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海棠的诗

◎远处的山
远处的山在雨晴之后安静极了，一动不动
它面向南，晒着太阳
仿佛准备开花
◎微音
阵风吹来时，我知道
一个我期待的场景即将复现：那时你打着雨伞
打手势要我快下楼来
◎亲爱的人
我亲爱的人不在这里，
我亲爱的人在皖西北的冬天。
他们三三两两端来小凳子在村里空旷的地方晒太阳。
我的外婆也在其中，她从村北的土壤里走出来，
坐在我为她预备的草毡上。
◎我们会像爱你一样爱老照片中裹头巾的妇人
她坐在照片中央，
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看镜头的孩子；
她的右边，站着一个三四岁的女童。
女童低着头，上翻着眼睛偷偷看我们——
我，姐姐，弟弟。我们毫不遮拦地看着她，
看着她的母亲，她母亲的小脚。
这时她陪嫁的丫环早已不在她的身边，
她的丈夫也早已不在她的身边。
这时，她已卖光了所有的金银手饰，
您说，所以她只能穿着蓝粗布上衣，
戴着蓝粗布头巾，扎着蓝粗布腿带。
◎您的右手
一日的谈话间，您悄悄把右手放在背后，
左手在前仍然自然地把玩尚未做好的物什。
我使坏想办法让您的右手摆到前面来，
您佯装看树上
柿子红了几个。
一个，二个，三个，喔，那里还藏着一个！
问我想吃那个。我说，那只颤抖的
让人心酸。
◎立秋
信息来自遥远的平原，
太阳把晌午照得分外安静，
婴儿般
入睡村庄的怀里。
我的村庄叫孟庄行政村孟中自然村，
村巷栽满了白杨树，
它们站成整齐的一排排，
静止不动。
父亲打盹，依靠在白杨树身上的样子
像一颗饱满的花生。
◎给你的信
太阳下山前
被女儿认作缠在电缆上的气球。
我们去买玉米，咖哩果
和明早的鲜牛奶。
她走在我后面，拖鞋里进了小石头，
她弯下腰
看见路边的小野花。
当她发现妈妈不见的时候
她发现了我遗失多年的生活。
我揣着童年
躲在小树林里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