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寝室

推开大门，就是一股扑鼻的香烟味。
客厅里没有住人，从桌子道地板都堆满了东西。
垃圾袋下压着纠缠的网线，像战地上的铺设的电话线，静悄悄穿过门缝，伸进3个紧闭的房间。
我推开今晚要住的那房间，烟味果然更重。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屋子的右边靠墙首尾相接摆着3张铁丝床，凉席丢在地上任人踩踏，就像是压坏的担架。
屋子的左手边靠墙是一排书桌，放着3台积灰的电脑，只有键盘磨的闪闪发亮，油光熠熠——这是上了油的步枪。键盘的旁边是泡面桶，里面丢满了烟屁股，如同回收来的子弹壳。
电脑桌前面是一排厚重的、暗绿色的绵沙发；绵沙发的靠背高耸入云，如同战壕边阻挡炮弹的土丘。
那么电脑自然就是厮杀的前沿阵地了，沙发靠背后面窄窄的过道必须是通勤用的壕沟啊。铁丝床不就是那后方医院么？
PH把中间那张没人用的长沙发上纠结成团的衣服和报纸连根抱起，堆到一张没人用的床上——虽然那张床上原本就已经堆积如山了。
他在长沙发上掸啊掸啊，我听到了各种饼干碎屑和小物件掉在地板上水银泻地的声音。
“这里还有一毛钱，还有个打火机——谁的？”PH念叨着。旁边的两个人忙着dota和wow，都没理睬他。他随手找了个地方把打火机一扔，然后拿着一床整洁的被子往沙发上一扔：“你就睡这里。你可以在沙发缝里摸摸，搞不好摸出一百块钱来——那就归你了。”
我笑了：“一百块钱不太可能，掏出老鼠的可能性更大。”
“活的不太可能，死的也许有。”
人头穿梭的间隙，我听到他们称呼PH“表哥”。
我乐坏了：“他们干吗叫你表哥？”
“卧槽，他们都是我表妹！”他耸耸肩，“其实是因为我年纪最大——84年的，剩下的人里年龄最大的也才89年，别的都是90后。”
他拍拍我肩膀：“我们都是老男人了。”
我叹气。
十二点的时候，我爬上沙发睡觉。
他们仍然精神抖擞。
很显然，离他们偃旗息鼓、回营休整的时间还早得很。
不过，他们显然很照顾我这个第二天要上班的人：灯熄了，音响关了，话也不说了。
只剩下显示器屏幕闪烁和键盘的啪啪声。
很久很久之后，我模模糊糊听到PH和某人说：“快睡吧，很晚了，你电脑亮着我们都睡不着。”
这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时间了。
早晨6点，我的闹钟响。
被吵到的人痛苦地呻吟，发出伤病员般的声音。
我关了手机，在堆积如山的杂物中找到自己的衣服。
我披上白色的外套，侧身穿过熟睡的人群，在薄窗帘透进的晨光中有点显眼。
就好像是激战过后的清晨、在未散硝烟中来来回回收尸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