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我讨论发型

不可讨论
老母亲叨叨我的发型，已经好些日子了。
“分明是二显给二显剪的二显头。”我第一次顶着这只没有刘海的脑袋回家，她瞥了我一眼，立刻下了如是结论。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清爽的发型，光溜溜的前额上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为什么要在这个年届不惑还烫着一头大波浪的老母亲面前自惭形秽？于是，听完她有关发型的种种妙论后，我无比镇静，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幸好我有单位，可供逃亡。尽管如此，每天上班下班时，她还是对着我的脑袋指点江山。根据当日的天气和心情，单方面谈话一般不出以下内容：
“那天我看到谁谁谁家女儿，波波头，真好看，你也赶紧地留一个。起码先把刘海留起来，斜斜地弯过来，多妩媚，才有女儿相。别让我一看见你就胸闷。”她以为说自己胸闷，就能勾起我的良知。
“我警告你，下次再剪刘海，我就不认你了。”
“咳，你又剪头发了！你原来是个二显，你不是我女儿。”
那天，我正窝在房里看堂吉诃德呢，老母亲又迤逦行来，她手执三千烦恼丝，作拈花微笑状，连哄带骗：“你看，你把刘海留得斜斜的，从这边额角斜到那边眉梢，就像我这样，多好看，哎呀，多好看。”我看着她愣了好久，突然发现，我比母亲老多了。
其实，我既不时尚，也没那么热爱生活。编辑在栏上那般形容，实在是对我的抬举，或者说是误会，好比误以为蛹像蝴蝶一样爱美。其实蛹就是蛹，作茧自缚的蛹，跟蝴蝶没关系。
我不喜欢刘海。
我觉得放弃自己讨好别人是一种耻辱。
那天，老母亲顺带表达了对我服装的不满，然后大发善心地掏出一叠钞票让我去添置新衣。难得她采用如此慷慨的方式表达母爱，我只得照单全收，到商场挑几件符合她审美标准的衣服。一路上，我想着自己穿得桃红柳绿地出场，是我不喜欢而别人喜欢的模样，分外胸闷，一进商场，更是喘不过气来——我被迎面一击——我看到了蔡依林小姐的微笑。
我联想到了蟒蛇。那种绿色的、黏糊糊的、缠人而且冰冷的动物。
女人的娇弱和媚态，当然可以让男人表演踩蟑螂打老鼠的英勇游戏，也容易觉得自己被爱。但我不忍相信男人如此虚弱，虚弱到需要将女性形象放到柔弱娇媚的框子里面，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和力量。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至于那么幼稚和不自信吧？
男性的手推动一切，包括所谓的“女性解放”。陈染的《私人生活》出来了，卫慧、棉棉、安妮宝贝也纷纷跳出来自我暴露了，请允许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一旁鼓励和偷窥的男人们，是不是很快意呢？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这些本是不可讨论的。注视就是强奸，注视的眼光，从来没有逻辑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