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樱桃

     今天我走在玉林，和一棵樱桃树见面了。它站在一条巷子边上一户人家的白墙里，又高又直。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更闪亮的是叶子中间无数的红点点。我跑过去，站在树底下，当然是隔着墙，痴痴地望着这棵树。在城市中心的居民小区里，有这么一棵樱桃树，真是奇迹！
    我要是象那几只馋嘴鸟就好了，想啄几口就几口；我要是能住在这家就好了，现在就可以搭个梯子，想吃多少摘多少。身边的小贩懒洋洋地骑着三轮车路过，吆喝着：“ 樱桃——买啊，草莓，双流草莓——买啊”他的樱桃是淡淡的珊瑚红，几乎是黄色的。树上的樱桃是正宗的鲜红，红得就像我老家的那种。
    小贩把车停下，笑笑地说：“你看人家的看一天也吃不到，买我的吧，让你一块钱，十九块，包好吃!”我偏不买他的。
    前几天姐姐打电话说，老家的樱桃满街都是，七八块一斤，吃多了也上火。身处异地且水果铺的樱桃卖到二十块钱一斤的我各种羡慕嫉妒恨情绪爆发， 我也上火了! 是妒火中烧！！
    二十块钱一斤的樱桃看起来颗颗鲜红如宝石，没有车厘子那么蠢头蠢脑，小巧圆润，晶莹玲珑，我忍痛买了一点儿来吃，吃相从来没那么淑女过，一颗都要品半天。
    最近，二十块钱一斤的樱桃也没有了。小贩卖的是本地樱桃，那种浅珊瑚红，尝起来偏酸一些。 不回忆了，真让人伤心啊！当我站在樱桃树底下的时候，这回忆就更令人伤心了。城市就是一个拿钞票换远方各种珍贵东西的地方，不要奢望有一棵樱桃树让自己去摘，现在有这样一棵树，不过站在墙那边……遗憾，遗憾。
    樱桃树很难栽，从苗到树，再到挂果，有的是年头等待。小时候在别人房前屋后看见，小孩子眼尖，心也细，开始挂果的那几棵，从开小白花花起就被盯上了，同时盯上它的还有各种馋嘴鸟、毛毛虫、春天的大风。也就是说，藏在叶子底下由小小的青果子长成小红宝石的樱桃们，注定要历经命运波折——被鸟儿啄掉几颗，毛毛虫啃掉几口、大风刮掉几个——能等到小孩子三五成群，窥视半晌，放哨的放哨，撵狗的撵狗，小猴子一样攀上树连果带叶撸上一大把，那时节的樱桃，当然不多，珍贵得很。再说一群人在主人破口大骂且偶尔会有恶犬身后狂追的大逃亡中终于跑脱了之后，喘息刚定，三三五五，小心分掉这胜利果实——也是心怦怦跳着，小心抿着，一颗吃半天，太好吃了。
    樱桃永远都是稀少的，无论在分得三五颗的顽童时代，还是卖得奇贵的当下，稀少的东西才会留给人长久的滋味来回想吧。
    我怏怏地往前走，离开巷子五十米左右，有一个小小的花木铺子，卖各种草草花。还有一些盆栽树，咦? 有一棵一米半左右，两个手指粗细的小树，它上面结的什么？我凑上前去，哇，是樱桃！如假包换的樱桃。又红又亮，一个老大爷坐在铺子里，手拿一只大茶缸，咕嘟嘟喝浓茶，喝几口看见我，他笑眯眯地说：" 都是真的樱桃哦，不信你尝嘛!"
       我当然不能只说我相信，我相信，然后冷静地走掉，对不对？
    多年以后我第一次吃到了树上的樱桃。两三颗。 这樱桃，真好吃，可以和我小时候狂跑之后吃到的那几颗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