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地
——你看不到金鱼的眼泪，他们的悲伤都流在心底。
中文里把小数点以下称为「十退位」，依次是：分，厘，毫，丝，忽，微，纤，沙，尘，埃，渺，莫，模糊，逡巡，须臾， 瞬息， 弹指，刹那，六德，空虚，清静。
不禁沉浸在文字的奇幻美感中。哪怕只是轻微的念诵，也会再一次略显惆怅地认识到，自己不过俗世一粒尘埃罢，离清静之地遥遥千里。
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沮丧，低转头去看鱼缸里两尾金鱼，却发现其中一条的尾巴不知何时被剌了好长一条口子，愈合后形成猩红色的疤痕，顺着尾巴延展的纹路蔓延，像是凝固在肌理中的血液。
只是看着就觉得疼痛万分。
想起不久前友人打电话来，说起自家爱犬最近老是流眼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狗狗的脑袋枕在胳膊上，不知不觉就濡湿大块衣袖。
难不成你们一起看穷摇苦情戏，还是末日灾难片？
一边笑他一边庆幸，还好自己养的是金鱼。
说实话，自己是很怕麻烦的人，养宠物不过是为了独处时有活物相伴不至太过寂寞，而并非满腔爱心无处释放。目的明确，动机自私。
要是金鱼会哭、会喊，不就能第一时间了解它的疼痛？
要是流泪会被看见，不就能感受到那一份苦楚？
这么一来该有多累啊。
看不见就可以当作没发生，听不到就可以放置不管。不是很好吗？
这样想着的我没什么负担的睡着了。
大概是做了梦。
梦里恍恍惚惚，来到一处光明通透之地。四周波光摇曳，遍体清凉，伸手触不到任何物事，无边无际。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是到了水底。
正在疑惑之际，前方传来一阵波动，像是逐渐推进的水流。有什么东西朝这边过来，带着金色的光晕。待到近处一看，竟是一条金鱼。
金鱼游到跟前，绕着我四周打转，这感觉很不好。偷偷抬起头，发现那双仿佛吞噬一切的黑眼睛正一刻不放松的死死盯着我！
心下顿时升起一阵惊慌。
“你见过金鱼的眼泪吗？”对方出其不意地开口问到。
被吓了一跳的我滞重地摇着头，膝盖打着颤，双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向后屈起，似乎希望肘部能碰到一道坚实的墙壁可倚靠。
“你知道金鱼的眼泪是什么颜色？”低沉的声音里隐约含着怒气。
这下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金鱼是没有眼泪的，可没有眼泪不代表没有悲伤。当我们过于痛苦时，体内将产生巨大压力，血液被挤压进眼球，从毛细血管渗出，在眼球上慢慢凝结成泪珠。你要看吗？”
无论如何也不想看！！！
可是全身发紧用不上半分力气，喉头干涩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瞪着前方怎样也闭不上。
在强烈的窒息中，那尾金鱼直直的游过来，和人类截然不同的面孔停在与我的脸部相距毫厘之地。然后，从他脑袋两侧如同黑洞般的眼睛里，一颗通体莹亮的红色珠子以一种缓慢到诡异的速度从眼球上鼓出来，完全脱离的瞬间发出“bia唧”一声，接着跌入水中。像是用红色薄膜包裹住的略带弹性的水球，上下轻跃几下，最终静止了。
像是变戏法一般，金鱼的双眼挤出越来越多的红珠子，慢慢的，珠子们堆积在脚边，几乎将我的脚背埋葬。
被这诡异景象吓呆的我试图逃开，用尽全力转过身，却一脚踩在了一颗泪珠上，“啪”的一声，珠子在水里发出略显沉闷的破裂声响，红色液体流到水里，随着水流的波动散逸出一道道粘稠血丝。
惊慌失措下又是一颗，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后，水渐渐变成了粉色，桃红，最后，视线里一片血红，几乎无法视物。
“还要看么？我还可以流出更多的眼泪哦。”金鱼像是在微笑，泪珠却如同从工厂流水线上被不断制造出的一样纷纷涌出来。
“不要了不要了！”那一瞬间，心底迸发出一阵异常巨大的悲伤，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在胸腔，七窍也像是被赤红的血水裹住，难受到近乎窒息。
“不要了，不要再哭了！”
明明是极度恐惧的时刻，却在说话的同时下意识伸出手去一把抱住对方，双手紧紧把住他那滑腻冰凉的鳞片，脸与他的紧紧相贴。
“对不起，我都明白了。”从自己紧闭的双眼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流到脸颊，散入水中，溅落在对方的躯体上。
像是被烫伤一般，被抱住的躯体微微一颤，其四周发出一种难以觉察的波动，心脏也被这股力量鼓胀起来。
瞬间的温暖充盈，随之而来的是怀抱的空虚。
良久。
缓缓睁开双眼，手臂还环成一个无力的弧形，眼前早已空无一物。通透如水晶的界限里，只有光线轻轻晃动，折射出摇曳的波光。
世界一片虚空，弹指刹那清净。
（我家有尾白身红顶的绣球，尾鳍上一条血口。很久之前一天午睡做了这样的梦，醒来头脑昏沉身体滞重，难受了很久。）
中文里把小数点以下称为「十退位」，依次是：分，厘，毫，丝，忽，微，纤，沙，尘，埃，渺，莫，模糊，逡巡，须臾， 瞬息， 弹指，刹那，六德，空虚，清静。
不禁沉浸在文字的奇幻美感中。哪怕只是轻微的念诵，也会再一次略显惆怅地认识到，自己不过俗世一粒尘埃罢，离清静之地遥遥千里。
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沮丧，低转头去看鱼缸里两尾金鱼，却发现其中一条的尾巴不知何时被剌了好长一条口子，愈合后形成猩红色的疤痕，顺着尾巴延展的纹路蔓延，像是凝固在肌理中的血液。
只是看着就觉得疼痛万分。
想起不久前友人打电话来，说起自家爱犬最近老是流眼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狗狗的脑袋枕在胳膊上，不知不觉就濡湿大块衣袖。
难不成你们一起看穷摇苦情戏，还是末日灾难片？
一边笑他一边庆幸，还好自己养的是金鱼。
说实话，自己是很怕麻烦的人，养宠物不过是为了独处时有活物相伴不至太过寂寞，而并非满腔爱心无处释放。目的明确，动机自私。
要是金鱼会哭、会喊，不就能第一时间了解它的疼痛？
要是流泪会被看见，不就能感受到那一份苦楚？
这么一来该有多累啊。
看不见就可以当作没发生，听不到就可以放置不管。不是很好吗？
这样想着的我没什么负担的睡着了。
大概是做了梦。
梦里恍恍惚惚，来到一处光明通透之地。四周波光摇曳，遍体清凉，伸手触不到任何物事，无边无际。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是到了水底。
正在疑惑之际，前方传来一阵波动，像是逐渐推进的水流。有什么东西朝这边过来，带着金色的光晕。待到近处一看，竟是一条金鱼。
金鱼游到跟前，绕着我四周打转，这感觉很不好。偷偷抬起头，发现那双仿佛吞噬一切的黑眼睛正一刻不放松的死死盯着我！
心下顿时升起一阵惊慌。
“你见过金鱼的眼泪吗？”对方出其不意地开口问到。
被吓了一跳的我滞重地摇着头，膝盖打着颤，双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向后屈起，似乎希望肘部能碰到一道坚实的墙壁可倚靠。
“你知道金鱼的眼泪是什么颜色？”低沉的声音里隐约含着怒气。
这下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金鱼是没有眼泪的，可没有眼泪不代表没有悲伤。当我们过于痛苦时，体内将产生巨大压力，血液被挤压进眼球，从毛细血管渗出，在眼球上慢慢凝结成泪珠。你要看吗？”
无论如何也不想看！！！
可是全身发紧用不上半分力气，喉头干涩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瞪着前方怎样也闭不上。
在强烈的窒息中，那尾金鱼直直的游过来，和人类截然不同的面孔停在与我的脸部相距毫厘之地。然后，从他脑袋两侧如同黑洞般的眼睛里，一颗通体莹亮的红色珠子以一种缓慢到诡异的速度从眼球上鼓出来，完全脱离的瞬间发出“bia唧”一声，接着跌入水中。像是用红色薄膜包裹住的略带弹性的水球，上下轻跃几下，最终静止了。
像是变戏法一般，金鱼的双眼挤出越来越多的红珠子，慢慢的，珠子们堆积在脚边，几乎将我的脚背埋葬。
被这诡异景象吓呆的我试图逃开，用尽全力转过身，却一脚踩在了一颗泪珠上，“啪”的一声，珠子在水里发出略显沉闷的破裂声响，红色液体流到水里，随着水流的波动散逸出一道道粘稠血丝。
惊慌失措下又是一颗，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后，水渐渐变成了粉色，桃红，最后，视线里一片血红，几乎无法视物。
“还要看么？我还可以流出更多的眼泪哦。”金鱼像是在微笑，泪珠却如同从工厂流水线上被不断制造出的一样纷纷涌出来。
“不要了不要了！”那一瞬间，心底迸发出一阵异常巨大的悲伤，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在胸腔，七窍也像是被赤红的血水裹住，难受到近乎窒息。
“不要了，不要再哭了！”
明明是极度恐惧的时刻，却在说话的同时下意识伸出手去一把抱住对方，双手紧紧把住他那滑腻冰凉的鳞片，脸与他的紧紧相贴。
“对不起，我都明白了。”从自己紧闭的双眼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流到脸颊，散入水中，溅落在对方的躯体上。
像是被烫伤一般，被抱住的躯体微微一颤，其四周发出一种难以觉察的波动，心脏也被这股力量鼓胀起来。
瞬间的温暖充盈，随之而来的是怀抱的空虚。
良久。
缓缓睁开双眼，手臂还环成一个无力的弧形，眼前早已空无一物。通透如水晶的界限里，只有光线轻轻晃动，折射出摇曳的波光。
世界一片虚空，弹指刹那清净。
（我家有尾白身红顶的绣球，尾鳍上一条血口。很久之前一天午睡做了这样的梦，醒来头脑昏沉身体滞重，难受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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