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对我毕业论文的反馈
按：看了小熊对我的毕业论文《自决的限度——一种自由民族主义的阐释》的详细批评和修改，彻底羞赧了。他不仅纠正了许多字词和语句的讹误，澄清了许多表述上的晦涩难通之处，而且指出了我第一部分论述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亲缘性的思想遗漏：不仅仅应该关注康德的自由意志学说对费希特的民族自决学说的影响（凯杜里），也应该更多地关注卢梭的公意学说对康德影响以及费希特的卢梭式回归（当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一方面其实并不熟悉卢梭和康德的关系，另一方面是想偷懒）。。。总之，小熊的批评让我警策，有朋如斯足矣！懒惰的孩纸，你要努力啊！
反馈节选：
一、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一对双胞胎兄弟？
在这一部分，你主要从法国大革命的革命实践以及康德、费希特的民族主义理论来说明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家族亲缘性。
对于法国大革命的革命实践产生民族主义而言，我认为其内在逻辑就是人们在追求自由的革命运动中，在为共同的目标（自由）奋斗的过程中产生了某种群体认同意识（这首先表现为第三等级的自觉团结），再加上法国革命中遭到了其他国家的干涉，使得这种群体认同意识由第三等级的群体自觉发展成整个法兰西民族的群体自觉，这样原本为自由而战的法国大革命，由于实际革命斗争的影响而造就了强烈的法兰西民族认同感。这就是说在法国大革命的实践中，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就携手共生了！
康德的自由观念是人如果服从内心绝对的道德律令，那么人就是自由的。而落实到费希特的民族观念之中，个人要获得自由就必须服从民族的意志，也就是把康德的绝对律令外化和坐实为民族的共同意志（这一意志必然是符合民族的整体利益的，因为是至善的），这样个人自由便同民族自决统一起来并且服从于民族自决意志，这又是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在理论上的共生形态。
但是，我觉得你这里的论述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对于法国大革命和康德都有重要影响的启蒙思想家卢梭。虽然，你在论文中提到民族主义作为一种理论思潮起源于卢梭的人民主权说，但是似乎没有阐明卢梭的思想对于法国大革命中出现的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携手共生的实践的指导意义，而且没有谈到卢梭对康德的自由观念影响。虽然我不是太清楚康德的这种自由观念实质上是否曾受到卢梭的影响，但据我看朱学勤氏的《道德理想国的覆灭》的印象，他有好几次提到只有康德真正读懂了卢梭，我好像还在那里看到一个说法说对康德影响最大的两个人物就是牛顿和卢梭。
下面我结合我读以赛亚•柏林《自由及其背叛》和朱氏《道德理想国的覆灭》两书所获得的对于卢梭思想的基本印象，来简要谈谈卢梭思想与法国大革命中出现自由主义与民族主义共生的实践的影响，以及他的思想与康德、费希特的相似之处。（我只是凭我的印象谈，可能很不准确，毕竟无论是卢梭、康德、还是费希特，我都不熟悉，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根本缺乏了解，这里只是说个大概。）
据朱学勤的解读，卢梭政治思想的逻辑起点就是起源于《论科学与艺术》一文中所表现的对于文明进步的质疑与否定，进而否定人类的已然历史，即在《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一书中的主要论点。也就是说至今为止，人类都是处在一种不自由不平等的束缚之中。而如果人类要获得自由，就必须回到自然状态，但实际上人类又不可能返回原始状态，所以要获得自由的路径只能是以新的法则重新结构社会，而这就是《社会契约论》的主题。重新安排社会由谁来做呢？只能依靠政府权力。而政府权力的合法性来源就是卢梭的“人民主权说”，政府实践人民的“公意”，重新安排社会，“公意”是至善的，因此按照“公意”安排的社会也必然是善的。这就是卢梭思想的内在逻辑。但是，落实到实践层面，谁能够代表“公意”呢？就是法国大革命中涌现出来的诸如罗伯斯庇尔之类的卡里斯马型的政治领袖，所以追求自由的“公意”成了专制统治者振振有词地迫害异见者，限制他们的至善理由，这样追求自由的“公意”走向了自由的反面，即是对自由的背叛。
我认为，卢梭这种“公意”思想，正是法国大革命中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共生的一个结合点。“公意”是至善的，是追求自由、保障自由的，这是它与自由主义的联系；“公意”又是群体共有的，落实到实践层面，这个群体就是法兰西民族，这又是它与民族主义的联系。因此，可以说，卢梭虽然没有民族主义的思想，但他的思想指引下的法国大革命实践实际上落实了他自由主义思想中所隐含的民族主义的因素。
而卢梭与康德、费希特的关系，则更为亲近。我认为，康德自由观念中的绝对律令观念，实际是将卢梭的“公意”抽象化为一种具有形而上性质的至善原则（理念？当然康德的绝对律令观念中肯定有自柏拉图、斯多葛学派、中世纪经院哲学的维名派、笛卡尔的理性主义以及路德教派等等的影响，但也不能 排除他受到卢梭影响的可能）。而费希特则又把康德思想中的可能带有卢梭“公意”影子的绝对律令打回原形，成为一种民族意志。费希特的“个人的完全自决最终要求民族的自决”的观念与卢梭的“个人自由的实现基于人们对于至善的公意的绝对服从”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就是说，卢梭的“社会公意”经康德的抽象化之后，又被费希特拉回原形，成为民族意志（民族自决就是民族有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意志）。
所以，如果我的上述粗疏的梳理还基本上符合个人思想的实际的话（我对这种符合的程度表示极大怀疑），那么在梳理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家族亲缘性的历史渊源的时候，似乎不能越过卢梭。在这一点上，卢梭思想的影响似乎远远超越了与他同时代的启蒙思想家。
……
反馈节选：
一、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一对双胞胎兄弟？
在这一部分，你主要从法国大革命的革命实践以及康德、费希特的民族主义理论来说明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家族亲缘性。
对于法国大革命的革命实践产生民族主义而言，我认为其内在逻辑就是人们在追求自由的革命运动中，在为共同的目标（自由）奋斗的过程中产生了某种群体认同意识（这首先表现为第三等级的自觉团结），再加上法国革命中遭到了其他国家的干涉，使得这种群体认同意识由第三等级的群体自觉发展成整个法兰西民族的群体自觉，这样原本为自由而战的法国大革命，由于实际革命斗争的影响而造就了强烈的法兰西民族认同感。这就是说在法国大革命的实践中，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就携手共生了！
康德的自由观念是人如果服从内心绝对的道德律令，那么人就是自由的。而落实到费希特的民族观念之中，个人要获得自由就必须服从民族的意志，也就是把康德的绝对律令外化和坐实为民族的共同意志（这一意志必然是符合民族的整体利益的，因为是至善的），这样个人自由便同民族自决统一起来并且服从于民族自决意志，这又是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在理论上的共生形态。
但是，我觉得你这里的论述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对于法国大革命和康德都有重要影响的启蒙思想家卢梭。虽然，你在论文中提到民族主义作为一种理论思潮起源于卢梭的人民主权说，但是似乎没有阐明卢梭的思想对于法国大革命中出现的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携手共生的实践的指导意义，而且没有谈到卢梭对康德的自由观念影响。虽然我不是太清楚康德的这种自由观念实质上是否曾受到卢梭的影响，但据我看朱学勤氏的《道德理想国的覆灭》的印象，他有好几次提到只有康德真正读懂了卢梭，我好像还在那里看到一个说法说对康德影响最大的两个人物就是牛顿和卢梭。
下面我结合我读以赛亚•柏林《自由及其背叛》和朱氏《道德理想国的覆灭》两书所获得的对于卢梭思想的基本印象，来简要谈谈卢梭思想与法国大革命中出现自由主义与民族主义共生的实践的影响，以及他的思想与康德、费希特的相似之处。（我只是凭我的印象谈，可能很不准确，毕竟无论是卢梭、康德、还是费希特，我都不熟悉，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根本缺乏了解，这里只是说个大概。）
据朱学勤的解读，卢梭政治思想的逻辑起点就是起源于《论科学与艺术》一文中所表现的对于文明进步的质疑与否定，进而否定人类的已然历史，即在《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一书中的主要论点。也就是说至今为止，人类都是处在一种不自由不平等的束缚之中。而如果人类要获得自由，就必须回到自然状态，但实际上人类又不可能返回原始状态，所以要获得自由的路径只能是以新的法则重新结构社会，而这就是《社会契约论》的主题。重新安排社会由谁来做呢？只能依靠政府权力。而政府权力的合法性来源就是卢梭的“人民主权说”，政府实践人民的“公意”，重新安排社会，“公意”是至善的，因此按照“公意”安排的社会也必然是善的。这就是卢梭思想的内在逻辑。但是，落实到实践层面，谁能够代表“公意”呢？就是法国大革命中涌现出来的诸如罗伯斯庇尔之类的卡里斯马型的政治领袖，所以追求自由的“公意”成了专制统治者振振有词地迫害异见者，限制他们的至善理由，这样追求自由的“公意”走向了自由的反面，即是对自由的背叛。
我认为，卢梭这种“公意”思想，正是法国大革命中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共生的一个结合点。“公意”是至善的，是追求自由、保障自由的，这是它与自由主义的联系；“公意”又是群体共有的，落实到实践层面，这个群体就是法兰西民族，这又是它与民族主义的联系。因此，可以说，卢梭虽然没有民族主义的思想，但他的思想指引下的法国大革命实践实际上落实了他自由主义思想中所隐含的民族主义的因素。
而卢梭与康德、费希特的关系，则更为亲近。我认为，康德自由观念中的绝对律令观念，实际是将卢梭的“公意”抽象化为一种具有形而上性质的至善原则（理念？当然康德的绝对律令观念中肯定有自柏拉图、斯多葛学派、中世纪经院哲学的维名派、笛卡尔的理性主义以及路德教派等等的影响，但也不能 排除他受到卢梭影响的可能）。而费希特则又把康德思想中的可能带有卢梭“公意”影子的绝对律令打回原形，成为一种民族意志。费希特的“个人的完全自决最终要求民族的自决”的观念与卢梭的“个人自由的实现基于人们对于至善的公意的绝对服从”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就是说，卢梭的“社会公意”经康德的抽象化之后，又被费希特拉回原形，成为民族意志（民族自决就是民族有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意志）。
所以，如果我的上述粗疏的梳理还基本上符合个人思想的实际的话（我对这种符合的程度表示极大怀疑），那么在梳理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家族亲缘性的历史渊源的时候，似乎不能越过卢梭。在这一点上，卢梭思想的影响似乎远远超越了与他同时代的启蒙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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