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頭塔與鳳梨 (二)

  罐頭塔與鳳梨 (二) 馬伯樂
我去偉太廣告公司找人瞎哈拉的時候，一無所知這裡曾經是鳳梨王葉金塗的豪宅，當然也從未注意到外牆的鳳梨裝飾。孫大偉今年英年早逝，比大伙兒提早幾年畢業，辭世之前特別交代大家不要辦告別式或是畢業典禮，所以大偉哥不會看到敬輓他自己的罐頭塔。
  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是專程來問阿公關於罐頭塔的問題，趕緊把老人思憶葉金塗的時光拉回罐頭塔的部份，不然老人話匣子一開就關不起來了，於是我轉移話題。「阿公，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葬禮要用這種粗俗又便宜的罐頭當成弔唁用品？」
 「啥？ 什麼粗俗又便宜？」阿公突然語調提高大叫一聲，冷不防嚇我一跳。「以前日本時代，鳳梨罐頭可是高級品、搶手貨，到了太平洋戰爭打起來的時候，日本海軍向軍需補給部門拍桌子大罵-----------沒有"パイ缶"叫我們怎麼開船？」( パイ缶 ，或是パイン缶 就是日語 パイナップル 缶詰，日本軍人對於鳳梨罐頭簡稱為"パイ缶") 老爺爺說。「日本海軍艦長下令，只要打下一架美軍飛機，就賞一個パイ缶，日本兵聽了歡聲雷動士氣大振開機關槍去拼命，你說鳳梨罐頭厲不厲害？鳳梨罐頭對日本海軍來說是很重要的軍需補給品，。」
   接著老爺爺海闊天空比手畫腳開始說起二次大戰，日本海軍的航空母艦的士官，因為吃了有問題的鳳梨罐頭，導致日本輸了一場重大的南洋海戰(可能是指"珊瑚海海戰"，我猜的)，這場海戰失敗之後，日本派了很多技師來台灣整頓鳳梨工廠的食品安全衛生項目，改進製造流程，制定合同販賣制度。到了戰爭後期，敗戰投降前兩年，日本在太平洋戰爭中一路節節敗退，台灣很多鳳梨工廠則因缺乏鐵罐和砂糖的原料，生產線幾乎停頓下來，又說到日本海軍軍官在赴宴時開自己玩笑，自嘲太平洋戰爭節節敗退的原因是因為台灣鳳梨罐頭補給不足導致.........，.哩哩啦啦說了十幾分鐘一大堆二次大戰的事說個沒完。
  老爺爺說個沒完，我心想著完蛋了，真是沒完沒了，二次大戰都能說上來了，那個大陸網友Small ToMorroW 的罐頭塔由來問題都還沒有問到，我心想要改個方式，問問老人的親身經歷，這樣比較直接。
  「阿公阿公~~」我終於找到老爺爺喝茶的空檔打斷他二次大戰的時光回溯。「你第一次看到有人葬禮用罐頭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老爺爺神情突然肅穆起來。「我生眼睛以來第一次看到罐頭塔應該就是鳳梨王葉金塗死掉的時候。當年那個場面聲勢浩大，感覺好像整個大稻埕都在辦喪事，到處都是奠字的花牌還有白布吊旗，好幾條街都是，路都封起來給他們葉家辦喪事。」
  「葉金塗死了？？」我問了一個笨問題。「葉金塗為什麼死了？」
  「唉！因為國岷黨行政公暑陳儀長官來了，陳儀要沒收葉金塗的鳳梨罐頭工廠與鳳梨田，葉金塗幾次去交涉吵架，一氣之下怒急攻心，就死了，死的時候才六十幾歲。」
   「陳儀？」我聽到這個名字站起來。「是228被槍斃的那個陳儀？」我要暈了，現在連陳儀都來了，老爺爺講古接二連三講個沒完沒了，我已經聽到恍神了，我不過只是想問個罐頭塔的由來，台灣的近代史黑白電影卻一幕幕在我眼前上演著。(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