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现、重塑、重生-夏衍诞辰120年,再见上海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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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匡复
在时代的巨大洪流中,举起一枚放大镜,看见鸡毛蒜皮,细碎点滴。
这一栋普通的石库门里,仿佛每一个人都是不快乐的。细碎而日常的不快乐,如影随形的忧愁与揪心,就像是黄梅天的雨,淅淅沥沥地洒下,不够酣畅淋漓,却如影随形。
那些冲突间的人和事,就像烧坏了的家常小菜,烧好了未必可圈可点,烧坏了,再难吃也得咽下去。那掐住了喉咙般的无奈和绝望,就如同黄梅天滞闷而粘腻的湿气,从四面八方慢慢涌过来,把人牢牢围裹、淹没,恍如附骨之蛆。
因为平常,所以真实,因为卑微,所以令人唏嘘。
大浪淘沙下的飘摇浮萍,烟火日常里的挣扎,每一个细碎的音符,串联出完整的乐章,黄梅雨季的晦暗天光下,是铺天盖地的幻灭和绝望。
匡复的出现,是石库门平庸的复调柔板里,骤然拉升起的强音,但打动我们的,依然是那些小人物和小事情,仿佛都不重要,但仔细一想,又都很重要。
“匡复”这个名字,包含着更正与复兴,本身便带着启示录般的意味,在否定的同时,带来重生的希望。
02
烙印
奥兹说悲剧有两种解决方式:莎士比亚式的或契诃夫式的。
在莎士比亚的悲剧中,最后舞台上堆满了死尸,天空盘旋着某些正义。
而在契诃夫的悲剧里,所有人都是不快乐的,痛苦的,幻灭的,悲哀的,可他们都还活着。
夏衍的作品里,或者说,夏衍这一代剧作家的作品里,都带着契诃夫的烙印。没有壮烈与壮美,但有挣扎和不屈。
仿佛是那个时代作品的的鲜明印记,以至于剧目终了,我隔了两秒蹦出一句:这部剧的时代特征好明显。
包含着幻灭与重生,值得回味与传承。它可以惊醒梦中人,也可以让前进中的人们振奋。
在困顿与挣扎中,闪现着不死的欲望和倔强,如同余烬中未灭的火花,期待着熊熊燃起的希望。那是一种向死而生的渴望,消弭了悲剧和喜剧的界限,在阴暗里寻求光芒。
那个时代的艺术家们,站在时代的交点,仿佛随时可以推开一扇门。他们站在门口,微微一笑侧过身,然后推开门,门外,是水银泻地万丈光芒。
那便是,属于那个时代的希望。
03
重生
夏衍诞辰120年,经典的三幕剧再次上演。
没有老戏骨的加持,舞台留给了较为年轻的一代。
剧的再演,重现了当时的生活。演员的迭代,完成了剧本和角色的重塑。
我向来偏爱长者的内敛,娓娓道来的叙述,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却能把人的情绪张力无限延展。年轻人,难免注重于“表”演,认真而努力地让自己成为角色,却没有把自己当成角色,力道有极限。
但一百个人眼里有一百个哈姆莱特,时间和实践会打磨一切。一部话剧传承八十多年,靠的不是简单复制,我们一次次回到剧场,也并不是为了重复。
崭新的立体舞台,很好复原了老上海石库门的样貌,不再需要蒙太奇式的切换,齐刷刷摊开一个完整的截面。现代布景艺术,终于让夏老先生的初衷完美呈现。所有的一切都在同时发生,不同的人生一起上演。好像一个老上海平民版的布达佩斯大饭店。
每一个屋檐下,每一个房间里,每一天发生的平淡与冲突,让历史在不知不觉中演进,沧海一粟,集为桑田。
80多年后的今天,每一个屋檐下仍然在发生或平淡或热烈的事情,我们每个人是观众,也是角色,一起推着历史向前。
舞台剧的生命力,在于现实感与时代感,也来自传承和记忆。定格一个时刻,让后世的人可以常常回来,看一看、听一听这个时刻的诉说,理解过去,也思考现在,在穿越和返回中,剧和观众都获得了一次重生,这,就是一部优秀的剧,所拥有的生命力。
相信每个时代,都会有一位夏衍,写下一部剧,记录下属于时代的琐碎日常与高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