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陌生

我还是在想，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笔调，开始一段故事，一个简单、平庸、没有色彩的故事。也许等我把这种笔调想清楚了，故事也就结束了。这不是我的希望，我希望我已经知道，我在用什么样的调调，开始我的故事，缅怀哪些时光。
正是夏天最炎热的时候，我头上的阳光被叶子剪得层次分明。我在细数脚下的阳光，河水以一种萎靡的神态从我的目光中脱离。我开始审视自己，审视我所生活的空间。这个空间，应给就在我的脚下。王杰把上身的衣服脱掉了，直接钻进了水里。我问瞿国静，张守生在哪。那小子从水底把头扬了起来。树影一下变的斑驳。原来是我的高中生活，我跳水，水花沾湿画面，泛黄的都是记忆，残缺不全。
很想忘记，可是忘记的东西却在瞬间占领记忆。那么还是不去强求，以免被自己折磨。
在临街的二楼小房间，我们找到了一个VCD还有电视，于是就开始听歌，歌声从这个房间窜到了另个房间，我就在另个房间，一直到夜里。那天的夜色是很浓密的，我没有迷路，从篝火的晚会上，我和同学一直聊着天。夜里的河水，在脚下是发着神经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冷了，又突然热了。
聊天时，那些人散了，不知去向。我的伤感在那一夜浓妆艳抹的登场。好想离开，看看什么叫做城市。去过一次信阳，以为那就是城市，我开始用脚去丈量城市的大小，结果迷路了。但是就在迷路的那一瞬间，我开始迷恋大城市。
再后来我去了北京，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觉得这是个大城市。可是我还是喜欢丈量，用脚去丈量。在第一年是这样，走了很多冤枉路。第二年我学乖了，不再用脚去丈量这个城市，我开始坐公交，坐陌生的公交，看陌生的站牌和陌生的人，以及陌生的建筑。车坐的越来越多，换过一辆又一辆，和我坐在一起的是那些陌生的空气，一直没变。但和我擦肩而过的人越来越多。第三年，我终于学会了坐地铁，可是第一次进入地铁站，我就没有了方向感，在同时进站的两辆地铁间，我不知道我该选择什么，终于我错过了一辆，又一辆，又离开了一辆••••••
我是在那一年的什么时候学会坐地铁的我已经记不住了。只晓得我第一次走进地铁里，看见的都是更加陌生的面孔。仿佛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有在和他们一起走出地铁后，我才恍然清醒。而哪些在中途下车的人，都被我当做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再也不会出现。
现在我在温州，来了温州以后我终于觉得北京是个大城市了。我开始怀念大城市，但不像我小时候那么迷恋。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那是个较为熟悉的地方，于是怀念。至于熟悉什么，肯定不是高楼和站牌，它们只是我视线的一个点，从来没有场景。那么熟悉什么？又怀念什么？可能是熟悉一种感觉，怀念一种陌生的感觉。
如此说来，对于温州我连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因为我总觉得自己从未踏上过这里的土地。在这里，我仅仅是一个旁观者，看车来车往，看晃动的人影，仿佛看一场电影，而更多的则像是一场梦，梦醒后，我又躺在沙滩上，看河里游泳的人大笑着谈论班级里谁对谁有意思，谁是混蛋，明天考试怎么作弊••••••
其实这些都是阳光下斑驳的树影。我的记忆也仅限于那天的篝火。但我甚至都已经忘了篝火是谁点燃的，最后又是怎么熄灭的。我以为我轻轻松松的就度过了高中生活，度过了在异乡漂流的日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日子，会在某一天，以无比清晰的姿态，突然再次闯进我的生活，让我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