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天空，石头

跨出地铁口的第一步是重大的，是分野——
不再满怀私人的心事，成为无名者的一员。
奴性的颈椎已经叛变昏庸的头脑，当你
抬头看，谁会意识到，这一秒中发生的政变。
大厦并非大厦，而是山的独特的变种，一座
没有坡度，没有把手，失去摩擦力的山。
长满阔叶林的毛皮中曾出没食肉的或吮手指的
虱子，被整块扒去。丢进玻璃瓶洗一洗，剔除
糜烂的皮下组织，打磨出光泽。移植到某块不毛之地，
选择了和仙人掌极为不同的方式，艰辛地生活，并
哺育子孙，与人们不那么愉快的相处：不再有爬山虎
攀登，驱赶闲杂的电梯，直来直去，属于驯服了按钮的
那些人，大厦纲写字楼目财经科，让人想起采石场里
已成型的墓碑，镂刻着一个对天国上瘾的主人的名字。
石头、大厦，天空——
让我们再来一次，解放并自主的，抬头看，探望那片
本能渴望的天空。没有天敌的大厦破坏了天空的生态。
被感染的天空正在石化，经历一次灭绝：一整块天空成了
一整块石头。井底的我们如一汪水蛭，向下滑行。一整块石头
压扁每一条游动的光线。那块石头，远远伸出一只手臂
顺着我们的视线，掐断正在交流的口鼻。但是
只剩下那块石头，泄露出遥不可及的、唯一的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