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旧书的灵魂，怀旧又孤独

关于旧书店的想象，要从南大中文系副教授苗怀明那儿听来的一个故事说起。 “老姚，是旧书店的员工，眼镜片厚厚的，身材高大，微驼，样子斯文。工厂倒闭之后，他就在旧书店打工，原来的旧书店关张，便再去其他旧书店。在品雨斋书店上班的时候，老姚和一个阿姨轮班，每次要下班了，老姚都恋恋不舍没有要走的意思，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等老姚走后，阿姨悄悄地说：老姚是单身，回到家里冷冷清清，连饭都没人做，还不如呆在店里，人来人往的，还热闹些。后来书店换了店员，老姚和阿姨都离开了。去年还和老姚在先锋书店打过照面，此后再也没有看到过他。”老姚对旧书有种热爱，又懂行，好多南京旧书业的往事他都知道得清楚，“这样善良，有古风，似乎天生就适合在旧书店做店员的人越来越少了，如果我不写他，可能再没有人记得他的故事了。”苗怀明说。 一个有点孤独的灵魂，也许生来就爱在旧书里沉寂。旧书店里，驻足过多少这样爱怀旧的灵魂。而南京的旧书业，也曾经热闹过。 在南大教授徐雁的《中国旧书业百年》中，你可读到这样的历史：自六朝始，南京的古玩旧书，藏品丰富。到了明清江南乡试在此，夫子庙一带状元境旧书坊更是闻名天下。卢前曾写道：“明初，金陵为人文之薮。三山街一带，书肆林立……”南京，一直是爱书人的向往之地。 而现在，旧书业，还是这座古城的一张文化名片。外地读者，开着车，赶到南大附近，清早敲开旧书店的门，然后大包大包地买走书。又或是外国留学生赶在回国前，把书店里的一架书柜都买空，这是每年毕业前例行公事的疯狂。 南京的旧书店中心分为三块——南大附近、仓巷堂子街书店和太平南路到夫子庙一段。如今，你还能从地理分布图上读到的那些名称——杨公井古籍书店；南大附近的学人旧书店、品雨斋、唯楚书店；仓巷旧书店一条街；朝天宫鬼市，并不能详尽地叙述过去多年的辉煌。那些沉淀于南京旧书业史上的珍宝，还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的旧书店。 云集于南大附近的旧书店，是如今南京最为集中的旧书业区域之一。老教授故去，留下书橱里一壁财富。后人并非都懂这些书里的来龙去脉，就请旧书店的老板来家中，挑走一些，卖给有缘人。老教授们毕生的精神财富，就这样停留于旧书店书橱的一小格中，等待一个钟爱它的读书人，惊喜发现、果断地买走。 旧书不仅来源于老教授家，还来源于数次搬家，或是别的颠沛辗转。泛黄纸片也许有再次翻阅它的人，不曾经历过的年代。书中还留存着上一个主人的痕迹——这一本书的主人较真，他用铅笔细细注出书中的错误。这本书的主人，更加真性情，直接在扉页写下：“这是一本烂书”，提醒后来者再买这本书不值当。 旧书里藏着的惊喜总与发现有关。浅层的欣喜，来自于每次翻阅。旧书店里的员工从玻璃书橱里搬出一本明朝万历刻本《千金翼方》让我们拍照，忽然惊喜发现书中有过去从未发现的毛晋藏书章。 而更深层的欣喜，是来自于读书人：多年来求之不得的一本书，就隐匿于旧书店的这一格书架之中。正如黄裳先生说：“我们也还没有达到想什么，就能在书店里买到什么那样理想的境地。只能从书架上幸运地偶然发现，并买到自己所欢喜的东西，完全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逛书店的乐趣，看来恰恰也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