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喜
来自: 黎戈(公信号:黎戈)
这是我第一次在初夏去北京。 作为一个号称“火炉”之地出来的人,北京的高温吓了我一跳。短袖短裙,在那样逼人的热气下,都有点捂。炎炎烈日下,我走了一个多小时,找那个在百度地图上抽象的旅店地址。我鼓起一张笑脸,对着一个迎面的路人问路:“请问……”,才发现对方一脸漠然,带着耳机直直的走过去了。啊……瞬间感觉非常的村上春树,钢筋水泥森林里的,人与人的疏离。有些热情的人指导我:“姑娘,你往南”“往东……”,哎,大爷大娘,怎么才能说出口,作为一个长江边上长大,房屋都是依水而建的地方来的姑娘,我根本辨不清南北,终于遇到一个知己:“你往左拐……”。 晚上出去觅食,穿过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们,经过一个肯德基,找到一家水果铺子,买了黄瓜,又在面包店买了三明治。不是秋天,和如果不是满耳的儿化音和咬的重重的后鼻音,北京,南京,都一样,也许所有的城市都大同小异,区别在于这城市里,有没有你期待的人。 第二天做活动,晚上和朋友聚餐。热闹的一天总算顺利落幕。第三天,准备去故宫看马远的《水图》,倒了三趟车,没想到赶上故宫闭馆。信步拐到旁边的文化宫,一进去,森森的古柏蔽日,柏枝稠绿,竟是极喜欢。(之前最喜欢北京的是屋顶随秋风摇落的瓦松,和成排的老槐树)。文化宫的柏树初栽时也许幼小,树距很紧,而且不是成排的,却是满满的像棋子一样密布在广场上。每棵都有合抱粗。我在树阵里转了半天,一棵棵看,梵高笔下火焰般的细柏,在这里燃成了火炬。 在一棵树下的长椅上,脱了鞋,伸直腿,舒展筋骨,听叶间的风声,大抵此处人少树多,鸟儿挺活泼。我能分辨出布谷的咕咕,还有像搓衣板样一声接一声的伯劳鸟叫。小麻雀亲人,在草坪上小步跳着,时而像蝶泳运动员一样耸肩前行。我甚至看见一只红头伯劳,迅疾的穿过密叶。如果带壶热茶来就好了。那才是:梢影细从从茶碗入,叶声轻逐篆烟来……当然可约的朋友甚多,但是:这样一个人看树,一个人喝茶,好像才是我的人生呵。 晚上和一个朋友吃饭,吃到了一道凉拌穿心莲。在野菜种类丰富的南方,居然没吃过。倒是想到了那部同名小说。莲子穿心,虽然无碍生存,但再也不能发芽了,好还是不好呢?莲心最苦。但又靠这苦才加固了存在感。这是一个爱上已婚男人的故事。里面没有香艳的情节,最高峰值也不过是那男人给姑娘试鞋。 但是,凉拌穿心莲的味道很特别,感觉自己像只兔子,因为它就是木叶的感觉,嚼出泱泱的水份,身体很知道是在吃一个土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后来我觉得:说不说清楚这故事,已经不重要了。当然我更没提,故事里有一句我非常喜欢的台词,是:“‘情’这个字,就是心加青,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心是清白干净的”。也许,比起文艺腔的注解和对话,这个长着尖尖叶子,青味十足的野菜,才是生活的真谛。我一口一口,吃了很多。对面坐着喜欢的朋友,听说穿心莲还有个别名叫“一见喜”,这个倒是很贴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