悬挂的巨大画幅，眼神迷离起来。仿佛自言自语般，“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就喜欢上。不知道什么原因。”
“恩。”
“出去喝一杯吗？”
“你不需要画完吗？”
“画展还会开2天，我有时间。”
“好，那我们去喝一杯。”
巧背着画架，她背着包。灼热的午后，阳光明晃晃地四处流动。它们来到街角处一家叫midnight的酒吧。因为是白天，这里的人很少，黄晕灯光撒满空气，经过夜晚的疯狂迷乱，这里有一种清冷的疲惫味道，但干净清爽。有轻声的歌声飘着。
“你要喝什么？”
“啤酒。”
巧仰脖大口喝下啤酒，“墨，我常常迷失自己，早晨醒来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样茫然。休息天，我躲在房子里听歌看碟睡觉，不喜欢逛街，不喜欢吵杂的地方。我需要安静。”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只想可以安顿自己的心，找一处寂静的土地，挖一个坑，埋葬我的心。然后我离去。”
“你相信命运吗？”
“都是注定好的。就像水往低处流，鸟儿向南飞，花开花谢，太阳东升西落。”
“我能预见未来的某些场景。几年之前，我梦见一幅绿色的画，上面是交错的不同色度的绿色线条。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梦里那个人身影模糊。那天傍晚我去画展中心验收装潢效果，忽然就注意到放在角落里的那幅绿色的画。恍惚之间，那个梦支离破碎的片段浮现脑中，我想我可以遇到某个人。期待那个人的出现。”
“呵，你觉得那个人是我吗？”她说。
“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你眼睛里的恐慌。面对这幅画，其他人只有平静。”
“我是一个四处流荡的人，居无定所，离群索居，没有固定工作。”
我和巧在那个炎热的午后，抽烟喝酒，谈论音乐文字和内心，她时而微笑，温暖面容，时而双手掩面，陷入沉思。我们都是彼此第一次遇到的敞开心谈及内心的人，却丝毫没有隐藏。恍若一面镜子，我们是对方在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离别时候，midnight里开始游离各样神色暧昧的人，我们互留号码。
“下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巧的脸上浮着酒精的红晕
“当我累的无法思考的时候，我会来找你道别。”
“我一直被这个梦影响着，你是我内心不安的唯一因子。如今遇到了你。我觉得安心了。也释然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有些事情直至面对的那刻才会罢休。”
“大概这是内心的偏执。我们无能为力。”
“我们好好生活，最后都会好起来，对吗？”
“我不知道。”
“我想我会好起来。有个男孩一直追求我，无私给我温暖，当我煎熬在黑色情绪的日子里，看到他依旧明亮真诚眼睛，我觉得是安心的。我大概会接受他，融他进我的心。”
“呵呵。”她笑出声，不是嘲笑。只因看到巧柔情姿态。“祝福你。”
饥饿袭来，胃部又开始隐隐疼痛，它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总喜欢作对，一点都不安分，时常提醒。她站起身，拉着影子，慢慢走。
24小时营业的超市，她买了烟和大份面包。柔和灯光照在身上，有淡淡的家的感觉涌上心头。
20岁之前，我一直是个乖巧的女孩，从未让父母操心烦恼，放学回家，坐在桌旁，我们三个人吃饭，谈笑。幼小的我发现不了其他。生活如此戏剧化。直至那天因为外出参加数学竞赛而可以休息半个下午。站在门口，钥匙刚插进，就听见屋内嘶吼，争吵加之摔碎玻璃的声音。原来这几年所有的温馨和笑容都是伪装，原来这些都是为了我。冰凉的痛蔓延，宛若匕首捅入心脏，一阵阵窒息。我像猫一样安静离开，灵魂从此远离这里。
瞌睡、逃课、出去疯玩，很晚才回家。他们猜出了我知道某些真相。第一次当我的面争吵，说着对方身上的缺点，忍受不了彼此性格的碰撞。看我时眼睛里都带着自责。我发了疯一样尖叫：你们都走，都走，去找你们现在的另一半，不用在我面前伪装可怜，不用为了我委屈伪装。他们愣愣地看着我，不再说一句话。我回到自己房间，趴在被子里哭泣，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沉入梦乡。
没过多久，我就选择了退学，老师们好言相劝，要我以学业为重，不要做冲动的决定。一起陪同的他们似乎由于劝我太多却无果，而无力的沉默。到教室收拾书本时候，班上所有眼睛盯着我。我只看见他。他不解的疑问眼神。临走时候，我走到他座位旁边：“楠，你要好好的。我走了。”
穿过车潮如流的马路，找到一处旅馆，小小的房间，有粉色的宽大窗帘，老旧的空调吐着冷气。拉上窗帘，房间陷入一片昏暗。甩掉脚上的鞋，穿着bra裸露身体，对着电脑写完那篇被一个小杂志的可爱编辑催得无语的旅行文字，按下发送键。空调忽然暂停工作，房间里一片安静，她钻进柔软的被子里，像只猫般。
我只能在这样安静的房间里入睡。不开灯。只需要柔软的白色被褥，适宜的温度。然后，喝下一大杯凉开水。听清澈的柔和音乐，开始睡觉。习惯一个人。昨日的誓言似乎历历在目，如今，我依旧独自。现实的残酷丝毫不留情面，即便心底还存有美好的幻想，那么终究它也会成为给自己的温馨玩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宛若流水，有谁可以为谁停下因生活而奔驰的脚步。
夜半时分，她一脸惊慌的醒来。汗水浸湿内衣。
梦见了一座老房子，乌黑砖墙，幽深庭院，高大树木遮天蔽日。我穿着一件粉色睡衣，赤脚，四周一片凉意。光线忽然暗下来，眼睛酸涩，眼皮好沉重。面前出现一扇深红油漆大门，狰狞虎头含着门环。心底好奇涌起，于是推门而入。门后是同样的场景。轻轻伸出脚触及布满绿色青苔的石块地面，冰凉蔓延直至头顶，身体颤抖。不远的前方依旧有一扇阴深且庄重门矗立。加快脚步。再次推门，还是同样的场景。开始奔跑，开始撞开。心底泛起恐慌——这里是哪？什么才是尽头？
奔跑，奔跑，奔跑。
坐在床上，她掩面而泣。许久之后，翻出海子的诗集。
“ 最后一夜和第一日的献诗
今夜你的黑头发
是岩石上寂寞的黑夜
牧羊人用雪白的羊群
填满飞机场周围的黑暗
黑夜比我更早睡去
黑夜是神的伤口
你是我的伤口
羊群和花朵也是岩石的伤口
雪山
用大雪填满飞机场周围的黑暗
雪山女神吃的是野兽穿的是鲜花
今夜 九十九座雪山高出天堂
使我彻夜难眠 ”
那天的午后见到了楠，他坐在一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户旁，正看着窗外。
“你来的比我还早呢。”她坐在他对面。
“你也提前来了啊。”他有些紧张，表情的激动，听到她的声音，身子赶忙坐正。微笑。洁白牙齿。“你要喝点什么？”
“来一杯炭烧咖啡吧。”
“不吃点东西吗？”
“已经很胖了。”她微笑。
他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
过了会，“这些年，你还好吗？”
“去了很多地方，没有一刻不是在行走，我很好啊。”优雅的服务生把咖啡放在桌上。洁白的瓷，有简约的金色花纹流淌杯身。
“和我讲讲你的经历吧，我一直待在这个小小的县城，这几年都是朝九晚五。已经老咯。”
“呵呵，你适合安定的生活，这样挺好的。我去了青岛，登上青岛湾的一座灯塔，看蔚蓝的海；花了几个小时时间爬上在骊山，站在山顶等待晚霞；还去了扬州，看到了温文尔雅的汪氏小苑。还有去了西北很多不知名的宁静村庄。”她搅着稠稠的液体，低头喝了一小口。苦。香。“我差不多可以做导游咯。哈哈”她抬头眼睛眨眨。
“你真是的。一个人在外多不容易，回来吧。”
沉默。她看着他。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如今他已有男人模样，棱角分明，厚嘴唇。大概是出差缘故，皮肤隐藏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他对上她的眼，灼灼的坚定眼神，等待她回答。
许久。“你回来吧，这里有我，现在我有一份稳定工作，只是偶尔会有出差，如果哪天你想出去走走，你可以去。只是这里有我。记得回来。”他的坚强融化成温柔，眼角在夕阳里闪动。“你那次的离开，看着你一脸决绝，你对我说：楠，你要好好的。我走了。你知道吗？我有多么无助，眼睁睁地看你孤单背影消失在拐角，始终无能为力。”他转过脸望着窗外，双手紧握，勒得发白。缓缓趴在桌上。
她忽然无措起来，心底的坚持泛起涟漪。伸出手停在空中，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轻抚着他的发。
“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里，我只是习惯了行走他乡，身在路途，靠着写字维持生活。有谁可以真的包容我流浪的心。可我连自己都无法包容。”她轻声呢喃。“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许自己一个期限，可以更坚定的一路颠簸。偏偏是你，乱了我的心。”
忽然，他抬起头，她的手滑上他的面颊，掌心微微有坚硬胡须触感。恍惚之间，通过手掌，我能感受得到他的心。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请你相信我。留下来吧。不想看到你的孤单冷清。你需要温暖。我就作为你的火炉。墨”
“楠，我。。。。。。。”
有些人，大概只能做为朋友，开心可以一起分享，伤心可以互相倾述，无需共同承担生活的繁琐和枯燥。反而觉得放松的惬意。若是再前进一步，便只会有艰涩。
“楠，我只适合一个人，我像一只鸟，迁徙四方，居无定所，无法安定。你与我不同。”
气氛冷凝。无言相视。他颓然。
过了好一会，“大概只能如此了吧。”让她心疼的自嘲。他擦擦僵硬的脸。恢复常态，居然温和的微笑起来。
“我很抱歉。”她握住他的手。
拉开窗帘，黎明的光亮交织夜的黑暗。路灯撒下温黄的灯光。
一直在等待一个男子，带我走——提拉米苏。他不必有宽阔的肩，不必有浓重的钱味，只要他冷静且包容，可以取出我的心。那我就跟他走。此刻，他在城市的哪个方向，他在熟睡吧。很可笑的无知遐想。
白天在外面走动，背着包和水，带着地图、相机和录音机。拍树下的阴影，拍微笑的孩子，拍飘动的裙摆，拍凝望的眼神。她的脚步像温柔的手指轻轻抚摸这座城市。她站在繁忙的街道十字路口，握着录音机，记录风和人流的声音。因为惧怕深夜梦醒之后的大片安静而无法入眠，于是，便听白天录音机里的声音，很快就能睡着。
路边的树木追寻阳光的热度，土地和天空本是连接一体，亿万年的间隙，逐渐拉远彼此的距离。于是，天空撇开乌云，用温暖的阳光述说思念。于是，土地支起树木，用摇摆的枝叶述说怀念。遥遥相望。
以为，这个世界是我的，可以随心所欲生活，最后才知道我是这个世界的，生活可以对我随心所欲。生活就是圈子，我们从一个圈子跳到另一个圈子，本来是充满着期望。宛若“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人们在不同的围城间进进出出。有些人却选择留下，隐匿伤痛与失望，面带欢笑，只为活着。
我不知道我还会走多久，内心对行走的炙热火焰还能支持多久，我是一个偏执的人，不到最后的遍体伤痕，绝不放弃。亦或是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可以说服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买一张明信片，然后趴在窗口给某个人写一段话，却不寄出。带在身边，带着我的温度。仿佛他们都在我身边，从未远离。
她依旧在行走、写字、拍照片和听歌。生活沉闷和寂静。
“墨。。。。”电话响起，她坐在一个狭小的面馆里吃着面条。
“恩，是我。”很意外，她知道是他，一个张扬不羁的男人。
“我要走了，离开那里。”口气平静，完全不像曾经的他。
“呵呵。哦”她惊讶了，却波澜不惊。
“每天灯红酒绿，烟和酒精充斥得太多，这里太吵闹。我逃避的时间太长了，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事情却始终无能为力。这算什么？”他大概在抽烟，“你呢，现在在哪里？”
“我在路上。还未停下。”
“动荡的生活不属于任何人，原来我以为我可以主宰，这么多年以来，我沉醉其中，过着日夜颠倒的时差。这个早晨忽然早早醒来，一看窗外的城市，高楼大厦挡住了东方的太阳，我这里看不到阳光。原来我离开的太久。我把自己丢在黑暗里。”
“你本来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甘平凡。”
“你在嘲笑我？对不起，墨。是我把你带进了黑暗里。那时你多么阳光和单纯，在酒吧昏暗的迷雾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哪里。你是一朵花，只是长错了地方。”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我说，嗨，小花朵，到这里来。我们一起唱歌吧。”
她的心骤然紧缩，居然再次情不自禁地回答：“恩，我们一起唱歌。”
“辉，为什么那时我会遇到你？如果不是遇到你，说不定我会回家。过平淡的生活，继续我的学业。呵呵~”说到最后，她开始笑起来。
“对不起。”辉沉默了。“因为生活太寂寞，我找不到方向，身边缺少一个可以互相温暖的人。我要拥有你。”
“大概是注定的。谁可以抗拒。”她点了一支烟，“我还记得你站在台上，穿着粉色衬衫，领口不纽纽扣，我看到你宽大的胸膛在你唱歌时候有力的起伏，我恍若听到你厚重的呼吸声。”
“那时，你也寂寞吧。你的身体是冰冷的。”辉顿了好一会，“其实，这些年，我都在想着你。你走了，丝毫不留痕迹。像迷一般。”
“呵呵，你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
“直到一天凌晨时候，坐车回家，在一档收音机节目里听到你写的字，你写到了我。原来你没有忘记我。你说：他穿着粉色衬衫，安静地看着我，裹起我的手，一起看日出，一起吃饭，一起走路，一起睡。最后，他潜入大海，不知所终。”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哽咽。
“对不起，墨。那时，我刚好和酒吧里的朋友去北京参加演出，因为比较急，连夜就走，什么也没带，也没有时间和你道别。我只是对酒吧里的人说：墨来的时候，告诉她我有事去外地了，很快就回来。我唱了三天，从台上下来，倒了就睡，醒来吃点东西又开始唱。”
“我在你的房子里等你。哪也没有去。一刻也没睡，不吃东西，不喝水。我以为你丢下了我，不要我了。等了三天，然后，我就走了。没有告别。”
“我对你说过，说要带你去南方看海，说要一起去天涯海角，说要一起牵手，一起旅游。那次演出的报酬有5000，所以我才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呼出一口气，笑起来。“你走了，电话也开始停机。我找不到你了。刚刚光明的生活又陷入昏暗。”
然后，电话开始沉默。
“我通过朋友才在电台里弄到你现在的手机号码。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告诉你，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你也要好好的。行走，其实，不适合你。”
“这是我的事情。”她忽然提高声音，口气抗拒。
“本没有什么光明和黑暗。只要自己生活安定，就足够了。这是成人世界的准则，我想你是知道的。所以就不必继续行走了。安定下来吧。”
“我一个人很好。谢谢你的忠告。呵呵~~”她的口气像个孩子。
“我一直都在，小花朵。一切安好。”
“安好，辉。”说完，她挂了电话，对着冰冷的面条发呆。
难道，这些年的这些都是错误？她还是不明白。
一个女子穿着独特却有风味推门而入，带着异乡客的尘土，她披着的头发，走路时候像飞扬的马尾，不羁和野性。盯她看了很久，她微微转过脸庞，我看到一双沉淀着黑色的眼睛，眼神恍若匕首，直抵心脏，那么咄咄逼人的冷静。仿佛生长在寒冷山顶的艳丽小花，独自点缀着那里的单调色彩，卑微的坚强，直至让人在冷风里不禁为它落泪。
大约是点过了餐，一道身影缓缓压过来，坐在了对面。抬头看到她微微上翘的嘴唇，光滑的前额，宽大的领口里锁骨裸露。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她细细地说。
“恩？”饶有兴趣，灼灼地对上她的眼睛。
“粉色棉质衬衫，你害怕寒冷，心底的寂寞是冰屑。你想要柔软温暖的肌肤触及。”
“这么冷的夜，你不怕着凉？”忽然无措起来。
“呵呵，我是个女人。”放肆的自嘲笑容荡漾。
她，手指修长，食指中指微屈，随意夹着烟，熟练点燃。然后沉默。对话戛然而止。
从没有看过女人这种吃饭模样，她埋头一口一口扒入米饭，捡起猪排送人嘴里，像是游荡很久的野兽，丝毫不惧怕身体会长胖。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吃完满满一份猪排饭。
“女人，是容易寂寞的动物，却只在心里煎熬苦涩的孤独。”又点了支烟，“女人，心情不好时候，就喜欢吞食。”
“你似乎很坦然。”这么直白的坦露让我有些紧张。
“吃很多食物，夜晚就不会冷。如同拥抱着一个男人温暖的身体。”
“很多人以为自己可以独自存活，如同独行的豹子。潜游在生活夜色里。”
烟雾后面，她的眼睛开始萎靡，“谁都离不开谁。注定的。”
她又开始沉默，突兀的开始和结束，全然不顾他人。
“你很特别，张扬又内敛，淡然又不安。”好奇心驱使我问道。
“我只是一个无聊的人，了解之后，你会觉得索然无味。”她突然转过脸，眼睛明亮地看着我。
只好低下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的眼神逼入墙角。听到她笑了。眼睛看到她细小的喉结上下翻滚。那里酝酿着喜悦或悲伤的笑。
一朵花的盛开，不只是绽放它的美丽，同时，它也在等待残忍的凋谢。
“我高傲，看不上一般人的幼稚愚蠢的行为举止。我懦弱，需要一个男人，夜晚时候拥抚我入眠。融化坚硬的身体和冰冷的心。”
又来了一阵大雨，雨滴啪啪打在玻璃上，溅起的水花模糊了视线。
“我老吗？”语气里甚至多了份柔软气息。
“很有独特味道。”我没有抬头，缓慢搅动杯中的热饮。白色液体打着圈，舔着壁面一点点陷进中间的漩涡。
“那个夜晚，他弓着腰滑过我的身体，慢慢深入。恐惧和满足像海水般冲击而来。记得他温暖手掌捧着我的脸。我用力凝望天花板，不去看他炽热眼睛。心中的花朵开始凋谢，一片又一片。只是抱紧他鱼一样的背。直到房间的海水沉寂。”
“他说，你怎么了，疼吗？不。开始亲吻他有坚硬胡须的下巴，把他变成我柔软的孩子。”说完，她伏在桌上。后颈凸起，背慢慢地无声颤抖。
“需要一杯热水吗？”
“不，我挺好。”
红色的壁纸画着宽大的叶，经络分明。白天和黑夜亦是如此分明。那份记忆同样在心底烙印着质感的花纹。
“他穿着粉色衬衫，安静地看着我，裹起我的手”眼眶里泛起红色，“最后，他潜入大海，不知所终。”
她愣愣地盯着我看，喃喃：“他丢下我。”
“你们很像。”说完这句，她接着抽烟。烟雾翻出嘴唇顺着憔悴脸庞往上爬，淹没她的眼睛。
过了几分钟。扔掉烟头。
“对不起刚才说了这么多，谢谢。”
“也谢谢你。”
“为什么谢谢我？”
“因为我们的偶遇。”
“再见。”
“再见。”
“墨。我要结婚了。明天。和那个追求我很久的男生。”巧发来讯息。“经历了那么多起起伏伏，最后，我义无反顾。这个笑容温暖的男子。我大概会和他过完此生。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刚好这是个机会，让我为我们的未来一起努力。”
“我会去看你。看你穿着婚纱的喜悦。”
天空开始下雪，一片一片微小的白色慢慢蔓延整个夜空。她站在雪中，觉得很温暖。眼泪落下，像雪花那般晶莹。就此停留，不再前进。
“墨，你还好吗？我是楠。听说你那个城市开始降温并下雪了。多穿些衣服。楠。”
“我想回去了。我累了。”
“恩。我等你。”
内心安定，生活继续。
阳光暖暖。暖暖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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