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降魔塔

颜熹

来自: 颜熹(◕ ⊖ ◕) 管家公子
2009-06-25 12:2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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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6-25 12:30:45

    第一章 春归三月暮,四月时,细雨恰纷纷。一夜听雨到天明,清晨光景,小城街头依旧人声渐起,一张张陌生面孔来来往往,新旧不一的伞下,俱是一双无嗔无怒的眼,似乎早对潮湿腻人的天气麻木。 他打一柄古旧的油纸伞孤零零立在城门下,城门外,目光尽出,雨丝交织如烟,同样一个孤零的身影。 城门下的人凝然不动,看他自远方缓缓而来,由远及近,自模糊至清晰,手中同样持一把褐黄的旧伞。再近些,可以看到他灰色的道袍下摆被雨水浸得湿透,垂至膝下的宽大袖子在风里飞。 行至城门下,他伞面上抬,呼啸掠过一阵风,掌中不及抓牢的伞柄随之晃悠悠转过半圈,水花飞溅,四散的雨滴正落在他颊上,触感如斯冰凉,颤巍巍蜿蜒至嘴角,好似一行泪,咬牙忍了一世,终於怆然滑落。 “啊……这……无量寿佛,贫道失礼了。”远来的道者忙不迭弯腰赔罪,再抬头,被风吹得发白的脸上烧开晚霞般的红。 任由溅来的水珠在颊上泛开凉意,敖钦一瞬不瞬地看他,目似含珠,鼻若悬胆,唇色淡粉,仿若被雨水打湿的桃花。 惊魂未定的道者半仰头,同样一眨不眨地打量他,目光清澈如昔,恍若明镜,分分毫毫映照出他上挑的眼与落寞的脸,却再找不到一丝往日痕迹。 情不自禁伸手去握他的腕,不及贴在掌间细细熨暖便被他仓促挣脱。 “施主……”他声调略沈,身形急急退後半步,视线落在他还未收回的手,眉间眸中皆是不容轻侮的端重。 只刹那便已足够,同从前一样的细瘦,食指与麽指各扣去一节再圈住他的手腕,犹嫌太松。敖钦收回手,隔著飞扬的雨丝默默看他,不变的面容,不变的身姿,无论过了多久,他依旧还是这副模样这副脾性,仿佛生就为了得道,眉宇间至纯至真一股清气,再干净不过,挺拔如山间的竹,温润如石中的玉。 “在下敖钦,失礼了。”轻轻开口,学著他方才的样子弯腰将头低下,心下忐忑依旧,忍不住闭上眼,迅即又睁开,道者仍旧站在眼前,向来藏不住心事的脸上写著戒备与疑惑。原来不是梦亦不是幻影,他真的来了,说不清什麽滋味,胸口心间一片萧索。 沈默中听得到淅沥的雨声,他欠身相问:“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他恭谨地还礼:“贫道道号无涯。” 无涯。原来连名讳居然也不曾变更,心中又是一阵波澜:“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守礼的道者点头:“正是。”如遇了知音,嘴角含笑。 一样的憨傻。 敖钦也跟著笑,眉梢挑动,稚子般纯真,稚子般促狭:“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道者一如既往红了脸,有些讶异,有些惊慌,而後呐呐地张著嘴像是要说什麽。他知他想反驳,亦知他不会。果然,最终道者还是低了头,两手攥著伞柄,话语间几分落寞:“确实如此。” 一样的问句,一样的应答,一样的戏弄与被戏弄。当年每每见他露出这般表情,心中便觉快意,後来才知道,原来他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嘲弄,而是单纯为那句“生有涯,知无涯”。当真讽刺。 敖钦撇开眼道:“道长见谅,在下又失礼了。” 想要再弯腰,他却手忙脚乱地来拦:“不、不,施主是无心。”抢先半步重站到敖钦面前,宽大的伞面相碰,又溅了彼此一脸冰凉的雨。 无措的道者越发发慌,急急想要退後,一脚踩进身後的水坑里,敖钦顺势抓住他的腕,掌心紧紧贴上,再不让他逃脱。 “我……”他一贯不善言辞,脸色一路红到脖子根,尖尖的下巴快要扎进胸膛里。 一样的笨拙。 嘴边绽开淡淡的笑,敖钦握著他的腕子不由分说带他一路向前走:“道长来此地是为做当场?” “不,是寻人。” “寻人?” “嗯。” 慢慢融进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拱桥弯弯,河岸边垂柳婀娜粉桃豔丽。城本偏远,繁华不及天子脚下,却也沿街商号钱庄开遍。檐下滴水如注,犹有勤於生意的卖货郎高声叫卖。 他对城中一切了如指掌,一路行来一路指点,扬手指著一家绸庄道:“从前天晴时,会有道人来此摆摊打卦,就在这绸庄前,同药铺的相隔处。” 道者不说话,他一人兀自言语,不回头不停步,只将他的手腕抓得死紧,好似防备著他随时挣脱。 行到中途,步伐渐凝滞,是身後那人攥了他的衣袖坚决示意要停,敖钦回头,道者站在原地,人流如梭,仿佛奔涌江潮中一粒顽固不肯随波的石子:“我要找的人是你麽?” 他眸光通澈几乎见底,两眼直直望来,这般无谓,这般木然,眼底仅有一丝期望飘渺如风中之烛。 不自觉松了牵他的手,敖钦停了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默然良久:“你一直在找他?” 他点头。 “他是你什麽人?” 他郑重地答:“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有什麽开始苏醒,在心底深处蠢蠢欲动:“重过於性命?” “重过於众生。” 喧嚣远去,雨声不再,垂柳在铺天盖地的雨水里泛黄,桃花被打落在地碾压城泥,满眼都是他如今干净不带一丝俗尘的脸,满眼都是他曾经鲜红恍若会滴血的眼。 众生,他居然说“他”重过众生──痴妄! 愤怒远不及心酸,胸口依旧空荡,苦涩萧索之下,疼痛磨去一层又一层厚痂破茧而出,出自喉间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不是自己:“我不是。” “哦。”道者不落泪不低头,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他撑著伞,清明的眉目被伞面晕得模糊,“打扰施主。” 转身要走,却是他死死拖住他翻飞的衣袖:“道长打算往何处落脚?”同样被破旧伞面晕得模糊的眉眼,颊边的水珠还未干透,一晃眼,错以为是泪。 他说本城的道观早已人走楼空经年不曾打理,他安安分分地退开一步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在下家中尚有几间空房,还望道长不要嫌弃。” 唤作无涯的道者望著流水般自身边来去的路人举棋不定。 敖钦慢慢垂下手:“道长还在怪罪在下适才的无礼?”俊挺的脸上几分灰败。 “不、不、不……”道者忙摆手,一刻摆不停,好似要将手掌自腕上摇下。 他不著痕迹翘起唇角:“就当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吧。”知他要拒绝,拱手深深一揖,卑微得好似要埋进尘土里。 道者慌了,连呼几声“不敢当”,咬著唇左右为难。 “不说,我便当你应了。”多少年,再也改不了的霸道。他落落大方直起身,眉梢挑得逾高,劈手又来捉他的腕。 道者直觉要躲,大庭广众下却又不敢声张,脸上微微发僵,谁知,像是明了他的窘迫又似故意戏弄,那手只伸到跟前顿了顿,而後讪讪落下,只揪住他袖口一角。 “施主,我……”无涯怔怔开口,声调轻得被雨水冲散。 敖钦一径昂首挺胸拖著他往前走,高高的头冠飘飞的衣摆,松一般挺拔的背影也挟一股霸气。 过了许久,背後长长一声叹息:“贫道搅扰了。” 似无奈,似妥协,他仁厚依然,再勉强不肯说半个“不”字。敖钦忽然觉得疲惫,嘴角勾得太高,隐隐一阵发酸;手掌攥得太紧,刺痛从掌心一路钻进心口里。 宅子说不上是新宅,却也算不得旧。敖钦淡淡地说:“住了有些年头。” 看他年岁不大,屋中也不见家人仆役,道者略略疑惑,又不便探听。被他瞧见了,径自趋前往榻上躺,道:“在下一人独居,道长大可随意,不必多虑。” 道者站在榻前手足无措,他只倚著枕靠,一手支著下巴睁大眼仔仔细细地看,目光深长,看著看著,又是一脸莫名雀跃的笑。 背上一阵发毛,小道士浑身不自在。他终於换了姿势,懒散地冲这边招手:“过来。” 无涯迟疑,小心翼翼往前挪半只布鞋那麽长。敖钦看在眼里,笑著又招手:“过来。” 再挪半只布鞋。 敖钦仍在笑:“我是妖怪,专程把你领回来生吞活剥。” 道长受不住他的调侃,低了头两眼看地:“施主莫要戏耍贫道。” 轻轻一声,再不听闻敖钦说笑。 许久才又听他开口:“书房架上有本道德经,烦请道长帮我取来。” 无涯抬眼看他,他半卧榻上,目光如深渊之水,藏下无数隐秘:“这一次,我绝不戏耍你。”一字一字,郑重仿若许诺。 道者又觉受不起,赶忙说:“施主不必如此,贫道照做便是。” 急急奔去拿书,回转时,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在榻前置下一只暖炉。 “真是招待不周,竟然不曾让道长落座。” 他歉疚地起身,道者果然又伸手要谦让,敖钦轻车熟路握住他的腕子,顺势拉著他在榻边坐下:“等道长的道袍干了,你要坐到屋外头我也不拦你。” 道者顺著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方察觉衣袍还未干透,大片大片水渍贴著身,一路提心吊胆同他周旋,竟也未觉出凉意。如今坐在暖炉旁,浑身的寒气才被驱走大半。愧疚顿生:“方才让我靠近,也是……”原来是辜负他一番好意。 敖钦望著窗外的雨嬉笑:“是为了把你生吞活剥。” 转脸将书简从还沈浸在羞愧中的道者手里抽走:“道长好聪明,在下要的就是这一卷道德经。”心满意足地看到小道士又一次的愣怔。 “施主让贫道取的就是道德经。”他回过神,一本正经地试图解释。 一样的愚直。 “哗啦啦”一声,敖钦拉开了卷册,竹简相碰,打断他期期艾艾的话语:“在下尚有些许不解之处,有劳道长指教。”自然而然地,手中执一端,另一端交予道者。 道者接过,视线却不离他的脸,目光如炬:“施主过谦了。” 敖钦从容应答:“哪里?” “ 施主遍读道家经典,家中藏书万千,有些连贫道都未曾见过。”这是实话,那几可充栋的一架架古简旧书令逋进书房的道者惊讶至极,仔细查看後,更是心惊,所有藏书竟全数皆是道家典籍,怕是一路来所见所有道观都未有这般巨藏。他缓缓说道,不见恼怒不见轻狂,眉宇间始终一片澄澈, “该是贫道像施主求教才是。” “呵……”没有把戏被揭穿後的狼狈,敖钦只是想笑,笑他,笑自己。共执一卷旧简,近在咫尺,几乎呼吸可闻,伸了手就能触及那面容,从前一般沿著清秀如画的眉眼一遍一遍细细描摹,“你呀……” 声调太低,他听得模糊,脸上一片不能再明显的迷茫。敖钦却不再说,双目平视,望进他乌黑鎏金的眼,看到里头那个许久不曾在镜中好好端详过的自己,陌生得几乎不敢相认:“在你面前,我为何总是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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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6-25 12:31:19

    第二章 声调太低,他听得模糊,脸上一片不能再明显的迷茫。敖钦却不再说,双目平视,望进他乌黑鎏金的眼,看到里头那个许久不曾在镜中好好端详过的自己,陌生得几乎不敢相认:“在你面前,我为何总是食言?” 道者茫然,他不解释,扭开脸尴尬地道一声:“道长见谅,我失态了。”又是街边那个好客热情的翩翩公子, 晚间用膳时,道者半推脱半迁就,勉勉强强喝下几口酒。敖钦说,这是前岁摘下的青梅发酵成酿,入口很温和,只比糖水多出一小点辛辣。无涯刚饮一杯便上了脸,粉扑扑的脸蛋恍若抹上新制的红胭脂。 敖钦故意扭头看窗外:“啊呀,这雨怕是要下到明日清早。”眼角偏偏瞥著这边,小道士正偷偷用手背扇脸,如极力装作大人却始终难脱稚气的孩童,说不出的可爱。 嘴角随著心境上扬,道者百般为难的目光里,敖钦故作不知,抬手又为他将空杯蓄满:“本地的风俗,贵客的酒杯是不能空著的,否则就是故意怠慢。来,让我再敬道长一杯。”连脸上都写满促狭。 席间续著白天的话题滔滔跟他介绍本地的风土人情,好心向他提议:“茶楼酒肆里南来北往无数客商,道长要问询,去那里最合适。” 又说:“武馆镖行里多的是好结交的江湖人,去那儿问问,或许会有所获。” 末了不忘叮嘱:“人多处不免鱼龙混杂,道长你孤身一人,进退间还是小心为上。”好似要将一颗赤诚火热的心挖出来。 道者点头,清澈无痕的眼逐渐迷离,居然自动自发端起桌上的酒来喝,原先拘谨的笑容里无端端生出几分纯真:“公子是个好人。” 傻瓜,你醉了,这酒酿制时用了异法,入口极清甜,後劲极凶悍,骗的就是你这般的人。还是同从前一样易轻信、易上当,只需旁人多给几个笑容几句好话,便掏心掏肺地对谁好,经了轮回也改不了的恶习。 “哪里?”敖钦擎著杯摇头,话锋一转,面容上几分神秘,“道长,容我再唠叨一句,本城虽偏僻,托东山青龙神君庇佑,历来倒也风调雨顺四季平安,你大可放心四处游走,只是有一处是万万靠近不得。” 他口气低沈说一件骇人秘闻,道者迷迷糊糊听得几句,随口问道:“是何处?”却忘了推辞他别有心机递来的酒。 眸中笑意更甚,敖钦慢条斯理地观赏瓷盅上一片鲜绿的翠叶,新嫩的颜色刺痛了双目:“便是城中那座降魔塔。” 道者“哦”了一声,傻傻追问:“里边镇著妖物?” 原来除开那个“他”,他真的什麽都不记得。敖钦错开手,擦著瓷盅上的微光看他干干净净的脸:“不是妖,是魔。” “魔?”他抵著额头费力思考,醉得酡红的脸上显出几分呆样。 “相传百年前有仙家筑高塔镇魔於此,本地长者代代口耳相传,到如今,真真假假恐难分辨。”敖钦转身手指窗外娓娓道来。 道者顺著他的手指望去,天尽头赫然一座八角高塔静静伫立雨後。心头没来由一凛,恢复几许清明,天色太暗又兼细雨迷蒙,只依稀窥得一个大概轮廓便震惊於这塔的宏伟。飞檐翘角峥嵘,塔身苍劲如剑,不知出自哪位仙人之手,这塔天生一股锐气,塔尖冲天仿佛直入云端。 “好大的戾气,怕是真镇著邪魔。” 敖钦附和著点头,一再反复叮咛:“这大千世界总有不能言说之事。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道长往後见著这塔还是远远避开吧。” 道者昏头昏脑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回答,不知不觉又被他骗下几盅梅酒,头脑愈觉沈重,两手抓著桌沿漫口道:“公子莫再为难,贫道怕是要醉了。” 恍惚间只听得他笑,不知为何,莫名觉得笑声耳熟,似乎许久之前时常响在耳边。 敖钦端坐桌後细观他的醉态,空空的小瓷盅翻来覆去置在掌中把玩:“道长打算在城中盘桓多久?” 道者在酣然的醉意里强保一分清明:“多久……一月吧……” 好客的东家诚心挽留:“不妨多住几日吧。” 道者不解,他不疾不徐辩解:“家中鲜有贵客临门,经年累月,著实冷清。” 甜酒後劲汹涌,道者醉得口齿不清,却强撑著坚持:“一月足够。” “是吗?”他不动声色反问,仿佛要用视线将瓷杯穿透,“众生万象,你怎知哪个是他?” “他便是他,众生万象,他是唯一。” “荒谬!”敖钦仰头大笑,雨打棱窗,“啪啪”有声。 道者不著恼,缓缓解下背上从不离身的长剑,平举胸前,剑身刚落於敖钦眼下:“拔出此剑,你便是他。” 不用垂眼细看便能脱口说出这剑是何模样,质朴无一物装饰的剑鞘,较寻常兵刃更宽更厚的剑身,不张扬,不显眼,丢在一众轻巧华丽的神兵里,憨头憨脑像个傻大个。没错,只是一个傻大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敖钦手握成拳猛地别开眼,出口的话语掩不住恶毒:“若在此处寻不到他呢?” “若寻不著,他便是在下一处……” “下一处也没有呢?” “还有下下一处……” “不寻到便不罢休?” “不罢休。”他终究敌不过涨潮般上涌的酒意,目光痴迷,堪堪听到一个句尾。 雨落窗棂,高塔矗立天际如庞然黑影罩上心头,指腹正压住杯壁上那一片栩栩如生的翠叶,指甲泛白,不自觉按得用力,恨不得生生揉碎。敖钦咬牙道:“你可曾想过,世间或许并无此人?”烛火映得眼角血一般红。 道者半张开嘴,睁大眼眨过一下又一下,“咚”一声,彻底栽倒在桌边。 一室寂然,静得能听到自己愤怒後粗重的喘息,“啪──”一声脆响,手中的杯盏终究还是碎了,瓷片在指上扎出细小的口子,鲜红的血丝渗出来,曲折如细小的蛇。 敖钦说:“为什麽你还是放不下他?”缓缓伸出手,如愿以偿抚上他被酒气熏得烫手的脸颊,自城门前见他第一眼起就生生压下的渴望。 “小道士、小道士……”许久之前的称呼呢喃在口,一心一意用指间描绘道者隽秀的眉宇,敖钦起身附到他耳畔低语,“你看,我们又见面了。” “只是……”指尖顺著眉梢划下,一直停到嘴角边,道者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小扇子般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一派一无所知的天真。敖钦垂首吻上他的眉心,雨丝般细密的吻一直洒落到鬓角,“只是,为什麽你偏偏只记得他?” 他到底有什麽好?如水般柔情,春光般笑容,他有,我亦可以。可是为什麽?为什麽你只心心念念著那个他?你明明听到了,你明明听到的,他只是一个、一个…… 不甘心,从来都不甘心。千万年来看尽了沧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唯独这一点执念不能舍弃,纵然灰飞烟灭,一个你,一个他,看不破就是看不破! 最後的吻落在他水红的唇角边,舌尖隐隐品到一丝梅酒的清甜。鼻尖蹭著鼻尖,敖钦说:“小道士,别傻了,你找不到他的。”如水般柔情,春光般笑容,用著天底下最轻柔的声调。 他抱起道者走向内室,身後房门洞开,足足下了一夜又一日的雨水淅沥不绝,仿佛是谁一怒倾了天河。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或是要我焚香净身十里跪迎?”敖钦背对房外兀然说道,最後半句碾在齿间许久,一字一字说得刻意,“青、龙、神、君。” “方才听得你夸我,我是否要拱手施礼诚惶诚恐道一句多谢?”明明不见院门打开,交织如网的雨丝中凭空走来一人,简直像是由铺天盖地的雨幻化而来,却又周身上下不见丝毫淋雨痕迹。 相传,混沌天地之初,四方各生珍奇异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乃万灵之祖,天帝因而敬之,令众仙称之曰神君,後於东西南北各设神宫以作奉养,尊贵无匹。本城亦有传说,城外百里东山群峰之间,浩淼云峰之巅便是东方青龙神君之居所。即便从无人亲眼见过,远近乡民亦深信不疑,世世代代上香火以求佑护,寻常百事不离一句“神君庇佑”。 冒雨而来的神君同样穿一身石青锦袍,衣摆蹁跹,长袖及地,步伐过处迤逦一路光华:“我倒更愿你从前般仰首直呼我一声敖锦。” 如凡间画匠的无稽遐想,他戴高耸如云的冠,悬琳琅脆响的玉,配狭长精致的剑,龙章凤质,风姿俊爽。最後半句同样说得刻意,牙关中几番挤压:“大哥。” 他望著敖钦的背影直呈来意:“让他走。” 敖钦始终不回头,醉倒的道者枕在他肩头睡得安闲:“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敖锦盯著兄长固执的背影高声强调:“你不该留下他。” 敖钦冷冷质问:“你自开始便知道吧?” “你若为他好,就该任他离开。” “若非瞒不下去,你是否打算永远不让我知道?” “你很清楚,留下他,对他根本没半点好处!” “他还记得‘他’!”敖钦猛然回身,昏黄烛光下,两张相仿的面孔同样阴沈,几乎连眉梢的挑起高度都是相似,只是眸中一森冷一忧虑。 对峙许久,敖锦无奈让步:“他的恒心你见识过,我试了诸多法子,无一挡得住他的去路,都已经让他绕开这里去往他处,谁知,一场雨又让他折回来。除了告诉你,我别无选择。” “你没有告诉我,他是来找‘他’。”百年尘烟盖得住所有伤痕,可只有这一点自始至终扎痛他的心。 “我若告诉你,你给他喝的就不仅仅是几盅酒。”敖锦进前一步,近得几乎要触及他臂弯中的道者。 敖钦不退让,高抬起下巴傲慢不可一世,在身为上位者的兄弟前,嘴角边森森绽出一个笑:“没错,我宁可毒死他。” “……”似是终於疲倦了这场没有结果的争吵,敖锦抽身後退,摇头叹息,“你不会。否则,百年来,你就不会一步不出此城。” 敖钦沈声道:“这是我的事。” 敖锦抬眼看他,深水般的眸中写满悲悯:“听我一句劝吧,若你还记得当年,就放他走。轮回往复,他的执念总有淡忘的一天,对你,对他,都是解脱。” 敖钦不再说话,一径低头看怀中的道者。方才的争吵扰了他的好梦,光洁的眉间微微蹙起,显出几道浅浅的凹痕。撇下一旁的敖锦低头吻他的额头,好抚平他的烦忧。敖钦旋身再度抱著道者向内室走去:“他说他要在此留一月,我听他的。” 又是一声叹息,敖锦立在原地看他渐渐隐在屏风之後:“过不了多久,希夷也会来。” 屏风後穿出男人低低的笑:“我还担心他不来。” 无可奈何,敖锦说:“莫忘了你当初筑那高塔的缘由。”这已是最後的提醒。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6-25 12:31:58

    第三章 上 有心或是巧合,敖锦走後,不停不歇的雨就收住了。子夜时,天边甚至升起皎皎一轮圆月,风流云散,星斗满天。待得旭日东升,东墙边霞光万丈瑞气千条,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汪汪一片湛蓝。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天高海阔万里无云,宜洗晒,宜出行,宜远游。 敖钦站在院中看墙头新冒出的一株绿草,青嫩仿佛昨夜杯壁上描画的那一株,狭长的叶片上莹莹滚著未干的雨露,折出七彩的晨光。身後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响,随後是道者尚还暗哑的声音:“昨夜贫道喝醉了,若有有失礼数之处,望施主海涵。” 他一定在门後抓著门框苦苦思忖许久才凑出这麽两句,小道士守礼得很,一觉醒来察觉自己喝醉,必然悔得以头抢地抓心挠肺过了。敖钦转身好奇地打量他苍白如纸的脸,妄图从中搜罗出些许蛛丝马迹,手中闲闲托一只水汽嫋嫋的青花茶盅:“昨夜在下也醉了,说了什麽做了什麽一并不记得。” 道者狐疑:“是麽?可我明明记得施主那时神色清醒,还问了我许多……你问我、问我……”他歪过头费力思考,一手搭上额头,脸色又减去一分,想来头中必定痛得厉害。 敖钦施施然上前,眉目含笑:“道长你宿醉未消,喝口醒酒汤再来同我对质不迟。” 捂在手里良久的茶盅缓缓递出,澄净无色的汤汁在里头微微地晃,平静时清晰地映出无涯恍惚茫然的眼。 “这是……”道者脑中“嗡嗡”乱成一团,喉间干涩得难受,声调越发低沈。 敖钦说:“是醒酒汤。”双眼恍如深水,不可轻易探测。 道者眯起眼很认真地看他,愣怔须臾,小心地双手接过,凑到唇边缓缓咽下,奉还时不忘客套地道谢:“有劳公子费心。”惨白的脸色稍许恢复几分红润。 敖钦同样双手接过,却垂下眼不敢看他无垢的眸。与敖锦的一场对话依稀又响在耳畔。 “我若告诉你,你给他喝的就不仅仅是几盅酒。” “没错,我宁可毒死他。” “……你不会。否则,百年来,你就不会一步不出此城。” 笨道士,你说对了,敖锦那小子确实不是那麽及不上我。 当年气太盛、太骄横,满口胡言刻薄过很多人,玄墨、苍赭、凌穹……天界赫赫闻名的仙者在他眼中不过几个装腔作势的牛鼻子,人人交口称赞的小弟敖锦活到地老天荒也混不出息,其他人等就更不要再提,说不上三句话便觉厌烦,没有拂袖而去跑到天河边洗耳便已是给足了脸面。希夷说,真看不得你这狂妄,好似天大地大,唯你青龙神君敖钦最大。 众仙跟前,他笑吟吟辞让:“哪里,不是还有你希夷麽?”肚里恨得咬牙切齿,你看不得我,我还看不得你! 上仙希夷,同拜老君门下时,他早敖钦一寸香;同论经学道时,他多学敖钦一部经;同弈一局棋时,呵,真真是命里的克星,他堪堪赢过敖钦半颗子,敖钦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简直像是谁存心捉弄,次次如此……有心计较起来,怕是同喝的一壶茶,他那杯也要较敖钦的更香更醇一些。这不是命里注定的天敌是什麽? 天上仙家无数,大庭广众下,也唯有他希夷敢当面掷地有声道一句:“敖钦,为人处事莫太过分。”白衣飘飘端得凛然,叫人气得五脏六腑无一处不是怒火熊熊。 恨到尽头一遍遍切齿重复,世间若真有解不开的仇怨化不开的死敌,那便是他与希夷。 道者出门後,敖钦站在院中幽幽想起些许过往,星星落落的,好似花瓶被撞破後的一地碎片。这百年过得恍如梦中,几乎没有一刻曾回忆起从前,如今,小道士来了,敖锦来了,据说希夷也会来,没想到竟然连记忆也爱凑热闹,脚跟脚接踵而来。 晚间道者回家,一身浅灰的道袍衬得脸色也灰暗,眉宇间淡淡一丝疲倦。敖钦点了一室烛光坐在圆桌边静静等他,桌上满满一席净素的菜肴。举手向他示意自己手中的壶:“道长可要解解乏?” 小道士死也不肯入席,好似要将脑袋摇掉。 敖钦说:“这是刚泡好的茶。” 他犹犹豫豫伸手,低头时,两手抓著杯子半信半疑。 “嗯……长进些了。”敖钦煞有介事地点头。 无涯蓦地红了脸,故意坐得离他远远:“施主用酒壶盛茶便是为了唬骗贫道?” 敖钦连连摇头,举著壶啧啧有声:“若我说,这便是我家的茶壶呢?” 道者无言了,看著他顽童般洋洋得意的脸无奈地抿起嘴。 “看看、看看……”敖钦忽然大叫,一手抓著壶一手指道者的眉心。 道者僵住背,呆呆放下顿住一半的筷子:“怎麽?” 敖钦收回手,慢悠悠就著壶嘴吸口茶,昏黄烛光下,探身仔仔细细看小道士莫名所以的表情,心满意足的笑从眼眸一直溢到嘴角:“这样就忘了困乏了吧?” “你……”道者张口结舌。 他落落大方解释:“你在外奔波一天,必然是要困倦的。惊你一下,让你暂时忘掉白天的事,晚上也会睡得安。” 语末处依旧有缺憾,敖钦皱著眉头一副怪罪模样:“其实笑一笑会更好,可惜你被老牛鼻子们教坏了,从昨天到现在,压根没个真正的笑脸。是他们没教你,还是你没学会?” 他话音落下半晌,道者隔著桌子坐著不说话。摸摸鼻子,暗道一声坏了,不说话就是生气了。敖钦耷拉下眉头,口气踌躇:“是我又对道长失礼……” 自城下相遇,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回,放到百年前,简直是天方夜谭。 仍旧没回音,看来是真怒了。小道士从前就心地散淡,能真正让他生气的事不多,所以才会生出後来那些事。如若当初他一早就对自己横眉立目,恐怕又是另一番结局……把自己方才的话再好好回想一遍,敖钦不敢他的脸色,心不甘情不愿再把口气降低一分,两手在桌底下狠狠揪著衣摆:“在下对道长的师尊也失礼了。” 慢慢地抬眼,刹那间怔忡,道者翘著嘴角,水红的唇後稍稍露出雪白的牙,他在笑,虽拘谨、虽生疏,但真真切切发自肺腑。 他腼腆说道:“公子是个好人。”跟昨夜的话一模一样,彼时是醉酒,现下却清明。 敖钦失了言语,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他的笑挥之不去。小道士,你在对我笑,对我一人。你不会知道,为你这一笑,我苦等整整一个百年。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6-25 12:32:29

    第三章 下 敖钦失了言语,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他的笑挥之不去。小道士,你对我笑,仅对我一人。你不会知道,为你这一笑,我苦等整整一个百年。 要借了烛火的暗影才能掩饰脸上的失落,敖钦生硬地换开话题:“道长今日可有收获?” 道者缓缓地摇头,怕是早习惯了拒绝与失望,他墨瞳乌黑,里头仿佛也点了烛灯:“或许明日出门就能撞见。” 敖钦附和地点头:“但愿如此。”显而易见的敷衍。 道者憨憨的什麽都没听出来,闪著一双琉璃眼,上身前倾,口中连声赞叹:“本地的民风真好,贫道虽未问到消息,但是也未受到一丝刁难。” “刁难?”他牢牢抓住话脚。 道者意识到失言,慌慌张张一语带过:“没什麽,贫道时运不好罢了。” “被骂过?” “只是误会。” 我要找的人是你麽? 呸,疯道士!──拦了路人询问,十之八九听到这麽一句。上了年纪的妇人往往善良,背过身低低感叹,哎呦,作孽,好端端的人怎麽就疯了?以为他听不见,其实一字不落听得清晰。 “被打过?” “误会而已。” 人性万万种,保不齐撞上那麽几个暴躁的,其实看那袒胸露背的穿戴就知道不好惹,转念又一想,或许就能知道什麽呢?於是挨打也算是自找,鼻青脸肿活该被人笑话,谁让你鬼迷心窍? “还有什麽?”他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幽幽的烛火照著仿佛暗夜噬人的鬼魅。 道者维持著笑,端起碗来慢慢把饭扒进嘴里:“没了。” “……”一听便是谎话。敖钦在烛光背後沈默。 他放下碗,竹制的筷子整整齐齐搁在碗沿上:“我不想提。” 受过冻、挨过饿,游荡在大街上直觉自己不再是人人而是穷凶极恶的鬼,两眼冒著绿光,只待眼前出现一个活物就扑上前开膛剖腹生吞活剥;挨打挨骂是常常有的事,运气不好时,天天叫人放了恶狗追出三条街,臂膀上活活叫那畜生抓出深深的三道;最难熬是生病,找个破庙神桌底下蜷三天,又渴又饿浑身乏力,却是扎扎实实三天鹅毛大雪,庙门口不见一人过路。爬出桌底颤巍巍对著座上老君塑像满腹凄楚,你总这般悲天这般悯人,却何曾对我慈悲?“他”到底是谁身在何方,我为何要寻他又如何寻他,哪怕告诉我只字片语亦是你的功德我的万幸。枉披了金身的泥人不言不语不说话,呆呆望著庙外的雪,脸上一派木然的悲悯。 因此,不被骂不被打就可谓很好,哪怕那人冷著脸压根就没搭理他。原先还啧啧称奇,一整天游走,这城中不分男女老少竟然个个如此,仿佛要赶著去做天大的事业一般,停了脚步摇摇头,就紧赶慢赶地往前走,一字半句也不肯浪费。道者追著几个面善的妇人问出几条街,她们停下、摇头、而後继续行走。道者再问,她们再停,几番如此,竟也不恼,甚至一个“烦”字也不出口,只管絮絮叨叨边走边聊著她们的天。 再三冥思苦想也说不出个理由,只得半信半疑地猜,本地民风甚好。倘若今後所过的街镇也是这般,那真是谢天谢地。 道者一再强调:“我生而就是为了寻他,自记事起我便知道我在找人。” 敖钦知晓他要回避,错开眼看院当空闪烁的星辰:“若不寻他会怎样?” “做一场噩梦。” “怎样的梦境?” 他摇头,双眼平视前方淡淡叙述:“仿佛一夕间天塌地陷失去所有。” 放在桌底下的手再度狠狠揪紧了衣摆,敖钦盯著他的脸,视线仿佛锐箭:“你见过穿城而过的那条河,可知河中锦鲤共有几尾,河上落花共有几瓣,河畔柳树共有几叶?” 道者说不知,他又沈默,开口时再换了话头:“那你可曾听过泾河龙王与术士打赌的传说?” 自傲的龙王有心要害卦术精湛的术士,故意以项上龙头来赌隔日降几点雨水。本以为自己行风司雨稳操胜券,谁知,临到降雨之时,天庭忽传召更改,所定之数正如术士所言。为赢赌约,龙王一意孤行,硬是克下雨水三寸八点,如愿以偿羞辱了术士。却不想,转身便有人将克扣雨水之事上报天庭,龙王项上龙头依旧不保。 道者点头道:“此乃民间传说。” 敖钦起身挟起一筷子菜放进他碗中:“这样的事,未尝不曾有。” 道者瞪大眼。 他款款落座,腰靠著锦靠,神采飞扬:“有空不妨练练卦术,待你测得河中有几尾锦鲤、河上有几瓣落花、河畔又有几叶杨柳时,我便告诉你。” “原来你根本就不想告诉我。”几乎不假思索,道者用筷子戳著碗底,目光炯炯。 敖钦不慌不忙,心机完完全全写在脸上:“你可以不想提,我自然也可以不愿说。”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6-25 12:32:56

    第四章 闲时伴著道者一同上街,说是陪在身侧绝不打扰,实则拖著人家的袖子一路穿街走巷半点不由他人作主。 弯弯的拱桥脉脉流淌的河,河中有头顶赤红的锦鲤,河面上有纷纷扬扬的落花,两岸无数垂柳,波光潋滟间对影成双。这是钱庄那是当铺,茶楼酒肆街边杂货摊,唯恐道者都不认得,敖钦一一点给他看:“屋檐下那个卖货郎的胭脂做得极好。” 他扬手一指,道者跟著往前方瞧,微微侧过脸,眼角带笑:“我记得,刚入城时见的也是他。”那雨中辛勤叫卖的年轻货郎,当时只道他躲雨,原来他平素就爱倚在屋檐下。 再走几步就是绸庄,依稀记得他说过,绸庄与药铺的正中间,天晴时会有道士出来摆摊打卦。无涯下意识望天,连著几日豔阳高照,天空蔚蓝不见一丝杂色。绸庄前人来客往,梭巡几次却不见道士身影。心下正疑惑,臂膀冷不丁被抓住,一个趑趄被拽到了绸庄门旁的房檐下。 逆著光模模糊糊只看见他深水般的眼,比幽潭更叵测比汪洋更深沈。道者疑惑地问:“怎麽了?” 敖钦放开手,低眉敛目,眸中所有思绪藏得滴水不漏:“阳光太晒,我们歇歇再走。” 道者疑虑未消,他只当不发觉,高大的身体不著痕迹挡住道者的去路,将他牢牢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无路可走。 一如当年。 当年当年,遥想当年,百年之前更早更早的百年,掐指细细算,韶华飞逝,满满五个甲子。东山青龙神君敖钦,提得这名讳,放眼天庭,除了那讨人嫌的希夷,谁不恭恭敬敬折腰尊一声“殿下”? 骄横侧旁必有虚荣,彼时好奢丽喜浮华,八宝攒珠冲天冠,衮袍蟒带踏云靴,轻易不入凡间轻易不染俗尘,天帝几番相邀堪堪勉为其难进得凌霄宝殿一叙,还得众仙自南天门起一路次第相迎,论排场论气态,现今的敖锦真真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本当在东山巅逍遥度日,大人大量宽赦那希夷的无礼放肆。他们却说,山脚下有道人摆摊打卦,准或不准另说,只一张面孔一个背影就十足便是另一个希夷。 敖锦立在阶下随口那麽一说:“听著倒是挺有趣的,兄长可要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叫他毫不留情嗤笑:“放著真的不看,去看什麽假的?你果真太闲麽?” 转过天来却还绕在心头,终究,只一句“另一个希夷”便已捉住了他的好奇,万年难解的天敌,倒是真想看看那道士是怎麽个酷似法。 心念起了就不易消退,带了敖锦等等即刻下山。不呼风祛秽不唤雨扫尘,穿一身石青的长袍罩一重浅青的纱衣,袖口锦缎滚边头顶冠入九霄。王孙公子般前呼後拥,吆喝开道的家丁、气势汹汹的护院、端茶打扇的丫鬟外带一个精明高瘦的管家,路上行人唯恐招惹,莫不远远避走。他得意,赫赫扬扬进城,径自直往传说中那“另一个希夷”的卦摊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卖货郎倚在墙跟边摇著拨浪鼓殷勤揽客,绸庄门前同隔壁药铺的正中间,穿一身灰色道袍的道士正埋首卜卦。 他乍看到一个侧影就暗自在心底笑,那群瞎了眼的,脊梁骨素来往後、拗得快断掉的希夷上仙什麽时候如此低眉顺眼过? 走近一些听他解卦,小道士伸了一指按在卦片上指指点点,声音算不得婉转好听,温温润润的,比起希夷倒是顺耳不少。敖钦留心听了一段,他卦卜得也算不差,十中约有六七成的准数,同天庭没法比,放在人间便不是招摇撞骗。 前头杂七杂八絮叨了诸多有的没有的的妇人心满意足地走了,下一个就是来者不善的神君。道士的卦摊很小,备了一只方凳供来人就座。敖钦直挺挺站著,侍从扮成的护院在外围做一个圈,家丁抢前一步用衣袖擦凳子,丫鬟忙不迭打扇,化作管家模样的敖锦垂手站在他身旁。 道士收拾完卦片抬头,乌黑的发一丝不苟全数挽进道冠里,一整张脸清清楚楚落进敖钦深渊般的瞳。什麽都来不及想什麽都来不及说,身畔的敖锦倒抽一口气,扎扎实实道出在场所有人的惊讶。太像了,若非知晓希夷此刻正在凌霄殿内伴驾,当真便以为他这是在人间微服巡游。 “ 听说道长是远近闻名的神卦,在下特来求教。”口中说得动听,下巴却始终高高上扬,敖钦站直了身体只用眼角自高处斜睨。眉眼、鼻梁、嘴角,单论面容,确实是另一个希夷,怕是他同敖锦之间也不如这般肖像。但再细看就能察觉不同,眉宇间那一片神采,希夷是凛然,终日端著绷著,难为他居然还记得怎麽说笑;他却是干净,一尘不染仿佛白纸一张。 小道士客客气气道一声“不敢当”,摆开卦片就要排列。敖钦出手如电,正箍住他细瘦的腕:“不忙,在下想同道长打个赌,不知道长敢不敢?”口气却体贴,温柔如三月的风。故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眼对著眼,呼吸相闻,明明白白看见他脸上的惊诧与畏惧。 小道士僵直了手臂往後退:“光天化日之下,施主莫放肆。” 啧啧,又发现一点,他跟希夷一样爱说教,开口闭口“莫放肆”“莫过分”,没的讨人厌。故意用麽指在他腕间摩挲,吃著青菜豆腐长大的小道士,看起来干瘦,摸起来却细滑,贴上掌心好好抚触,敖钦有趣地看著他脸色忽红忽白,淡粉的唇被牙咬得泛红。嗯,这才不亏了这麽一张脸,比希夷讨人喜欢得多。 人间的风流衙内般故意拉著他的手望脸上贴,小道士气得两眼瞪得溜圆,敖钦笑得脸上能开花:“你怕我做什麽?我还能吃了你?” 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脸,那张同希夷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见到如此趣味的表情。这趟人间真是来对了。都快忍不住仰天大笑,敖钦倏然後退一步,双手迅速收回。小道士错愕的目光里,他两手背後,下巴上扬,用眼角余光自高处斜斜睨来,又是那般高不可攀的姿态:“把你弄哭了可不好,太难看。” 胸中的愉悦再也止不住,他哈哈大笑,引得路人侧目。 笑停时,小道士才开口,脸上还晕著红,话语直接,恍如希夷:“施主是来闹事的。”却不及希夷威严。 敖钦得意洋洋:“是又怎样?” 道士叹气,挺直的腰杆终於不再刚直:“施主想赌什麽?” 来时只为看人,倒不是故意要寻衅。身边的敖锦低声相劝:“再怎麽像,他终不是希夷,算了吧。” 他却刹不住心头一波又一波冲动,酷似希夷的脸,神态、举止,像希夷,又不是希夷,一个让他欲罢不能的希夷。瞥眼瞧见他摊上的几个铜板,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摆到他面前,敖钦道:“就赌你的卦术准不准。” “我出一题,你若卜对,金叶便是你的。若错了,道长桌上的卦银我可就收走了。” 小道士翻掌向上:“施主请。” 放眼四顾,他顺手一指那穿城而过的河:“敢问道长,河中锦鲤共有几尾?” 好事者听了,一片轰然,这分明是在耍泼皮。 “……”小道士又叹气,徐徐摇头。沮丧地取过桌上的金叶与铜板一并递到他跟前,“施主你赢了。” 生平第一次,希夷在他面前低头。 那天他取了他所有的卦银扬长而去,自城中至城外,一路趾高气昂,行人避之惟恐不及。其实还未出城,心就被喜悦後的空虚占满。 敖锦贴在身侧小声对他道:“何必?” 敖钦脚步略迟疑。敖锦跟在身後絮絮叨叨:“看他样子应是云游四方的道人,靠摆摊打卦挣一份口粮,如非迫不得已,定不会赚人钱财。几个铜板,保不齐怕是他几日的用度。” 他站住脚猛然回头,森寒的眸光下,敖锦顿时闭口。 晃眼一月过得匆忙,仙人不愁衣食不忙生计,上天入地的通天之能过上一月是逍遥,过上十年就只剩无边无际的寂寥。 不知从何处坑出了那几个铜板,敖钦半卧榻上,拿在手中把玩,侧首问敖锦:“你说这是他几日的用度?” 敖锦的神色近乎祈求:“算了吧,他只是面容酷似罢了……” 敖钦扭头,眼神如刀:“他哪里像了?” 将铜板高高上抛然後稳稳抓进手里,他长身而起,驾上云头就出了神宫。 小道士果然还在那儿,河岸边房檐下,绸庄同药铺的正中间。他低头算卦的样子很认真,神情专注,双目发亮;他同人交谈时显得腼腆,脸庞微微发红,时而垂头掩饰;他望见摊前的敖钦,未开口已变了脸色:“施主又来问卦?”客客套套疏疏远远,嘴角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敖钦抱著臂膀弯起眼来笑:“听说道长是神卦。” 他摆手,昂起头来不卑不亢地对上敖钦的眼:“施主这回还想问河中的锦鲤?” 敖钦回头看碧波荡漾的河,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想问道长,河上落花共有几瓣?” 话音未落他便摇头,拿起手边的铜板伸到他胸前:“施主请。” 敖钦不接,两手抱胸啧啧有声:“道长你平素为人打卦算卜也是这般偷懒?” “你想如何?”小道士的眼睛亮得烫人。 敖钦两手撑著桌,上身前倾,同他四目相对:“我来问卦。”所谓无赖无非如此。 他重重叹气,低头将卦片摆开,几番排列,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条弧线:“施主所问,贫道卜不出。” 垂头丧气的希夷,有意思。 这次的铜板比上回更少,想来被敖锦说对了,小道士的日子过得挺艰难。 自他掌心里捻起一枚握进手中,指尖触到他的手掌,他臂膀猝然一抖,薄唇抿成一线。敖钦把铜板捏在麽指与食指之间,冲他眨眼:“小道士,我还会再来。” 走出几步再回头,小道士立在原地,像是长舒了一口气,肩膀有些垮。 【这一章其实还没完,太晚了,先写到这里 周五继续……】

  • 第二雨葭是跪人

    第二雨葭是跪人 组长 2009-06-25 18:18:24

    颜熹宝宝,偶太爱你了..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6-25 18:43:27

    =v=~~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6-27 18:49:03

    第四章 下 第三次下凡,刚好是雨天。 敖锦几乎对他绝望:“他只是凡间的一个小道士!你若是因他像希夷,就干脆毁了那张脸!” 敖钦看著泼天漫地的雨满脸兴致盎然:“你觉得我只是因他那张脸?”眼角处的余光毫不掩饰轻鄙。 小道士却不在。风吹起了纱衣的下摆雨水打湿了宽大的袖口,风雨里,路上行人寥寥店铺前门可罗雀。只有卖货郎还在不远处叫卖,他一个人打伞站在房檐下,十足像个傻子。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回宫时,在长阶上同一个绑著双髻的小道童擦肩而过。敖钦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不由驻足多望了两眼。再拾阶而上,望见敖锦正从里头追出来,手里捧一卷深褐色的竹简。敖锦看见他,也停下了步伐:“这是希夷差人送来的,道德经,说是近日读起又有所获,顿感奥妙无穷,想你东山神君天生聪慧,必然也能有相同体悟。” 他越说越小声,瞧见敖钦手中湿淋淋的伞与肩头的水迹,再看看山下的天色,摇著头简直不知该说他什麽才好:“哪有人下雨天出门问卦的?那道士过得再窘迫也得找个躲雨的地方避一避,窄窄的房檐能遮得住什麽?”仿佛兄弟二人中,他才是那原本该老练持重的兄长。 敖钦头也不回向前走,猛地一个旋身夺过他手中的书简掷在地上,竹片落在石板上“哗哗”响做一片,仿佛听了一天的雨声。 神宫中祥云瑞彩万年不变的晴好,山脚下的雨却下过一夜又一夜。因为说不出口的理由,他不愿派人去天宫问,日日下山到半山腰的小石亭里站一会儿,脚下雾气腾腾,茫茫如沧海,人间的雨水打在石栏上,溅上他日益阴沈的脸。 敖锦已经放弃,无谓地任由他的脾气一日怪过一日:“你就闹吧,被希夷听了去,受数落的也是你。” 最後一个字刚刚出口,敖钦挥一挥衣袖,青瓷的花瓶擦著他那张娇如好女的脸飞过,“砰──”一声炸碎在身後。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足三天,於他,仿佛三年,真真体味何为欲罢不能。他们说,凡间有一种极豔丽的花,结出的果却极丑陋,采下制成膏状,取一些混著烟叶一同放进烟筒里,香气可令人上瘾,至死不能自拔。对他而言,小道士便是这麽一种毒。 山下云雨方收他亟不可待要离宫,敖锦站在他背後道:“或许人家早就走了,惹不起你,他还躲不起?” 若非急著下山,他早死在自己的方天画戟之下。 小道士却没有走,甚至仍把卦摊摆在原地。许是因为敖钦上回离开时的话语,他见敖钦走来,眉目间镇定不见一丝颤动:“公子又来问卦?” 敖钦觉得,他的口气有几分像敖锦。俯身仔细观察他的眼,墨黑的颜色,澄净不见半点波动。敖钦缓缓道:“他们说,你长得像极我的仇家。” 小道士眨眼,晶亮的眸子直直过来:“无量天尊,贫道真是天大的罪过。” 不理会他口中的嘲讽,敖钦双手撑住桌面,往前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彼此撞上:“依我看,却不像。”口气妖异得近乎蛊惑。满意地看到他挺身向後闪避的动作,敖钦顿时觉得,连日阴云笼罩的心头倏然放出几许晴光。 “原来这才是贫道的罪过。” 小道士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克制著羞愤反唇相讥,鼓起腮帮的样子比前两次的颓唐更耐看。 敖钦低声笑,手掌按住他单薄的肩膀:“前些天大雨,不知道长可曾被淋到?” “谢施主挂念。”他僵硬地答。 有趣的道士,以为旁人都看不出来,实则一张脸满满写著警惕,浑身上下绷紧仿佛一张被拉满的弓。 “我可在这儿站了一天。” 他登时诧异,警惕来得快去得也快,半张开嘴,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敖钦细细欣赏,掌心趁机贴上他微微发烫的脸颊:“我等了你三天。”低沈的嗓音带著“沙沙”的磁性,蛊惑的意味能浓,像无形无色的烟雾般包裹起无措的道士,引诱著他慢慢踏进陷阱。 他震动,墨瞳里升起迷惘,脸颊烧得更烫:“你想做什麽?” “问卦。” “问什麽?” “你的名字。”你不是垂头丧气的希夷,不是令人欲罢不能的希夷,你不是希夷。所以想要知道,你是谁?“小道士,告诉我。” “我?”他彻底陷进了茫然里。呐呐自问,水色的唇透著淡淡的粉,致命堪比世间任何一种剧毒。 “嗯?”再靠近一些,自唇间呼出的气息灼热得几乎要刺痛彼此。 再无力承受,小道士开口,满眼满眼都是迷惑:“无涯,贫道……道号无涯。” 吾生也有涯而学也无涯。真贴合他的个性。 “无涯。”敖钦唤他,蛊惑的声线像是要一直传进他心底。 他睁大眼,咬紧嘴唇再也不肯应声。小小的卦桌不知何时被挪到一边,彼此间再无隔阂。敖钦步步进逼,他节节後退,直至抵上墙根,再无路可退。 “道长可知,河畔垂柳共有几叶?”敖钦低笑一声忽然後撤,腰背挺直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哎?” 便是这一瞬间的惊愕,小道士不由自主抬头,他迅速折腰,轻如鸿毛的吻落在他一尘不染的眉心。 街边人流如梭,这一吻快得居然不曾令路人起疑。 “小道士,我记住你了。”附到他耳边轻声细语,温柔底下潜藏无数险恶。 近在咫尺的身体随之猛然一颤。 彼时真是太胡闹太荒唐,大笑而去时,又怎会想到,今後的悲欢离合竟皆由此而来。 【原先定在七月底的考试忽然提前到下周四,为复习迎考,只能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下周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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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2009-06-27 22:41:42

    [内容不可见]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6-29 13:05:40

    嘿嘿嘿嘿嘿~~~麦啊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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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7-01 16:54:05

    [内容不可见]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07 12:16:34

    【很抱歉,周四就考完了,但是因为一些事心情一直很差,不能定下心来写,所以一直拖到今天。跟各位等更新的大人说一声对不起,抱歉,我失约了。】 第五章 上 “我总觉得……公子将我当做了什麽人……”木讷的道者其实不愚笨,某日用饭时,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提起。 敖钦震动,一勺热汤泼出碗外,烫到了碗下的指:“怎麽会?道长你想多了。” 他夸张地笑,烛火飘摇,衬得眸光闪烁。道者端坐另一头,神情始终认真:“或是……公子曾见过贫道?” “不曾。” “那为什麽……” 他不及问完,敖钦突兀地打断:“你便是你,众生万象,於我,你即是唯一。”正是他亲口说过的的话语。 道者无言,直挺挺坐在桌後,乌瞳中几番变幻,像极了当年。 焦躁丛生,敖钦放下碗筷,隔著宽大的桌面遥遥看他:“你可曾将我当做谁?” 他迟疑,继而缓缓摇头:“公子始终是公子。” 心中不知是苦涩还是喜悦,敖钦又开口,话语迟迟:“那……你可曾将他当做谁?” 小道士莞尔,眼底几分柔情荡漾:“他亦始终是他。” 遍地烛光,遍地仓惶。 “若我说我认得他,你可相信?”半真半假,盘桓胸中的话终於出口,敖钦深深凝望他的眼。他点头,双目毫不避讳地直视过来,秋水瞳中波光粼粼:“我信。” 敖钦惊讶他的坦然。他弯起嘴角笑,竹筷上稳稳托起小小一方白玉豆腐,颊边有浅浅的酒窝隐隐显现:“可你愿说麽?”态度无限从容,语气无限笃定,目光无限锐利。 似被当胸穿了一剑,松柏般笔挺的背脊弯了,敖钦垂眼,低低一声轻笑,是对他的赞许,也是对自己的嘲讽:“关於他,我绝不会告诉你。” 道者了然地点头,然後夹菜,然後扒饭,细细地嚼,慢慢地咽。直到米粒吞净,他才又说话,闲闲如话家常:“你恨他。” “是。”他承受不了这样的他,不因那副希夷般洞察世间万物的面容,单只为清晰明了他平静下所潜藏的疯狂,逾淡定,逾执著,逾不顾一切,直至身心俱焚,灰飞烟灭。 霍然转身,面前雪白的壁上挂一幅百丈飞瀑,山石狰狞,水花四迸,悬崖顶处孤苦伶仃立一株枝干虬曲的松,“你在乎?”话未出口,敖钦就觉得愚蠢。 “我只在乎他。” 果然愚蠢。 屋内再无言谈,只有筷子轻碰碗碟的声响,须臾,门扉开阖,道者施然离去。 又留他独自一人,如钉子般被钉在原地,不得後退,无法前进,任由似水时光云烟般过眼,触手却抓不住一丝一毫。烛火烧得太旺及至刺瞎了双目,敖钦慢慢闭上眼,眼前依旧一片雪也似的萤光,当胸而过的剑正插在心口反复碾转。 他痛恨他的坦诚,比痛恨那个“他”更甚。 有时总有一种错觉,同敖锦之间,兄弟两人的长幼仿佛被谁无意排错了,敖锦才更像是做哥哥的样子。 清早起来推开隔窗,窗外便飞进一只小巧的翠鸟,嫩黄的爪子鲜红的喙,披一身翠绿的鲜亮毛色。敖钦任由它停在自己的案头,走到琴架前将琴弦随意拨弄,曲调泠泠,谈不上金戈铁马亦及不上情丝缠绵,倒有几分像是昨夜的淅沥夜雨,叮叮咚咚,带一点清凉透一点萧索:“说吧,什麽事。” 翠鸟开口,声音也是甜甜糯糯的,仿如人间五六岁的稚嫩女娃:“殿下说,希夷上仙很生气。” 殿下指的自然是敖锦。想当年,自己在位的时候,似乎酷爱鹰隼。喙如利刃,爪如钢刀,同自己如出一辙的森冷眼神与傲慢表情,未开口便稳占了上风。只有敖锦才会喜欢这样看似娇柔美好实则不堪一击的小鸟,真是即便登临高位也改不了的孱弱与婆妈。明明不关他的事,却这般想也不想就蹚浑水……或许正是由於这样,彼时意气风发的自己才会毫不留情地将只是更亲切和善一些的他直斥为“没出息”。 敖钦一下一下弹拨著琴弦,少了熏香,琴音失了飘渺,压根不按琴谱的弹奏听起来更像音节的简单拼凑:“是吗?” 好似握在手中一不小心就会被活活掐死的小鸟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小小的乌黑眼瞳满是惊奇。 “ 希夷生气又不是第一遭,有什麽大惊小怪的。”细细的琴弦被慢悠悠勾起又倏然用力拨开,轻颤著发出低沈的弦音,“咚”的一声,一直撞进空荡荡的心房里。余音嫋嫋,他终於罢手,直起腰,自然而然地昂起头,深色的瞳孔被晨光映出几许暗暗的幽碧,“回去让敖锦好好想想,我敖钦什麽时候怕过那个希夷?真是笑话。”眉梢如剑,细眼如刀,上勾的嘴角如蛰伏地底的魔。 冰冷的眸光之下,精致的翠鸟不发一语回身急急拍翅飞走,转眼就消失在一望无垠的碧空。 梳洗得神清气爽的小道士恰巧路过,转头隔著花丛问窗内的他:“公子可知那是什麽鸟?长得好生漂亮。” 他站在窗内温文浅笑:“有吗?我没看见。”硝烟散尽,唯留一双含了春水的眼,半诧异半调笑。 小道士迅速改口:“兴许是贫道看错了。”!紫嫣红背後,他眉目清彻宛然如画,神色却依旧无谓。如他所言,他一生执著只在乎於那个“他”,其余种种,艰难也好,委屈也罢,全无意义。 他敛下双目笑得苍凉,走出屋子站到道者跟前,将他的手腕拉起紧紧攥住:“风和日丽,正是出门观景的好时节,道长可愿陪我一游?” 道者不及回答,他径自拉著他出门。 城中一切如昨,穿城而过的河,弯弯的拱桥,倚在房檐下的卖货郎。春正当时夏未至,细雨方歇绿柳初绽,当空有雨燕掠过,街边雏鸟啾啾。应了那句词,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敖钦带著道士四处游走,兴致来时,瞥见街边的小酒楼,跨进去叫上几样点心并一壶陈年的女儿红。小二热情的指引下,他不由分说大步往前走,仰著头打著扇,冠边长长的丝绦晃悠悠垂到肩头,小道士默默跟在身後单凭他胡乱作主,偶尔实在忍不住,悄悄摇一摇头。二楼临街的方桌恰好空了一席,相对落座,长街上车来人往的喧嚣繁华尽在脚下。 小道士对著跟前的酒盅连连摆手,他哈哈笑得开怀,不再勉强,只殷勤地将店家百般夸耀的点心往前推:“若是不好吃,我砸了他的店。” 道者无奈,不知为何又摇头,唇边若有若无一丝笑:“公子记得贫道出门时未曾用饭?” 他别扭地转开眼,嘴里嘟嘟囔囔:“你们出家人,对自己总是刻薄得很。” “清早便饮酒,公子对自己何尝不刻薄?”他眨眨眼张口反问,努嘴示意桌上的酒盅,一脸得理不饶人的理直气壮。 敖钦失语,愣愣看他把双眼弯作月牙。斯时无声,四目相对,彼此相视一笑。 闲来指著楼下的长街一一说开去,茶庄、粮行、首饰铺……那顶粉红软轿里坐得应是谁家养在深闺的小姐,下月初一就要嫁给那谁谁家的公子。城门口石狮的由来、钱庄前无字招牌的掌故还有药铺里夜半无人时的诡异身影……他信手拈来仿佛这城由他一手缔造。 “真可谓了如指掌。”小道士听罢感叹。 敖钦呷一口酒望一眼楼下,一派悠然自得:“生於斯长於斯,焉能不知?” “这也未免知得太多。” 似掩饰似无意,他只专注著用小小的酒盅将一线酒液稳稳接住,斟至杯口,滴水不漏。 “城中胜景你恐怕早就看过,那就去看些旁人看不到的吧。”敖钦说道,恪酢醍懂的小道士便被他拖著走出了三里外。 去的果然是些僻静所在,小城九曲十八弯的窄小巷子里不知暗藏了多少瑰丽美景。黛瓦白墙间,卧在墙头开得张扬的红杏;深巷尽头,几杆翠竹後的一处泉眼;唯有登上谁家房顶才能望见的七彩流云……每每看得瞠目结舌,回过头,道者却总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波澜不兴仿佛死水一潭。 “可是看得太多,腻了。”小道士揣测。 他将视线自虚空里收回,笑容清浅,墨色的眼眸幽幽闪出继续暗淡的碧色:“不会。看得再多亦不会厌倦。” “可有缘故麽?” 行到一个分岔口,道者举步往右。敖钦伸手,轻轻揽过道者的肩,两人便拐进了左边的岔道:“有。因为一个故人。” 道者静静地听,敖钦却不曾继续,换开话题,指给他看巷边一家寂然无闻的小茶庄:“这里的茶很好,坐在里头能望见後院种著的梨花。” 【周三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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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15 19:01:52

    第五章 下 行到一个分岔口,他随意往右,他伸手,揽过他的肩,二人顺势拐进左边的岔道里:“有。因为一个故人。” 道者侧耳聆听,敖钦欲言又止,向前走两步,换开话题指给他看巷边一家寂然无闻的小茶庄:“这里的茶很好,坐在里头能望见後院种著的梨花。” 他说的总是对的,茶庄虽无名,泡出的茶却顶尖,坐在里头也确实能透过敞开的窗子看见栽满後院的梨花,洁白如雪,飘渺如云,轻风过处,皎皎几瓣花朵飞进来,散落在黝黑的桌面上,衬著瓷白的茶具青绿的茶水,水汽氤氲,幽幽几许禅意。 “道长一路远来,可曾遇见什麽奇闻异事?”他终於停了黄河水般滔滔不绝的倾诉,啜一口清茶,抬起脸来问。 小道士思索,学著他的模样将茶盅捧在掌间,用碗盖把漂浮的碎叶一遍遍滤开:“都是些小事,平平无奇,不值一提。” 他不放弃:“也没有结交下几个知己?” “来去匆匆,不过萍水相逢。”沈吟一番,还是有的,想要开口说一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哦?”他好奇,放下茶盅,挑高了眉梢,隔著渐渐飘散的水汽看过来。 小道士一径陷入回忆里,连语气也随之变得遥远:“阿漆啊,他呀……” 尾音拖得长长,仿佛要带起无数故事,喜悦的、悲伤的、窝心的……及至音落,却简简单单化作一句:“若说知己,或许,他是一个。” 掩藏起失望,敖钦喝茶,眸光被茶水映成一派碧色:“他必定也是个爱说爱笑的人。” 他失声惊呼:“你知道?” 恰原来一语中的。 敖钦看见自己的脸被倒映在茶盅里,如此完好的面具,从容不见一丝裂痕:“我猜的。”明媚如春光。 实在太好猜,甚至不用猜,闭上眼都能一笔一笔描摹,准确无误,精细仿如工笔画。你喜欢的人,面容不必太俊俏,身形不必太挺拔,学识不必太渊博,甚至权势富贵都不必有,但是必定温柔必定体贴必定宽厚必定良善,眸如含珠,笑如春风。例如你口中的“阿漆”,例如敖锦,例如那个──“他”。 独独不会是我。 “你呢?从前常与那位故人来此喝茶?”尴尬的沈默里,他开口。 笨道士,挑起了最不该挑起的话题。 碗盖擦著水面轻轻掠过,茶盅里的自己就碎了,荡成一圈又一圈涟漪。敖钦扯著嘴角摇头:“不曾。从来都不曾。” 他不解,满满的疑惑都写在干净如白纸的眉宇间。 敖钦托著茶盅,指尖沿著刺烫的瓷片摩挲:“因为始终不曾,所以才始终渴求。” “会得偿所愿的吧?”他傻傻安慰。 哈,你呀你,明明有著那般智慧心地那般剔透,如同明镜一般,迷糊起来却又是蠢得不可方物。小道士,我告诉你,世事若是如此简单,红尘若是如此通透,幽冥鬼府早已不在,忘川之水早已不存。 傻道士。敖钦在心里嗤笑。欲望如此易与便不是欲望,喜爱的总想得到,得到的总想独占,独占的总想永恒,无边无际,无休无止。便如情爱,自共一餐饭菜,到同一席枕榻,至偕万世白首。永无止境。 如若、如若……如若贪念终有尽头,上苍怜悯,灰飞烟灭时许我一个妄求:“我愿……我愿……我愿……” 他转眼深深看那梨花,皎如月光,洁如浮云,记起当年收得的一纸短笺。一如这梨花般素白的纸,一如这乌木桌般墨黑的字,卷成细细一小卷系在鹤爪下,展开不过寥寥两行,笔画勾连,欲说还休:愿与君缠绵,至死方休。 短短九字,焚了一颗傲视众生的心。 “呵呵……这才是痴妄。”茶水已尽,瓷白的杯底堪堪照出一张模糊的面孔,上挑的眉梢上勾的嘴角,唯有眼底一片荒芜,“道长至今还客套地称我‘公子’呢。” 他方才轻轻唤一声“阿漆”,好亲密。 小道士失措:“那该如何……” “敖钦。”他耐心,低声教他,温柔得几乎快化开,“叫我敖钦。” 於是他端端正正拱手:“贫道道号无涯。” 敖钦支著下巴:“小道士。” 道者呐呐地要纠正。 他又唤:“小道士。” “小道士、小道士、小道士……”喋喋不休地重复又重复,丝毫不给他插嘴的余地,直到他抿起嘴无奈放弃。敖钦斩钉截铁,“我就叫你小道士。”神君金口玉言,不容丝毫忤逆。 离开时,不经意发现梨花间停著一只蝶,双翅是罕见的雪白,不见一点杂色,混在花朵间,一晃眼,便也将它当做了花。 许是察觉了两人的视线,它扇扇翅膀翩翩飞离,身姿清雅,亦如落花。 小道士看得发愣,险险被门槛绊倒,敖钦好心扶他,趁势拉过他的手腕:“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霸道且蛮横。 退到来时的岔道口,他以为要向前,步子还未迈出去,他又轻轻来揽他的肩,不著痕迹将他带往右边的青石小路。 看似漫无目的,原来,他早就都已想好。 兜兜转转不觉日落西山,几番辗转,晚霞满天时,刚好又回到拱桥边。敖钦拉著道者的手引他上桥。到得桥中央,桥底波光粼粼,正被夕阳镀成满河灿金。便就停下脚步探头看,河水清澈,飘飘荡荡的落花间逍逍遥遥游弋几尾锦鲤,优哉游哉的锦鲤间歪歪扭扭倒映两张看不清面貌的脸。 “可比横冲直撞到处寻人自在?”他转过身,背靠结实的石栏,扭头看小道士白净的面孔被红霞映作嫣红。 “嗯。”他羞赧地垂下脸,仿佛喝醉了酒,耳根後火烧云般红了一片。 敖钦就伸手捉他被风吹散的发,绕在指间一匝又一匝:“那就歇几天吧,迟几日再走不是更好?” 固执的道士,摇头摇得这般果决:“不了,一个月足够。” 你就那麽迫不及待,你就那麽爱他! 手指用力,比琴弦更细的发丝扯断在手里,白皙的指被勒出红线般的痕,手掌才方摊开,断发就被风吹得不见。 不愿看他稚子般单纯无瑕的脸,眉目太清澈眼神太坦白,一无所知得让人心口发痛。敖钦把视线调往远处,金乌半沈,高高的降魔塔直入云霄:“寻到他之後,你想做什麽?” 小道士一径望著晚霞出神,单薄的道袍被晚风吹起:“他想做什麽,我便做什麽。” 余晖太体贴,站在他身侧看,自光洁饱满的额头到高高扬起的下巴,金色的光芒恰好绘成一线,起伏有致,圆润舒展。 “呵……”敖钦只想把嘴角扯得更高、更高、更高,回首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小道士,河中锦鲤共有几尾?” 道者回神,目光落至水面,碧波荡漾间镇静地答:“一如河上之落花。” “河上落花共有几瓣?” “一如河畔之垂柳。” “河畔垂柳呢?共有几叶?” “一如河中之锦鲤。” “蠢道士。”望著水中的他,敖钦喃喃地骂,“我第一次问你,你就已经想好。” “是。”出家人不打诳语,道者承认得干脆。 敖钦霍然大步离开,长长的衣袖在半空散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及提防的道者先是惊讶,继而赶紧追去:“等等……” 相差一个脚步的距离,他刹那回身,他瞬间失措,衣袖翻飞,他将他牢牢拥在怀间。 “一次,只此一次。”无视道者的挣扎,将下巴埋在他的肩头,敖钦眼望前方,暮色四合,重重亭台楼阁後,降魔塔默然无声。 还是这麽瘦弱,用力按在怀里还唯恐抱得不够紧,想要收紧臂膀却唯恐折了他纤细的腰。 小道士,其实你早已想好,锦鲤如落花,落花如垂柳,垂柳如锦鲤。可是你不说,你总装模作样摆开卦片指指点点,然後抬头淡淡回我一句:“贫道认输。”晶亮的眼瞳一丝不苟地照射出两个趾高气昂的我。看我扬长而去的背影,你一定在心里偷笑,纵然叫我拿走一枚你或许要赖以果腹的铜板。 一次又一次,整整齐齐摆放在矮几上的铜板积下足足二十有余,堆成一列小心翼翼摆放整齐,然後用手指一推,“哗啦啦”洒了一地。收拾完了重新来过,堆起又推翻,凡间牙还没长齐的孩子都不愿玩如此乏味无趣的游戏,於藐视众生的神君,却成了一种乐此不疲的迷恋,一如翻来覆去的那三个问题。 “河中的锦鲤共有……” “贫道认输。” “河上的落花……” “施主你赢了。” “河畔……” “给你,走吧。” 一日复一日,他不可自拔,他冷眼旁观,随後终於厌倦。温文的道者一把抓起摊上所有铜板连同卦片一起递到他眼前,锐利的视线戳破他莫名而起的洋洋得意:“施主,贫道明日便收拾行装出城,所谓赌约,就到此为止吧。” 初见以来,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可笑!堵在他小小的卦摊前一把抓过他的肩,那麽瘦弱的道士,被堪当武将的他罩住,後边的人就完全看不见他。 “小道士。”敖钦把脸凑到他跟前,鼻尖几乎贴著鼻尖,“你道你走了,我就找不到你?”声音压得低低,森森一股寒气。 他又是那样一副表情,哀怜又无奈,活脱脱一个让人切齿的希夷:“你何必?” 说的话也同希夷一样。 敖钦觉得满腹的无名怒火就要压不住了。身後的敖锦死死拖著他的袖子:“算了吧,大哥!” 不能算、不能算,绝不能就此罢休!长了一张希夷的脸,你便道你就是那个能对本君放肆的希夷? “小道士,答不了本君的问题,你我之间就不存在‘到此为止’四字!”抓在他肩头的指恨不能就此抠出五个血淋淋的窟窿,他看著道者原就白皙的面孔变作纸一般的苍白。 他明明疼得冒汗,却死咬住唇不肯松口。蠢道士!喊一声疼又能怎样?怒上加怒,胸膛里烈焰焚心,若是有面镜子放在跟前照一照,眶中那双眼必然是红的,一如传闻中丧失心智的魔。 “我们还得赶著去凌霄殿,快赶不及了!”敖锦拉著他的衣袖催促,“天帝召见,延误不得的。” 敖钦只执著望著他,看他疼得快将唇角咬破:“你收回前言,我就饶你。” 道者不说话,黑漆漆的眼瞳里压根没有他的影子,一颗颗沁出的血珠染红了咬得发白的唇。 “他哪里受得了你的修为?你要弄死他不成!”忍无可忍,敖锦冲著他大喊。 敖钦迟疑了,指间卸下五分力,道者软软坐倒在卦摊後,额上亮晶晶一片汗迹。 想再看看他,敖锦忙不迭拽著他的衣袖拉他离开。却不想,离去时,听得身後有人静静叙述:“河中之锦鲤,一如河上之落花;河上之落花,一如河畔之垂柳;河畔之垂柳,一如河中之锦鲤。” 他早就知道,隐忍不发而已。 不用敖锦拉扯,敖钦快步向前走,到得渺无人烟处,招来云头便腾空而起再听不到那道士一字半句。本君不言了断,便就是绝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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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15 19:02:34

    第六章 那年在凌霄殿上碰见了希夷。众仙尽知他俩不睦,凡事如能刻意布置便极力回避。此次相会,却是巧之又巧,若非同小道士一场纠葛,他离去後,方该希夷觐见。谁知,他迟了,希夷偏早来半刻,金灿灿的大殿前撞个正著。 唯恐天下不乱的天帝老儿兴高采烈在里头传旨:“既然来了,就一起进来吧,刚好伴寡人下棋。” 大约隔了千年之久,再度并肩而行。上一回差不多该追溯到初见之时,老君门下,堪堪只差半寸香,就此结下万年解不了的梁子。 棋盘边坐定,敖钦捻一颗黑子在手,待天帝先行。无事也要找事的死老头起身,装腔作势让与了希夷:“先前白虎神君来过,同他下了两局,寡人累了,还是上仙来吧。” 希夷说什麽他不想听,一径只将视线死死锁定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生平第一次,面对希夷时,他不曾开口挑衅。 这局棋下得糟透,连身後的敖锦都忍不住叹气。敖钦心不在焉,执著圆润清凉的棋子“叩叩”敲著棋盘,溃不成军的情势,再殚精竭虑也是枉然,随手落下一子,听得敖锦将满腹失望哀叹出口。 希夷将棋子拾起还到他面前:“殿下可要再想想?”真真叫大度,越是退让越是令人嫉恨。 他发狠,满腔的无名火喷涌而出,“啪”一声重重敲回原处:“本君就是要走这一步。” “那我便承让了。”大局已定,希夷抬手落子,语气不温不火,想来他早赢得麻木。 虽总稍逊一筹,却从未这般惨败,传出去说给众仙听,又是一桩稀罕事。敖钦不知自己该在意这点还是其他,心浮气躁,满肚子的焦灼,直觉不愿再待在凌霄殿,起身草草行礼便要走。 希夷站前一步,正拦在他面前。不得不抬头,敖钦终於对上那张脸,同小道士一模一样的面孔,少一分稚气多三分凛然,截然就是另一番面貌。 “听说神君近来常往人间走,故而棋艺荒疏了?”白衣胜雪的仙者,最叫人切齿的就是这张嘴,直言不讳,一针见血,偏生就满脸的慈悲。 敖钦只盯著他的脸看,脑海里想起另一个人。 “施主,贫道明日便收拾行装出城,所谓赌约,就到此为止吧。” “哼!”阴著脸挥手掀了天帝那张叩之如磬似玉的好棋盘,玉琢的棋子落雨般“哗哗”散了一地,敖钦拂袖而去,“这是本君自己的事。” 既然要被人嚼舌根,那就让那群人把舌头也嚼去了吧。敖锦说对了,希夷不是小道士,小道士不是希夷,讨厌希夷至深,他也从不曾这般失控将怒气昭示於大庭广众之下。 至今仍记得点缀於大殿外的几株红枫,赤红宛如眼前的霞。怀里的道者不再挣动,乖乖地任由他将双臂一收再收,纵使身躯僵直得仿佛用力掰一下就能连皮带肉拗下一块来。 敖钦将头埋进他颈间迭声呼唤,太模糊,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无涯、无涯、无涯……那般悠长近乎无涯的岁月,我总以为垂手便能得到,谁知伸长了手臂努力去够,那麽那麽努力,臂膀拉伸到极致几乎要撕裂,仅差了一个指尖,升起一座降魔塔,便成永不可得。 “还有半月你就会走,临走之前,可否再陪我游城?” 许是语气太哀婉,道者动容,笨拙地展开双臂虚虚圈上他的背:“嗯,好。” 你呀你,可知吃软不吃硬的执拗性子最要不得?为什麽即便轮回转世也不肯为自己好好打算谋划? 敖钦松开他,黄昏下的小道士一下一下扑闪著眼睛,波光粼粼,如墨的瞳盈盈被镀上一层灿色。 蛰伏人间的百年里,曾有戏班自城前经过,为避一场无名飓风,不得已进得城来,敖钦借了他们一宿食宿,借机请他们在家中搭起戏台唱戏。一出又一出,整整唱足七天,日日夜夜听得鼓点急催笙歌悠扬,满眼的水袖皂靴,满台的活色生香。 搬一只枣木的圈椅共一只同色的矮几,沏一壶清茶坐在台下听,寂静的小院里,连院外的巷子也是鸦雀无声的,高亢的歌声几乎能将苍穹刺破。他们在台上演著恩怨情仇生离死别,伤情处字字泣血句句含泪,换来台下的他一张自始至终不曾表露过悲喜的面孔和一份比公侯王府更丰厚的酬金。 之後断断续续又请得人来,都是跑江湖的艺人,各地的戏曲班子或是能言善道的说书人,路过小城,便被他揽来家中,几番喧嚣吵闹几夜灯火通明,演尽了英雄豪杰,说尽了才子佳人,故事其实都是类似的,多情人总遇薄情人,负心的浪子只要回头便能原谅。他们演得那般热闹那般真切,他在台下冷冷地看,嘴角稍稍撇起一边。 之後便有奇怪的流言在城外传开,说这是一座鬼城,得过重金的戏班们总极力将他描绘成神秘莫测的鬼王,有著英俊非凡的容貌与一颗不识人间悲喜的心。敖锦跑来说给他听,一脸看笑话的表情。真是笑话。 原就是偏僻无名的寥落小城,往来城边的路人因之变得更为稀少。於是干脆不再延揽戏班来唱戏,望著屋外五色缤纷的花园,没来由想起,戏文里总有些动了心的善良仙者,飞蛾扑火般爱著看似一无是处的凡人,仿佛一夕之间丧失了所有神通成为一个连孩童都不如的痴子,而在他们对面,则总站著另一些冷酷而无情的恶毒仙者,为了莫名却正当的理由堂而皇之的设下各种障碍、施下各种毒计不惜一切地阻挠。结局总是苦尽甘来的,善良的仙者总能与他的凡人厮守,恶毒的仙者却被剔去仙骨贬下凡尘。 想起就要忍不住笑,惊走了在花间翩飞的蝶。外出一天的道者正推开门:“你笑什麽?” 游城之举卸去他不少戒心,小道士对他不再客套得近乎刻意,偶尔不经意间,听得他脱口唤出几声“敖钦”,声音轻且低,却也唤得顺口。 敖钦向他招手:“过来我就说给你听。” 道者归家後总要被他拉著纠缠一段时光,或是同看一卷经书,贵妃榻上,道者端端正正坐著,他懒懒散散撑起身,一手搭著道者的臂膀,下巴正抵上道者另一边的肩头,全副重量全数交给身无几两肉的小道士;或是搬两把椅子坐在廊下看院前百花争豔,玲珑小巧一块芙蓉酥,道者小心翼翼咬一口,剩下一半,他不由分手劈手抢了去,丢进嘴里还不忘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脸。 寂然无声时,偶尔闲扯几句。道者看著远处的降魔塔,说他日前从塔下经过,见得碎石遍地:“那塔莫不是要倒?” 敖钦“哈哈”地笑,伸手亲昵地摸他的额头:“你一定是寻人寻累了,好好的去想那塔干什麽?”扑上前去抱个满怀,不忘揉揉他的脸阻断他的反驳。 起初道者抗拒,他厚起脸皮打躬作揖又赌咒发誓:“只此一次,在下绝无冒犯之意。” 见他确实点到为止不存轻薄之想,几番挣脱无效,道者便也随了他,却未曾留心他眼底幽幽闪烁的微光。 小道士不疑有他,依言走过来,一个不谨慎,叫他拽住了胳膊按坐在卧榻边:“我在笑你呀。”笨道士,连日来被他这般轻而易举骗了不知多少次,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却还没学会。 笑嘻嘻地端起手边的莲子羹送到他跟前:“在外头跑了一天,也该饿了,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自他清早出门时便开始清洗熬煮的莲子,一颗一颗被细心摘了莲心,取深巷尽处那眼泉眼中的泉水,搁了冰糖一起放在炉上用小火慢慢炖,直煮得莲子酥透,明晃晃一碗糖水清透带稠,估算著他归家的时刻盛起,待他跨进门时,刚好凉得不冷不热温润适口。 道者双手小心接过,却迟迟不曾动勺。敖钦捧一卷书简半卧在他身旁,看他沈沈一脸心事:“怎麽了?” 小道士望著碗底的出神,欲言又止:“今日在街上遇见一位同修,他刚来此处,还未寻到落脚的去处……我、贫道与他攀谈了几句……” 敖钦取过汤匙,在碗中慢慢搅动:“你同他攀谈?是他先来找你的吧?” 道者满眼的惶恐,低著头细声辩解:“他同我一样是个云游道人,我们……” “他寻不到去处?所以你就想将他带来这里?”敖钦用指抬起他的下巴,体贴地舀一匙羹汤送进他嘴里。 “贫道借住在此就已叨扰施主,现在……”他为难得快要捧不住碗,咬著唇不胜惶恐,“可是……” “你答应他了?”汤汁太浓,匙底贴著碗沿再三来回,依旧粘连不断。 小道士如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沮丧地点头。 “蠢道士。”捏著下巴的指又施了三分力,迫得他的下颚不能不上抬,敖钦又喂他一匙,小道士尚不及咽下,清澈的目光里蓦然跳出惊讶,却是因为敖钦竟然倾身上前用舌来舔去他嘴角溢出的甜汤,“我不是说过麽?叫我敖钦。下回再叫错,我可要罚你了。” 擦著嘴角落下一个吻,敖钦躺回原地,枕著锦靠看惊得仿佛泥塑般一动不动的小道士:“我是那般小气的人麽?” “是我自作主张……”他自责。 敖钦张口截断:“他人呢?” 仿佛听得他的问,叩门声应声而起,抢在小道士之前,他展开双袖长身而起,长长的衣摆擦过一尘不染的青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 门扉开启,那人含笑站在门外,发如墨衣如雪,倘换上一袭灰色道袍,便只当屋内的小道士是妖精所化,一个旋身又站到了门外。 “我同他攀谈,是、是因为他和我长得太相像……”小道士跟在身後匆匆解释。 其实已不便多言,他早知道他会来。敖钦看著门外,双目如刀直直射向面前的人。 “贫道打扰施主了。”他似浑然不觉危险,一脸天生生就的慈悲,微笑如当年佛祖拈花,躬下身深深施礼。抬头时,清清楚楚叫人看清他的眉心,不同於道者的干净,俨俨一派凛然。 希夷,纵然隔了百年,再次相见,你样貌不变,这通身令人厌恶作呕的气息居然也无丝毫变更。 敖钦站在门前挡住身後的小道士,嘴角微分,同样回他一个炫目的笑:“该如何称呼?道长?或是……” “道长就好。”他会意,立刻接道。 从未见过这般无礼的道士,他竟然不等东家开口相邀就举步跨进门来,错身而过时,甚至不著痕迹狠狠将他往边上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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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15 19:03:54

    第七章 小道士絮絮叨叨跟他提起同希夷相见的情形,长街之上,降魔塔下,偶尔抬头,惊得倒退三大步,一时错觉如坠梦境。 敖钦皱起眉:“不是说过,要离那塔远些麽?” 小道士不及张口,希夷替他答:“路过而已,有什麽要紧?”神色淡淡的,隐隐嘲讽著他的大惊小怪。 敖钦直觉要反口,小道士赶忙拉住他的手,生硬地说笑:“没想到有同我长得这麽肖像的人,真以为是在照镜子呢。” “蠢道士。”敖钦便回过头来骂,“你是你,他是他,哪里像了?” 吓得小道士赶紧住口,乖乖任由他抓过自己的手紧紧扣在手掌心里。 那边的希夷见了,颊边微微露一丝笑,扭头只当没发觉,目光掠过墙上的画又落到图样精致的隔窗:“万物皆由心证,像便像,不像便不像,何必非要论个曲直?” 谦逊好学的小道士连连点头:“道友修为高远,贫道自叹弗如。” 呸,空长了一口狼犬般的利牙罢了。敖钦拿眼狠狠瞪他,他悠闲从容,淡淡的笑容只对著目光炯炯的小道士:“天色不早,贫道困乏,先请告退。” 这才稍稍有些识相。敖钦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端坐桌边假意好客:“家中回廊萦迂,恐怕道长寻不到客房,可要在下带路?”却无一丝一毫起身之意。 希夷站在门边回身看,目光却还是浮的,擦过敖钦的头皮看他身後雪白的墙:“施主费心,道友代劳也是一样的。” 自进门到如今,他从未正眼看过敖钦一次。 兴奋不已的小道士挣脱了敖钦的掌心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希夷身边:“道友请。” 向来内敛得有些苛刻的道者,稀少见他对人这般热络。他径自亲昵地拉起希夷的手引他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希夷终於回头看了敖钦一眼,乌黑如墨的眸中,一丝得意一划而过,满脸的慈悲愈见露骨。 今生今世,再未有如他这般叫人嫌恶的人!双手紧握成拳,敖钦生生咬碎一口白牙。 月上中天,夜半时分又有贵客远来。敖钦坐在窗下看皎皎月光在月中洒下遍地银光,银光尽处,现任的青龙神君缓缓而来。依旧是独身一人,冠不及他当年的高,衣饰不及他从前的繁复,肩头那只小小的翠鸟怎麽看都是不堪一击的娇弱。 真是太没出息的性格,哪位神君出行不是遇山劈山遇河填河?就为不伤及窗下那丛野花,他甘愿绕路而行,一本正经来叩他的门扉。 衣袖挥处,房门洞开。窗边的敖钦挑高了眉梢手把手教他:“抬脚踢就是了,东山神宫被你败了?连我一块门板都赔不起了?” 好脾气的敖锦摇头,徐徐踏进房来,肩头的翠鸟在撞见敖钦的目光时不由自主缩头:“我听说希夷已经到了。” “傍晚时刚来。” 敖钦挥手示意他坐下,他身形不动,挺直背脊站立在敖钦跟前,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映得衣襟上连绵不绝的云纹闪闪生光。 敖钦眯起眼仔细打量他,这个总是恭恭敬敬跟在自己身侧的同胞兄弟,明明有一张同自己九分相似的脸,往昔寻遍棱花镜,却找不到半分他的温良宽厚。一时间不禁又想起希夷与无涯,“呵呵”低笑出声。 面前这张酷似自己的面孔却是焦灼的,本该凌然不可一世的眼瞳里布满忧虑:“你究竟想怎样?” 敖钦不紧不慢地反问:“你想让我怎样?” 他直呈来意:“你说过,一个月後放他走。” 敖钦的神色越发无谓:“一个月已经过了麽?” 仔细去研究他现在的表情,或许方才希夷回首时,自己也是这样一副丢人现眼的神色,眉心蹙起牙关紧缩,满脸满脸的不甘与羞怒,啧,真是难看。 敖锦他忧心不减:“希夷也是为了你们好。” 对小道士,他或许是真心真意。至於对他敖钦……呵,就算是好心,那个希夷也要掺上八分半的看热闹心思。 敖钦道:“看来这个神君你当得是越来越空闲了,特特下了东山来跟我罗嗦这些。” 忧心忡忡的弟弟握著拳,浑身气得打颤:“你是我兄长,我才来跟你说这些!” 敖钦摆摆手,起身大大咧咧自他面前经过,走入珠帘後的古琴旁:“不能换个新鲜说法麽?” 透过晃晃悠悠的帘,可以看到他蓦然沈下的脸,这才生出些许恍如照镜一般的错觉。 帘外的人终於冷下了语气:“莫非你想重蹈覆辙?” 敖钦垂下眼,泠泠的琴弦沐浴了月光,弦身上细细一线银白:“是又怎样?” “别忘了当年他是怎样的结局!你最後又得到了什麽!”敖锦急速旋身,长袖将珠帘打得“叮叮”乱响。一片珠光背後,撕开了欺尽世人的温柔假面,原来他也有眼角赤红仿佛入魔的时刻。 敖钦静静地听他粗声喘气,任凭珠光将孪生手足那张紧绷的面孔割裂成无数小块:“再如何,亦不会如当初那般惨烈。” “万一他想起来了呢?” “那就再起一座降魔塔,双塔遥遥相对,或许就能一直到天荒地老。”他咧开嘴角在珠帘这头笑,重重穹顶之下,虚幻得近乎飘渺。 不出意外地,敖锦又在叹气。 敖钦好心告诉他:“别总叹气,失了威严不说,还容易见老。” 他撩开衣摆带著他美丽的翠鸟跨过门槛,如来时一般,步伐轻缓,姿容优雅:“担心我之前,好好想想你自己吧。若真到了要再起一座高塔的时候,本君绝不顾念私情。” 身後,敖钦探身吹熄了飘摇的烛火。云流月隐,天地同色,全然一派看不见五指的暗黑。 唤作无涯的小道士对唤作希夷的仙者总是谦恭有加,连望向他的视线也是自下而上的仰视,全心全意的敬仰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从此之後,他们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成双成对地出门,归家後也是说到一处相顾而笑,一如河边的鸳鸯院中的蝶,无时无刻不成双,无时无刻不成对。 日日在他们出门後慢慢悠悠熬一盅羹汤,红枣、莲心、糯米、冰糖,香味飘出窗外去,引来邻家“嗷嗷”叫唤的馋嘴猫。午後一觉醒来,内中诸样都已炖得酥透,用青瓷小碗盛起来,搁在手边的矮几上,书简看过几行,屋外院门“咿呀”作响,小道士走进屋时,那甜羹刚好凉得适中,不热得烫舌不冰得透心,甜滋滋的味道顺著喉头往下滑。 小道士推辞,站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怕是不合适。”神情局促,眼角偷偷瞟著边上的希夷。 希夷很识趣,半侧过身,装模作样看壁上的画。 “专为你炖的,有什麽不合适?”敖钦捻起汤匙,舀一勺送进道者嘴里,薄脸皮的小道士羞得无处躲藏,面孔红得能滴血。 去了什麽地方,做了什麽,遇见什麽人……边喂边假作不经意地问。 小道士几次伸手来抢他手里的匙,指尖方触到他便闪电般地逃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忽而往左忽而朝右,紧张得如同逋被逮进笼中的鸟儿。茶肆、酒楼和人来人往的大街,依旧是毫不厌倦地向人闻讯,遇见的依旧是那些一问三不知的人。他边努力吞咽边回答,句末不忘加一句:“所幸有道友相伴,才不觉得寂寥。” 汤汁从嘴角溢了出来,他毫无在意地伸出舌来舔,粉色的舌尖探出水色的唇,唇边越发湿润,闪烁一片晶莹。敖钦情不自禁低头想要碰触。耳边“啊呀……”一声惊呼,是希夷。他一手指著墙上的画卷,一手顺势将小道士拉往自己身边:“这画原来是真迹,怪道如此传神。” 敖钦恨声道:“难为道长好眼力。” “好说好说。”希夷笑容可掬,目光落到敖钦手中的空碗里,不忘周到地提醒,“贫道於绘画亦略知一二,刚好借此画与道友共赏。施主若有事要忙,大可不必顾及贫道二人。” 他径自拉起小道士站到那画前细细解说,眼神表情俱是和蔼的,亲切和煦如若春风。被晾下的敖钦捧著空碗愣愣盯著他俩看。如有知觉,小道士转过眼来,不及怯怯冲他一笑,希夷拽过道者的手,方露了一半的笑容就此消散得无影。 敖钦哑然失笑,出门时路过他们身侧,明明白白地收到希夷充满警告意味的视线。 很早很早之前,希夷就很疼小道士,那样百般维护生怕被人拐走的的心态曾叫他狠狠嘲笑:“你是抱窝的母鸡麽?” 彼时,他也是这般用犀利的视线警告自己。 私下偷偷同敖锦议论,这样蛮不讲理的情感,休说是七情六欲俱全的凡人之於知己好友或是长兄之於幼弟,单说是老来得女的慈父之於掌上明珠也不过如此了。 却被敖锦匆匆掩住了嘴:“论起霸道蛮横不讲理,你居然还能扯上别人!” 玩笑就此作罢。 再度回到房里时,他们已不再论画。小道士手脚利落地煮著茶,听希夷漫无边际地讲古。不同於他的卖弄口才,希夷在天界里有著惜字如金的名声,许是唯有这般谨言慎行方能显出得道者的超凡脱俗来。现下听他一句句铺陈开来,蓦然生出几分不习惯。 讲的尽是些无迹可寻的虚无传说,背生六翼的飞鸟、虎头象身的巨兽等等,光怪陆离,断断不似人间能有。敖钦躺在榻上抚著清凉的书简静静地听,视线落处是小道士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的身影。 絮絮低诉,他突然话锋一转,有心或是无意:“道友可曾听说过般若花?” 已经听得云里雾里的小道士乖乖地答:“不曾。” 像是要询问他的意见,白衣的仙者难得转过身来主动搭理他:“那施主呢?” 枉做了许久不共戴天的仇敌,却不知道他原来竟可以让人生厌的如此地步。敖钦挑起眉梢对上他居心叵测的眼:“道长若觉得当讲,那就当讲。” 【周三继续 传一张家里两只许久之前的照片,与本文无关,只为显摆~】 http://64.124.54.124/GB/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31341&page=101952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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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17 16:39:12

    第八章 枉做了许久不共戴天的仇敌,却不知道他原来竟可以让人生厌的如此地步。敖钦挑起眉梢对上他居心叵测的眼:“道长若觉当讲,那就当讲。” 般若花,名为花,却更酷似草,万物皆是红花绿叶,唯有它是颠倒,绿茵茵的花萼红豔豔的叶。它花落不结果,枯萎时,自花起始,一瓣瓣凋零,直至花叶落尽唯留光秃秃一杆长茎,赤如火,耀如焰,如佛祖跟前的三尺檀香般,由内而外遍生红光,最後亦如燃香,竟是寸寸化灰,风吹过即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此物世间罕有,千百年难得一株,更有一身捉摸不定的秉性,或生於雪山之巅,或现身大漠之上,有心人踏遍天涯海角摸不到它一片落叶,无心人早起拨开墙角边的野草丛,它混迹在一众闲花野草中长得郁郁葱葱。众人道此花甚有妙用,究竟为何,却又众说纷纭,不外乎起死回生、延年增寿或是提升修为,真正如何,却连芸芸众仙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只不过是徒生了一副奇特的生相而已。”希夷说道。 小道士啧啧感叹:“在道友面前,贫道好生惭愧。” 希夷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微微浅笑:“道友一手好茶艺,贫道也好生惭愧。” 四目相对,又是他二人默契一笑,眉眼弯弯,连嘴角的弧度都是相同。 细心的道者察觉敖钦脸上的恍惚,转过脸来,眼中难得一见的调皮:“你还分得清我同道长吗?” 敖钦失笑:“怎麽分不清?” 他便道:“改日我同道长做一样打扮,你莫要认错了。” 希夷在一边掩著嘴笑,那麽凛然大义高不可攀的仙者,此刻望向小道士的眼中却写满宠溺。想起当日云云诸如年迈老父之於独生女儿之类的戏言,两相对照,背上冒出密密一层鸡皮疙瘩。迟钝的道士,也不想想自己同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才认识了几日,一径放开了心胸毫无拘束地同他说笑,也不怕就此被他骗了拐了卖了。真是…… 敖钦道:“不会,即便蒙上双眼叫我猜,我也断断不会错认。” 再如何信誓旦旦亦只换来他半信半疑的揣测,敖钦不言,听他同希夷漫无边际地谈起煮茶的学问和些许琐事。 高烧的烛火被笼在了纱罩里,照得满屋子朦朦胧胧,昏黄的烛光里,小道士干净齐楚的眉心被晕染上一片淡淡的亮色,越发显得面容白皙眉宇清秀。敖钦透过竹简间错落的空隙悄悄窥探他,小道士,你忘了从前忘了一切忘了我,居然连般若花都被你遗忘。 颠倒错生的奇花,花开时无声花落时无痕,因为太珍贵罕有而向来只存在於传说。众仙云集时不知是谁开口提及,众人皆道:“若要得取此物,怕是一切皆凭造化了。” 却有人不忘奉承抬举:“若是青龙神君,那就该另当别论吧。” 赤裸裸的谄媚,却甚舒心甚称意。他笑著将这番好意收下:“哪里,本君懒散得很。” 那边已有人将话锋转开:“若是希夷上仙,亦该是手到擒来。” 自那日弈棋後第二次不期然相会,再度撞见那张脸,依旧是满腹的怒火。一时心血来潮,众仙前夸下海口:“希夷,你我来赌一场如何?” 就以我一方殿君之尊为注,誓要率先摘得般若花:“否则,凌霄殿上敖钦甘愿三跪九叩恭恭敬敬低头尊你希夷一声‘上仙’。” 众目睽睽之下,那希夷却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老样子,低垂的眼眸与无谓的神色像极将铜板递给他时的小道士:“想来神君也不是输了不认账的人。” “哼!” 一如往昔,每每总是先行挑衅的他气得扭头离去,此番却不是为了希夷的言辞,只为不想见他的容颜。 小道士果真走了,烈日炎炎下,他又独自一人守在窄小的屋檐下,衣衫被汗湿透,十足像个傻子。蠢道士,天下之大大不过他敖钦的五指如山,早已警告过他,想逃是逃不了的,他却还执著地打点行装一路日夜兼程走得辛苦。 陌生的小镇街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打著卦幡跌跌撞撞走来,敖钦抱著胸站在阴凉处,好整以暇看他一双琉璃眼因惊讶而睁得溜圆:“小道士,我们又见面了。” 他闭眼,绝望真真切切写在脸上:“施主好神通。” 敖钦让开道,瞅著他将卦摊支起,端端正正坐在卦摊後。那时的他还稚嫩,别有心机的目光下,坐不了多久便耐不住性子,回过脸来皱著眉头质问:“施主还想算卦?” 敖钦压低身子,伸出手指头摇了又摇:“非也,来此观景而已。” “贫道不知此处有何胜景令施主流连。” “道长不知不打紧,在下一人知道就好。”那笑,已漫过了眉梢,赤裸裸挂在脸上。 小道士咬紧唇转过头去,再不曾回眸,敖钦歪歪斜斜倚著墙,展开一柄描金折扇,将他的如画的侧脸打量一遍又一遍。 起初只要看他因自己的出现而沮丧的表情就觉得欢乐,某一日见他又要背身装作不相识,没来由觉得心下一沈,生出几分不快。他始终绷起的脸颊与微蹙的眉头亦叫人难忍。敖钦叫他:“喂,小道士,你一直闭著嘴,不觉得闷麽?” 背影如山,他纹丝不动。 敖钦又唤他几次,他一径沈默。心说,这无趣的蠢道士,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下去。暗暗下了决心,明日绝不来讨这没趣! 第二天,却又雷打不动地早他一步到了,替他抢下这处正午时也晒不到烈阳的荫凉所在。一日复一日,看他摆摊,看他打卦,看他沈默,看他眉心的抑郁一日胜似一日直至变作一派灰败。小道士的涵养越来越好,对他的种种言行几乎已是老僧入定般的镇定,要问卦就认认真真推演,要说笑就安安静静聆听,偶尔一抬头,墨色的深瞳里无波无澜:“施主,贫道要回去了。” 面对他的予取予求,敖钦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回到东山神宫,挥袖将满满一架书简扫落。当日是谁道他与希夷不同?压根就是完完全全的一样,一样讨厌又碍眼! 敖锦弯腰替他将书简一卷卷收起:“不都是你说的?” 劈手自他手中将竹简抢过来,敖钦垂眼一看,却正是希夷送的《道德经》,心火顿起,再度狠狠掷在地上。 众仙前见了希夷,亦是这般没来由的恼恨,不著边际的狂言脱口而出,却是分辨不清究竟是气的希夷还是怨的无涯。可是话如流水,一出口便再无收回之理,为一朵般若花,一日间空自从天南寻到地北,归来时仍旧两手空空。 世人皆知那希夷精於卦象,堪称妙手神算,只怕在他东奔西走之时,希夷早就端坐屋中成竹在胸。越想越觉懊恼,坐在平日清凉自在的树荫底下也生生闷出一身热汗。敖钦收了扇子,烦躁地抬起袖子擦汗,一回神,恰撞上小道士一双清明眼,好奇混杂著探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错综复杂。只不过电光火石般一瞬,他目光一凛,匆匆回身又留给敖钦一个沈默的侧影。敖钦愣愣怔怔地看,变故太快,方才的四目相对仿佛镜花水月一场幻梦。 三五日後,敖锦便来禀告:“希夷那边有传闻,说是已经推算出,近日内凡间应有般若花破土。” 他著宽袍广袖,自高阶之上逶迤而下,衣裾翩翩,起伏如浪,听素来进退得当的手足吞吞吐吐劝诫:“说是奇花,於我们又无用处,得个稀罕而已。何必拿来同希夷较真?万一叫他侥幸抢了先,你当真要对他三跪九叩不成?还不如趁现在……趁现在……” “你要我向希夷低头?” 擦肩而过时,他低低抛出一句问话,敖锦再不敢多言。 许是那般若花性情实在太多变,亦或许是希夷的卦术也并未如传闻中那般精湛,时光倏忽又过半月,那边居然再无任何音讯。频频听著诸如“希夷上仙在某处空守三日一无所获”之类的传闻,虽称不上大快人心,但是东山神宫内的诸人倒也松下一口气。敖钦倚在树下暗暗盘算,现下谁也不比谁占先,若要得奇花,恐怕真要单凭各人的缘法。万一不慎,倘若真被希夷抢了先,大不了撕破脸皮用夺的。 眼角过处,却又不期然对上小道士饱含探究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逃:“你有心事。” 一本正经的口气,显然小道士已经思量再三。 “你怎麽知道?” “因为……”他迟疑,开口时,又习惯性地用牙咬嘴唇,“因为这些天你没原先那麽聒噪。” 聒噪,那是用来形容麻雀的吧?又好气又好笑,敖钦一心要同他计较:“喂,小道士……” 他全然不理会,视线大胆地直射过来:“你似乎胜算不大。”明明是句平平淡淡的陈述,不带一丝一毫情感,却怎麽听怎麽让人心里不舒服。 做道士的都是这麽口没遮拦喜欢捉人痛脚麽?敖钦站到他跟前,俯下身自上而下看他淡定无绪的脸:“小道士,本君还从未输过。” 小道士眼皮不掀一下,仿佛他绣著瑞气祥云的衣襟更值得一看:“是吗?” 简简单单两个字,再加上这张完全仿著希夷生就的脸,正戳中他心口的伤。 “罢了,那就告诉你。”不想再多言,从未输过或者从未赢过,那都是不能说也说不出口的东西。敖钦狼狈地别开眼,按下打赌一节,将般若花种种一五一十告诉他,“这次我可不欺负你,压根就卜不出来的东西,你听听就好,将来哪天有幸见到了,记得要惜福。” 他果真睁大眼认认真真地听,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脸,说不出为什麽,看著他眼中的倒影,满腹的焦躁一扫而空,多嘴也好,聒噪也好,想要就此一直一直说下去,只要他在听,只要他在看,话题早就偏离了般若花十万八千里,却还挖空了心思不想停下来。 “除了般若花,世间奇花异草无数……” “啊,另外还有一些凡间早就不存在的异兽……” “说到奇闻异事,你平素听的那些算什麽,我来好好说几件给你听……” 滔滔不绝地,仿佛要将平生所知全数掏出来,说得额际都冒出了汗。话语间隙,却听得他缓缓开口:“卜得出来的,我能卜出来。” 水中花镜中月,种种美妙幻梦就此都碎了,小道士抬起头,澄澈见底的眼中还是能清楚地映出两个自己,甚至连眉梢的颤动都能看见,敖钦却觉得惶恐:“你说什麽?” “我能卜出来。”他重复,仿佛失了灵魂,字字句句都是同方才一样的音调。桌面上四散的卦片不知何时被排列成一副诡异的图画,小道士坐在那桌子後,粉色的唇被咬得更紧,白花花的阳光照得脸色也是苍白,“你若想知道,贫道可以告诉你。”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周六继续】 (颜熹我用不到电脑啊啊啊 ·~~~~跟不上进度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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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7-18 12:5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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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19 13:35:17

    我要等出全了再看!!!

  • 小关裕太

    小关裕太 管家公子 2009-07-19 14:51:15

    鲜上有九章上部了...颜宝真是勤奋的仑呐 自己传了不能看...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19 15:05:29

    第九章 上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万般皆空,长街之上明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於他却再不听见一字一句再看不到一人一影,只依稀看到那灰色的人影端坐卦桌之後,一字字自粉嫩的唇中蹦出,尚不抗拒便全数跃进了耳:“望施主今後莫再相扰。” 哈,你都想得如此透彻,为何还遮遮掩掩说得这般文邹邹软绵绵?直截了当说一句“我不想再见你”岂不是更直接更干脆?不领世面又不识真神的东西,你道本君是谁?我堂堂东山青龙神君,天帝驾前尚让我三分情面,非三催四请不肯轻易屈驾,你却说我日日前来作伴来是滋扰?你却怨我时时相陪说笑是聒噪?这些天撞见你望来的眼,头一次听你主动开口,本以为、本以为……却原来我真正是个傻子。 希夷尚苦寻无处的事物,你居然一卦便卜出所在,那麽、那麽……之前种种低头认输皆只因你不愿同我纠缠而已,你宁愿将一日卜卦所得相让於我也不愿和我多说一句?你敷衍我,你戏弄我!本君能许你百世富贵千代荣华,甚至带你进得天庭入得仙班,你开口,竟是要永不再见。你道你是谁! 蠢道士,你未免将自己捧得太高又将本君贬得太低。应下你的条件又如何?再不相见又如何?茫茫世间芸芸众生,你不过是沧海一粟浪花一朵,六十载光阴转瞬即逝,於我却不过片刻光景。神宫玉阶之下,红尘中不知多少善卦的道者四处游走,又不知多少娇美的少年生著你这般如许容颜,较你美貌,较你可心,较你柔顺,朝为笙歌暮暖衾被,兴起时召之即来,兴尽时挥之即去。谁告诉你,我非你不可,又是谁叫你相信,我离不了你?你不过是一个凡间的小道士罢了! 胸膛里闷得仿佛要炸开,敖钦按捺著勃然蹿升的怒气死死撑住他摇摇欲坠的卦桌:“小道士,你再说一遍。” “我的条件是,请施主莫再前来。”他深深地吸气,长长的睫毛几许颤动,开口时却依旧波澜不惊,“贫道一介布衣,真龙之前,渺小一如蜉蝣,不值施主动怒,更不值施主一而再再而三介怀。故而,也恳请施主施舍贫道一份自在。” “我一直当你是个闷嘴葫芦,却原来也能言善道得很。你要我施舍你一份自在?好,我准了。不过……”逾气恼,口气却逾放缓,用食指与麽指扣住小道士的下巴,看他明明颤抖却强作无事的面容,敖钦略微感到一丝快意,“小道士,你若是卜错了,又当如何?” 近到不能再近的对视先,他一双眼一眨不眨灿过星子:“任君处置。” 鼻尖相碰,有那麽一刹那,敖钦几乎就要凑上前吻住他的唇,欲望油然而生时又被狠狠压制,只剩下灼热的气息在彼此唇间蒸腾:“蠢道士,你不反悔?” 仿佛是错觉,敖钦觉得小道士似乎在笑。 “不会。” “真是蠢道士。”转念一想,又随口问道,“若我反悔了呢?”半真半假。 “想来施主不是那样的人。” 类似的话语希夷也曾说过,用著几乎一样的语气。一瞬间,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泼下,敖钦撤回手,语气不复情感:“说吧,道士,花在哪儿?” 之後的小道士一直垂著头,白皙的指尖点在黝黑的卦片上,截然相反的色彩对比得鲜明,越发衬得十指修长葱白如玉。敖钦挺直背脊听著他解卦,他用一副略低醇的嗓音娓娓道来,温文沈稳,不疾不徐,一如其人,温润如玉。稍偏开眼不去看他的脸,目光落到他的後颈,灰色的衣领与散落的发丝间,一截莹白隐隐显露,雪花银般刺眼的阳光下,一时不察便眩花了眼。小道士说了什麽,齐齐都从耳根边滑走。 一伺他说完,敖钦便迫不及待抽身而去,大步流星径直向前,直至长街尽头,僵直的脖颈犹不听使唤,死死不肯回首。步伐踉跄,狼狈竟似落荒而逃。 那年敖锦曾问他:“值得麽?” 一贯候在他阶下立在他身後仿佛影子般的弟弟终於站到了众人之前,同样的高冠蛾带同样的衮袍皂靴,光芒万丈,风姿俊秀,丝毫不输於他。 敖钦伸手去扶他头上原就端正的珠冠,又用指腹去抚他的衣襟,指腹下凹凸不平,密密麻麻绣满瑞气万千:“值得。” 身为兄长,自登上神宫最高处起,还从未这般亲近自己的手足。敖钦飞快地抬眼,果然见得敖锦湿润泛红的眼角:“没出息的。还要我替你擤鼻涕麽?” 换来他一张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笑脸。真想如儿时那般重重按上他的鼻子,扯起他颊边两团肥嘟嘟的嫩肉恶狠狠往边上拧,不见他的泪就不罢手。 背身前行时,听到敖锦在身後喃喃低语:“我觉得你不值得。” 并非值得亦并非不值得,只是船到桥头,便只有这样一个结局,谁是谁非谁胜谁负都无从计较,亏欠也好负心也罢,一笔笔旧账一页页翻开重算,数尽星河万象也数不清这一场恩怨。若真有心追究,当日午後,长街尽头,只要一个停留一次回眸,之後种种或许尽皆推翻重演也未可知。 【晚上要出门,於是就只更了这些……汗 周一继续】 ============================= 谢谢莲桑。。。我实在是。。蹲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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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7-19 15: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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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关裕太

    小关裕太 管家公子 2009-07-19 15:33:02

    么么... 要镇定 按着公子的步子来 基本上都是晚上十点左右更吧 咱可是捧着手机蹲着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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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7-19 17:3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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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20 13:05:51

    莲桑。。。作为一个用手机看文的人 你不觉得开这个帖子很浪费流量么--||| 于是。。我决定 等移动书城有了传了我再看啊哈哈~~~~ 所以么。。要等完结~

  • 小关裕太

    小关裕太 管家公子 2009-07-20 14:42:26

    么么...阿拉在移动书城有看到过颜宝的专题 进去开头都是公子的文 作为一个长期用手机看文的人这对我来说已经习惯了== 今晚继续蹲着...

  • 第二雨葭是跪人

    第二雨葭是跪人 组长 2009-07-20 23:22:31

    第九章 下 并非值得亦并非不值得,只是船到桥头,便只有这样一个结局,谁是谁非谁胜谁负都无从计较,亏欠也好负心也罢,一笔笔旧账一页页翻开重算,数尽星河万象也数不清这一场恩怨。若真有心追究,当日午後,长街尽头,只要一个停留一次回眸,之後种种或许尽皆推翻重演也未可知。 只是如今,前尘已逝,覆水难收。 若要问他得到了什麽,便是希夷的屈膝。生平第一次,那颗高高上扬的头颅郑重向他垂首:“神君好手段,小仙佩服。”脚下当真是希夷在认输,而不是凡间街头自小道士身上寻到的些许补偿。 他负手立於众仙中央,器宇轩昂,赳赳不可一世。身侧的敖锦手托一方八宝锦盒,锦盒之内以金黄丝绢相垫,其内正是难得一见的般若花,绿瓣红叶,连花蕊亦是新鲜翠绿。众仙围拢过来啧啧称奇,赞叹声不绝於耳。依照前时约定,希夷恭恭敬敬拜倒在他脚下,衣摆铺成而去,皎皎仿佛一地细雪。当年老君门前稍不留意迟了半寸香,之後千年不得翻身,如今所有恶气一并讨回来,众仙为证,他敖钦终於扬眉吐气。 只是所有溢美之辞听过便如过耳之风,转瞬消弭於无形。得了奇花、赢了希夷,心里反反复复念叨几遍,种种一切皆成云烟。有人热热闹闹地张罗著要摆宴、要请酒、要玩乐,敖钦茫茫然地听著,只觉索然无味。凌霄殿上,居然连天帝对他说了什麽也不曾听得清楚。 敖锦捧著锦盒来问他:“这花打算如何处置?” 费尽心机才寻来的宝物,他却不想再多看一眼,只顾将目光方向远处,神宫之外,群山之下,沧海彼岸:“你看著办吧。” 敖锦喏喏点头,走出几步却又折回:“那不过是个没什麽阅历的小道士,若是稍稍退一步,多给几张笑脸、多说几句软话,他也拉不下脸来赶你走的。你若是想去找他,他现下应该在……” 他掐起指来当真要算,五指未曾捻拢,额上刺骨一点冰凉,敖钦的方天画戟正点上他的眉心,只消手腕翻转,再高深的修为也不免血溅当场。 敖锦挑眉:“我是你弟弟。” “滚。” 至此,再不曾见得花,亦不曾见得人。 往後,凡间种种皆成神宫禁语,他遨游九天肆意来去,却绝不踏足山下半步。某日,不知谁家宴上,歌声绕梁,舞姿缭乱,三杯热酒下肚便轻易卸了正人君子的端庄面孔。酒酣耳热时,有人大胆靠近前来,睁著一双朦胧醉眼胡言乱语:“据说之前人间有个道士,模样像极了希夷上仙,不知神君可曾见过?” 满席欢声笑语。他执起杯,仰头将酒灌下,酒气上涌,遮住一双忽明忽暗的眸:“哈,有这等事?本君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夜,大醉一场。醒来後,见得榻下玉砖上,褐黄的铜板四处散落。敖锦说,原本都是收在柜中的,他醉时嚷嚷著四处翻找,搜出後却又发狠丢下,如棋子般洒得到处都是,旁人俯身要拾,俱被他高声呵斥。 月半晦,灯半明。不自觉想得入神,神思再回转,小道士不知何时站到了卧榻前,正弯下腰担忧地看著他:“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适?” 前世与今生,两相映照,几乎不敢分辨真假。 敖钦就著他的手撑起身,一手上抬,顺著他的鬓发擦著脸颊滑落:“一不留神差点睡著了。” 灯下的小道士放心笑了起来,嘴角微微上翘,灯影落在敖钦方才抚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一层红:“那就赶紧去休息吧。” “嗯,你也早点睡。”嘴上虽说著,却没有半点要放他离开的意思,敖钦紧捉住他的手,掌心叠著掌心牢牢扣住,再用另一只手覆上,细细摩挲著他的手背。小道士顾虑著身後的希夷,咬著唇挣扎却又不敢出声,水汪汪的一双眼叫榻边的烛灯照得楚楚动人。若非希夷在场,真想扯下他来搂在怀里吻个天翻地覆。 有心想要戏弄他,一边附在他耳边低声叮嘱:“家里还有客人。”一边伸手状似要解开他的衣襟。 小道士在他掌中剧烈一颤,细白的牙将唇咬得更紧:“施主……” 敖钦体贴地停手,仰头看他:“嗯?” 小道士迟迟不敢开口,只低头死死看他修长的指游戏般稍稍探进自己的衣襟又离开寸许,继而又探进:“施主 ……” “叫我什麽?”歪著头似乎在认真考虑该从何处入手,敖钦笑得越发恶意,笃定他不敢回头跟希夷求救,“说呀,叫我什麽?” “敖……敖钦……”他声音低微细如蚊呐,一张脸涨得通红。 敖钦方要应,视线再往上,赫然见得一直坐在桌边的希夷已不知不觉站到小道士身後,两人纠缠在他道者衣襟的双手正落入他眼中。 “道友,施主怕是方才喝醉了,你去替他找些醒酒药来。” 不温不火的话语,衬上他一脸凛然的表情,生生坏了情绪。 小道士忙不迭应声,做错事被逮个正著的孩子般扭头就走,几乎不敢看希夷。敖钦故意拖住他的手,急得脸红的道者冒出一头热汗:“你、你别闹……” 想说我没醉,你别搭理他。希夷自高处投来的森寒目光下,敖钦终是悻悻地放了手:“说吧,你要跟我说什麽?” 小道士既然被支走了,便不必再装模作样。敖钦大大咧咧靠回榻上,看著希夷缓步回到桌後,空荡荡的室内,两人各占一角,均是一脸不愿与对方相会的嫌恶表情。 “你不该留下他。” “我该不该,轮不到你来过问。” “敖锦说,你答应要放他走。” “那是敖锦说的。” 仙者点头,语气中露骨地展示出几分轻蔑:“出尔反尔,确实是你会做的事。” 敖钦不以为意地咧嘴:“虽说我已不在神宫,不过本君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上仙来评判吧?” “你的事,光听就污了我的耳朵。”他果然动怒了,只是怒意在脸上一划而过便又被隐藏了起来,“但是,只要与他有关,我便要过问。” “希夷。”敖钦“嗤嗤”地笑开,“他果然是你的独生女儿麽?” 衣袂飘飘的仙者眸光冷峻:“你已经毁过他一次。” 敖钦气定神闲地挑拨著灯里的烛芯:“所以这次我绝不放开。” 再谈已无意义,希夷霍然起身:“我来就是为了带走他。” “是你让他重入轮回?” 他直认不讳:“我苦心维持他一丝灵识,可不是为了让他再遇见你。” “所以就让他记得那个‘他’!”敖钦站起身趋前几步,出手如电抓上他的肩。 “你是说东垣?”重压之下,希夷缓缓回头,通身雪白的仙者连眸中也是结满霜雪:“记得他,也好过记得你,不是吗?” 明明是仙,却尖刻如鬼。 东垣,一个至死不能再提及的名字。敖钦颓然垂手,希夷微微一笑,轻快地越过他跨出门去:“到月底,我会带走无涯。” 周四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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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7-21 09: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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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2009-07-21 12: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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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迷思Z

    迷思Z (这么多事 没一件有结果 娘的) 2009-07-22 00:06:12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没了怎么没了怎么没了!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23 12:51:27

    所以嘛。。。大家都要和我一样等结局~~~~~~~~~~

  • 小关裕太

    小关裕太 管家公子 2009-07-23 21:37:48

    呵呵 我帮颜宝更了... ------------------------------------------------------------ 第十章 上 当日曾在红楼之上听得歌姬婉转啼唱: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那是个未及二八年华的幼小歌女,梳著利落的双髻,髻边用鲜豔的红绳绕两遭,垂在耳侧的绳穗也是红的,衬著一身红裙,活活泼泼好似一朵山茶花。半大不大的小丫头转著一双汪汪的眼,把短短四句词含在嘴里颠来倒去地唱著,和著清脆的牙板,硬生生唱出一派天真无忧。 那时便想,若是过几年再来,待懵懂的小女娃长成怀春的大姑娘,不知又能听到怎样的唱词。 却不料,隔了无数光阴再登楼,堂内扬声清唱却还是个顶著双髻的小小女童,身下一条红裙,衬得粉颊新鲜水灵仿佛时令鲜果。她亦有一把清脆过人的嗓子,红菱般小嘴抿一抿,满堂食客前,如见惯风尘的花魁般缓缓启口,不羞不怯,不骄不躁,稳如泰山: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任凭身後的琴师将胡琴拉得凄切,清脆的牙板下,依旧一派孩童的无忧无虑。丁点未变。 敖钦坐在楼头啜著酒听她唱,不远处即使降魔塔,黝黑高耸的塔身直入云霄,仿佛利剑将湛蓝天空破开一个大口。当年这塔刚铸成时,他时常喜欢飞上塔尖,坐在勾起的翘角飞檐之上俯瞰全城。塔就在城中央,街道小巷纵横交错,皆是从塔下延伸而去,九曲十八弯後,条条街巷又归於塔下,一如百川入海。 坐在塔上时,几乎什麽都不想,只是向下看,看拱桥弯弯,看桃红柳绿,看房檐下懒散的卖货郎……一看即是一天,有时恍然回神,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有一天敖锦来了,站在他身侧,同他一起俯瞰:“你这般坐在塔上,也不怕压到了他?” 明知他说得无稽,以後,却真的再没有上过塔。 视线往下瞥,楼下熙熙攘攘人流如潮,一灰一白两道人影就如汪洋中的小舟,倏忽一下不见,倏忽一下又映入眼帘。看著他们挤挤蹭蹭终於从远处挪到楼下,随手从盘里取一只李子丢下,敖钦挑起眉梢趴在窗框上等,灰衣的小道士毫无知觉,正一个劲拉著旁人的袖子问询,白衣的希夷出手如电,在被打中前翻手将投来的李子收入掌中,顺便不忘皱眉向楼上剜一眼。敖钦咧嘴冲他笑,他就扭头,拍拍小道士的肩膀伸手往这边指来。 小道士用手遮著额头努力往上看,似乎不曾料得敖钦会出门,见了敖钦,起先是惊讶,而後弯起嘴角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敖钦冲他招招手,他用力地点头,又一个倏忽,人就不见,片刻便听得堂内的木楼梯“咚咚”作响。小道士呀小道士,不自觉,笑容扩大,心境也如目下的天气般明媚起来。 他自清早出门大概就未曾停歇过,走近时便瞧见他额上亮晶晶一层薄汗。敖钦牵起他的手让他挨著自己坐下,自然而然抬起袖子去替他擦汗:“奔得这麽急,怕我跑了麽?” 小道士微微推拒:“我自己来。” 敖钦不理会,为他将发角的汗全数擦净才住手,又体贴地将早先点下的点心夹到他碗中:“饿了吧?歇歇再下楼也耽误不了什麽。” 小道士低声道谢。 他一径柔和地笑,唯恐不殷勤,希夷充满戒备的视线下,再起身用小碗为小道士盛来一碗莲子羹:“别噎著,喝碗汤润润喉。” 舀起一匙,亲手送到他口中,只将对坐的希夷视若无物。 小道士悄声提醒他:“道友辛苦陪了我一天。” 敖钦目不斜视,只是温柔地笑著,一句一句细细问他:“今天可有收获?探听到些什麽吗?有没有遇见谁知道‘他’的下落?” 他缓缓摇头,一口一口沈默地咬著小小的酥饼。 敖钦又喂他一匙羹汤,揽过他的肩头轻轻地拍:“没事,没有了‘他’,你还有我。” 小道士乖乖喝著汤,抬起脸,眼中满是迷惘:“是吗?”倦意再也掩饰不住。 固执的道士,其实早已身心俱疲到绝望,却还强撑起一张笑脸誓要踏遍天涯海角。出门时要记得照镜子呀,明明眼下的阴影已浓重到让人看不下去的地步。敖钦想用指抚他的脸,自眉梢眼角到面颊嘴唇,把所有的焦虑与担忧拂去,将满脸的疲惫与倦怠消除,最渴望最渴望,是想将手穿过他的胸膛去捉牢那颗鲜活的心,磨灭那个“他”,刻上我的名。 刚刚接到通知,近期内接连有三场考试,加上生活中一些琐事,恐怕没有时间再兼顾写文,所以要跟各位大人说一声抱歉,文章还会继续更,但是会很慢很慢很慢……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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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7-23 23: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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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24 12:50:37

    谢谢莲桑~~~~~~~~~~~~>_<

  • 小关裕太

    小关裕太 管家公子 2009-07-24 16:19:13

    么么草和颜宝... 这篇我感觉还没进入正题...线索还么连起来 离结局还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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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关裕太

    小关裕太 管家公子 2009-07-24 21:03:27

    我对那个他麽啥执念...我认定了敖钦是攻君 其实我对敖钦 希夷配很有爱...咱就萌冤家路窄 当然前提是希夷就是小道士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25 12:49:10

    我也觉得敖同学他就是主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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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25 19:55:14

    为嘛为嘛!!!!俩攻相见必有一受。。。U草你把小道士置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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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关裕太

    小关裕太 管家公子 2009-07-26 12:09:45

    貌似东桓就是那个"他"... 但是现在希夷和小道士的形象在我心中是割裂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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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7-26 23: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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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达可

    达可 (买不起房就打个地洞) 管家公子 2009-07-27 12:48:10

    ==太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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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27 17:03:54

    我怕这故事越来越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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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7-27 18:14:51

    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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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8-06 12:22:12

    已经很久……木有更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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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8-06 17:37:07

    应该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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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8-18 13:30:36

    哎。。。大家都来帮忙更吧。。。我与小电基本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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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8-28 18:10:16

    第十一章 上 那日的仪仗甚浩荡,裙裾如浪,仆从如云,苍茫云海间一字蜿蜒开来,仿佛不见首尾的长龙。持净瓶遍洒甘露的小童、捧香炉一路云烟氤氲的侍女,更兼得一众抱琴而歌吹笙抚弦的乐者,吹吹打打,鼓乐齐鸣,可谓大张旗鼓。 重重羽扇纱帐之後方见得他光芒灿灿胜过旭日东升的车辇。驾前一列六头狮身鹫首的风兽,背间双翅平展开去,顿时风起云涌,阳光下凛凛一片甲光。野性难驯的异兽一路引颈长啸而来,声如雷鸣,惊动仙家无数。 敖锦摇头叹息:“太张扬了。” 辇中的戴高冠披锦衣的他不做声,双目半开半阖恍若神游天外,任凭座下著一身赤红鲜衣的小童仰脸高喝:“此乃我家东山主君。”端的仗势压人。 叱声过处,风住云歇,逼得滔天浪花亦若下半丈,众仙家躬身下拜,屏息凝神看他这喜怒无常的神君又要闹出什麽事端。偌大天地之间,一时只闻风兽低声粗喘,他方睁眼,缓缓抬头,目视前方,淡淡看天河浪涌,星辰斗转。 小童扬声问:“天河守官何在?” 听得阶下远远有人应答:“小仙无涯,见过神君。” 只一声便似隔了沧海,敖钦有心垂眼一顾,那般旌旗招展仪仗如山的队列里,小道士端端正正跪在最远端,身後即是无垠的天河,遥远得仿佛像彼此隔了一个轮回。 伶牙俐齿的小童正一字一句教训予他听:“我家主君此番乃是为进凌霄殿面圣而来,听闻天河守官新近上任,特辗转车马前来一会。” 脚下的道者道:“不敢惊扰神君圣驾。” 小大人一般的童子煞有介事地颔首,童言童语偏要故作老成:“天河守顾守天河干系重大,望仙者多操劳,务必恪尽职守才是。” 温和的道者垂首恭听,语尽处恭恭敬敬尊一声:“谢神君训诫。” 高高扬著下巴的小童这才满意了,半转身,背手望天喝一声:“赏!” 童声清亮,面沈似水的神君驾下便有一列如嫦娥般倾城的盛装丽人手捧金盘鱼贯而出,步态嫋嫋,似风摆杨柳雨润芭蕉,行过处珠光耀目,宝气四射,即便看不清金盘之中是何物件,愚钝如道者亦知必是凡间未有天宫难得的珍宝,忙不迭又是一叩首:“谢神君。” 至此,礼数尽到。众人盼他早早宣一声“起驾”,好各寻自在。谁知辇中的他却似入了定,高高端坐於上,一双墨瞳映了天河水,幽幽泛几分青色。 尴尬的沈寂里,敖锦大著胆子趋前一步:“请神君示下。” 他仿佛才回神,目光一凛,视线尽处是故人不变的那一袭半新不旧的灰色道袍:“抬头。” 天风猎猎,俯身於地的瘦弱身躯依旧谦恭忍让,依旧温良有加,只是,自始至终,从青龙神君驾幸天河之畔起,便不见他抬头,哪怕只是偷偷抬眼看上一眼也未曾有。 “抬头。”耐不住性子再重复。 道者僵直的背影动了一动,却是压低腰杆再向下贴一分,以额点地:“肉体凡胎方脱俗世烟尘,一如扑翅学步之雀鸟,不敢卖弄於金鹏之前,恐有污神君圣听。” 很好,一百年,什麽都没变,就连他这顽石般不开化的脾性同这一套又一套不知从何而来的难听说辞居然也从未变更。 “蠢道士。”忍不住低声咒骂。双手不自觉握拳,把衣袖攥进手掌心里,用指甲一遍又一遍地抠著上头繁复的花纹,嘴里止不住喃喃相骂,“你这蠢道士。” 恨得咬牙切齿,恼得五内俱焚。你还想怎样?本君亲自来探你,你却吝啬得连一个正眼都愿给我! 队列那端的人却只将额埋得更低,一丝一毫的神情心绪都不愿让他看见。 他说:“愿领神君责罚。”平铺直叙的口气一如当年那句“再也不见”。 不识抬举!终是没有忍住,再也摆不得架子亦端不起威仪,刻意摆下的浩大仪仗之前,甩开纹样繁复的宽大衣袖,踢开金丝银线织就的衣摆,他双目含威,一步步下得金辇,一步步行过仪仗,走近道者跟前一抬手,宫娥所捧的金盘之上,一盏琉璃灯应声而落,五光十色碎了一地,正炸开在道者白皙的颊边。敖钦亲眼见他颊上弯弯扭扭划下一道红,刺眼一如童子身上那一身赤衣。 “命你抬头便抬头,你这不听话的道士!”不由分说扯起他的臂膀往前拽,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道你不肯,本君就拿你没法子了?今日便要让你瞧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地界,免得你忘了身份,失了礼数!” 後头的道士跌跌撞撞地跟著,敖钦扯著他的腕子甩开步子往前走,小道士越发跟不上,不一会儿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敖钦阴著脸不理会,行到道者住的精舍前才站定,猛一个回身转过来,道者不及躲闪的时候,双指齐出,正扣住他的下巴,将他惊愕诧异的表情逮个正著:“你敢再低头试试?” 把瘦小的道士逼到门框边,有意要报复他方才的放肆作为,故意把头凑近了仔细打量他的脸:“让本君好好看看,你这张脸有什麽藏著掖著不肯给人看的?” 小道士咬著唇不说话,想要扭开脸,却逃不脱他的束缚,放弃了一般,终於不再挣动。 敖钦的唇几乎快要贴上他颤动的眼睫:“睁眼,看著我。” 眉目清澈如昔,小道士绷著脸将一双墨色的瞳直直望进来,坦荡是强做出来的,无畏是死撑的,只有一点倔强是真金白银。可笑的是,那般脆弱的目光之下,他却退缩了,到了嘴边的冷嘲热讽一字一字滑回肚子里,像是到了先生跟前才发觉交不出作业的学生,反复斟酌来去好半天,扯出一个前言不搭後语的话题:“那个琉璃灯,碎了……回去後,我再补给你。” 【考试终於全部顺利通过,希望能赶紧赶上之前的更新进度,周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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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8-28 22: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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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8-29 18:57:50

    你居然真的在追文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8-29 21:10:36

    十一章才开始虐?。。。 那。。估计等写完了公子又要开始念叨结局仓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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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8-29 22: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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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8-30 15:31:20

    今天哦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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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8-31 16: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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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9-01 12:19:27

    其实啊。。。我觉得 虐文就是要连在一起看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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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9-02 08:2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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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03 11:53:01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签名能不能显示出来~~~~ 皮埃斯:东垣到底何许人也呀~~出到12上了,都只是出现了名字,默……史上最低调的小攻吗? 再皮埃斯:其实蛮喜欢敖钦的,小道士你就从了敖钦吧~~~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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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9-03 14: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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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tsuki树

    Itsuki树 (世界に一つだけの花~~) 2009-09-04 19:52:27

    第十二章 下 晌午过後,道者病得更重。说是勉强进了小半碗白米粥,不一会儿又全数吐出来,四肢酸软无力,连倚在床头靠一会儿也坐不住,昏昏沈沈的,睡一阵又醒一阵。希夷的脸色越发不好,枉他在天宫中目无下尘似地称了许久的第一,却连道者的病因也还未捉摸出来。若是传扬出去,便是十足的颜面扫地。 敖钦跟他道:“希夷,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是勤奋精进,旁人都是死的。你看看我这满屋子的书,再看看我这座城,本君哪怕每日随手翻上两页看上三行,百多年下来,总有一字半句是你不会的。” 希夷哼也不哼一声,带著他那一脸万年不变的慈悲,抬头挺胸从他跟前走过,连个斜眼都不屑予他。敖钦不以为意,用木托盘盛上几碟清淡点心,倚著窗栏候在小道士的卧房外。 希夷坐在道者的床头,脸上才露出几分心焦。神色虚乏的道士挣扎著坐起来反冲他笑:“可惜了,原先说好的,再过两日就随道长回您的清修之地叨扰几日,现在看来,是要改期了。” 不善言辞的上仙拉过他的手连连摇头,时不时低声问他:“可有哪里觉得不适?头疼或是心口发闷?” 小道士亦握住他的手安抚:“没事,只是觉得困乏,睡几天就好了。” 难得他神智还清醒,希夷也不勉强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起诸般琐事,看经文时的体悟,游历凡尘时的见闻,为人一丝不苟得几乎刻板的上仙居然在闲谈时说起,曾在某州某城的某家小店中吃得一顿素斋,滋味甚好,及至今日时常挂念。 说著说著,终於还是没有绕开那个“他”。 缠绵病榻的小道士连病重时都不忘将背上的长剑放在身侧,谈天时有意无意用手指摩挲。 希夷问他:“什麽时候开始知道有‘他’?” 小道士轻声答:“或许还未记事时,便知道了。” 他说他自小便无父无母,道观中的老道自山脚下拾得他。道观虽偏远,却颇有名望,据说前朝时甚至接过天子的銮驾。身边的师兄师弟来来去去,遍地撒野好似满山的猴,却无人同他亲近。他们说,是他太古怪,同他说话时,总是眼望四方心不在焉。他亦觉得委屈,只因总有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畔说话,说得什麽却一字都不曾听清。後来便开始噩梦连连,仿佛心头吊著天大的事不曾做完,整夜整夜不能睡得安稳,醒来时,浑身湿淋淋一身冷汗,抬手摸到脸上一手冰凉的泪。吓到了同门也吓到了自己。 待到大一些时,渐渐才明白,或许自己这一生便都要同这奇怪的梦靥纠缠不清。梦里依稀有模糊的身影,经年累月,始终是那一个,不变的轮廓不变的身形。耳畔的虚幻声响和梦中的急迫心情无一不是催促,找到他,或许便能知晓一切。 行冠礼那年,老道拿出那长剑来告诉他,拾到他时,那剑就放在他身边,想来该与他的身世有关。他双手高举头顶将剑捧过,明明触感陌生得紧,心头却撕裂般一阵锐痛,双目止不住泪水涟涟。自此,他打点行装背著剑孤身一人上路,找他,同时也是找自己。 “取出这剑看过吗?”希夷问他。 小道士吃力地把剑拖上膝头:“我拔不开。一路过来,谁都拔不开。” 敖钦在窗外看到希夷眼底的哀悯。希夷说:“若将寻他的执著放在求道上,或许有朝一日,道友能够位列仙班。” “不会的。”小道士像听了笑话,嘴角微微弯成一个弧度,“我哪里能够?” 这一次他不是谦逊,两手抓过剑身,抬起眼来一本正经地望著眼前同自己有著肖似面容的仙者:“我并不执著。如若是求道,我早已走火入魔。” “来这儿的路上,我曾经遇到一位琴师。”他不知敖钦在窗外,靠在床头从头至尾一心一意讲给希夷听,“他的琴声很好听,让我想起他。” 像是回应希夷的不解,道者顿了顿,抚著手里的长剑慢慢讲述:“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弹琴,但是,听到那个琴师的琴声,心里就很安稳很高兴,仿佛……仿佛已经找到了他。” 琴师说自己叫沈吟,有一双隐泛幽碧之色的眼眸。沈字通沈,但为君故,沈吟至今。居然连名字都是比著他因焦躁而干涸的心而设,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麽?他天天去听他弹琴,去同他攀谈,同他结伴,明明那般拘谨那般内敛的性子,抛下了一切绕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叽叽喳喳只为他一个回眸一个笑脸。他告诉旁人,他找到一直要找的人,琴师就是那个“他”。 有人好心好意一再劝他,那个琴师不简单,恐怕非我族类。 他不听,罔顾了人家一片赤诚的心意,心甘情愿沈沦在琴师飘渺诡异的琴声里。 “我说他是,他就是。找到了就没事了。”他还是笑笑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剑鞘,转眼去看远处的降魔塔,“其实,他是妖怪,以琴音来摄人精气的。若再多听两次,或许,我就活不成了。” 从头至尾,人家不过是陪他做一场梦,贪的亦不过是他那一身精血,及至灰飞烟灭时犹自憾恨下手太迟,所谓一直在等他,一直想念他云云压根只是信口胡诌的谎言。 希夷伸手抚上他的眉梢:“不用再说了,歇一会儿吧。醒来我们再谈别的。” 他缓缓摇头,虽面朝希夷,双眼却失了神采,喃喃向他倾诉:“我怎会不知道他不是他?怎会不让他拔剑?在琴声里,他就是他。这就好了。我只是、我只是想缓一缓……我太累了,想知道,找到他是什麽滋味。我……” 敖钦一动不动地站著,靠著墙,托盘里的点心很精致,三三两两地摆放在白色的小碟子里,诱人仿佛院中初开的花。他听见屋子里的小道士一字一句地告诉希夷:“我也知道,穷尽一生,我也见不了他了。”很平静,很认命,很绝望。 敖钦慢慢转头,慢慢後退,慢慢走过墙角,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了身。

  • Itsuki树

    Itsuki树 (世界に一つだけの花~~) 2009-09-05 18:53:23

    额,亲爱的,于是我承认,这句真的很重要~~~ 这章好虐啊,神君他是哭了吧,蹲墙角鼻头酸痛然后委屈的哭了吧,好虐昂~~~~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06 12:17:01

    千万表说那个竹子精真的就是那个低调的小攻啊~~~~~ 好吧~~~~应该不是吧~~~~ 敖钦乃哭了么?难道你准备放手了说? 千万不要啊~~~~~~~~~~~~~~~~~~~~~~~~~~~~~~ 小道士是你的,真的也许可能大概应该说不定是你的……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08 08:16:23

    为毛还木有更新? 泪涟涟……

  • 甘蓝

    甘蓝 (不配有憾事。) 2009-09-08 15:44:44

    咩?米有更新?周一已经过了啊泪水涟涟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09 08:40:45

    冥顽不灵 家族: 鲜鲜一族 等级: 勇敢冒鲜家 经验点: 2529/Lv:4 星座: 金牛座 来自: 洪兔钻土 [我的个人首页] 查所有发言 无主题发言时间:8/28/2009 12:24:00 PM 移动此回应 嗯,小道士的归宿是敖钦 至于小道士要找的人……可不可以很俗套的说,请看下回分解? 虽然没有更,但是我释然了…… 在公子鲜网会客室乱窜也能淘到好东西啊~~~~~ 劳资的BLX不用碎了~~~~T口T 皮埃斯:怪我剧透的筒子们请用力抽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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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9-12 20: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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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9-12 20: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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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4 22:12:40

    第十三章 敖钦进屋时,道者睡了。或许将久藏心中的郁结倾诉而出也是一种解脱,梦中的道者呼吸安稳,神态祥和。敖钦用手指触碰他的眼角,微微沾到些许湿意。傻道士,你退步了,以前你从来不哭的。从来从来,哪怕到了神智全失不辨来人的地步,你也没掉过半点泪。那时候,我倒宁愿看你失声痛哭。 他挨着道者的身侧坐下来,床榻里侧静静躺着于道者而言重过性命的长剑,想取来好好看看,手掌伸到一半又再折回。耳畔蓦然响起希夷的数落:“东垣好过你太多。同他相比,你什么都及不上。” 或许吧,也许,大概,可能……是又怎样? 只要现下坐在小道士身边的是他敖钦就好。 他俯身给小道士掖了掖被角,沉醉梦想的道者一无所知,眉宇间依旧一派不染俗尘的清澈,皎洁恍如白纸一张。蠢道士,有时候,无知亦是一种福气,你可知道? 起身往外走,院外已是一片火红晚霞,照得庭中几株月季娇艳逼人。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人在注视他,敖钦猛然转身,却正对上道者幽黑如墨的眼瞳。 “你醒了?” 倚在枕上的小道士老实地点头:“方才醒的。” 无心追究方才是什么时候的“方才”,方才我还在感叹你的无知。敖钦看着他清明的双眸却想叹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病榻上的道者只将视线调往一边的矮几,上头正摆放着敖钦送来的精巧点心:“难为公子费心。” “没什么。”敖钦追着他的视线去看,一步步又走回他身边,“只要你的病能好。” 小道士闻言抬起头问:“我的病好得了么?”神色依旧是平静的,隐隐透出几分倦怠。 “能好。只要有希夷在,再难治的病也能医好。”敖钦同样从容地将给他听,“他给你找药去了。最迟半个月,他便该能医好你。” 小道士闪着眼睛不做声。 敖钦对着他的眼徐徐往下说:“换句话说,我最迟也只能留你半个月。以希夷的能耐,或许三五天就能叫他药到病除。” 道者凝着脸听,不见喜不见悲,待他说完,幽幽舒一口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你说呢?”敖钦挑高了眉梢细细观察他的神色,当着他的面,手腕翻转,幻出一朵泛七色华光的花,缓缓递到他眼前,“或许是妖怪也不定。”眨眨眼,他邪肆的笑容果真露出几分妖异。 是与不是,他不在意,道者亦不在意。 “怪道你孤身一人独住,却转眼便能摆上满桌佳肴。”他颤颤伸出手来接他递来的花,指尖方触及花瓣,烟走云散,只触到他空空如也的掌心,那般娇弱美丽的花虚幻好似臆想。道者却笑了,苍白的脸上恢复几许红润,“也或许是仙君也不定。” 敖钦跟着他笑,用眼神示意着他身旁的长剑:“那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呢?妖还是仙?” 他摇头,看穿他的诱惑:“你不会告诉我的。” “他叫东垣。” “……”笃定微笑的道者失语了,呆呆仰起头愣愣地看他。 站在夕阳余晖中的男人身形挺拔,仿佛天生便立于众生之巅,一字一句皆是至理:“他叫东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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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4 22:13:11

    “东……垣……”他轻声呢喃“他”的名,几分追索几分困惑,仿佛藉着这两个字便能穿透了轮回。 敖钦垂首看他:“刚才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像突然间迷了路的孩子,小道士揪住他的衣袖问:“我有什么好?” 他弯下腰,坐在他身畔,用方才幻出奇花的手掌来抚摸他的脸:“你哪儿都不好。” 小道士怔怔地看他,他便扯一个笑给他,抓过他的手来放进自己手里,掌心相贴:“我也哪儿都不好。我们两个撞在一起,就是刚好。”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轻轻拍拍小道士的脸,在他颊边温柔地落个吻:“这是谢礼,你要谢谢我告诉你这些。” 他起身往外走,一步、两步、三步……敖钦刻意拖慢了脚步等。他在他等他开口,等他问,问那个“他”。 “那么‘他’呢?‘他’究竟是什么?妖?还是仙?” 身后的道者终于不复平静,打破了屋中的宁静迭声相问。 一如当日长街之上,敖钦将背脊挺得不能再直,死死不肯回头:“他什么都不是。” “他在哪儿?” “死了。” “总该有落葬之处。” “没有。”他冷声回答。 他犹抱半点希望:“什么都没有?” 敖钦已经走到了屋子外,隔窗之下,半边侧脸隐没在暮光里,俊美不可方物:“什么都没有。” 房里便没有了声息,啜泣、哽咽,或是叹息,一无所有。 当年亦是如此凝滞的气息,石亭下相对而坐,隔着缕缕茶香,耳边浪花滔天。说尽了前朝古事,道尽了开天辟地三皇五帝,搜肠刮肚将腹中所有当讲不当讲的尽数翻倒而出,终有一日,你我相对无言。不是我不愿说,而是你自始至终回避。 小道士做得很好,真的很好。端来的茶盏用他喜欢的颜色,沏茶的茶叶总是他送来指明说是好茶的那一种。他知晓他好胜,下棋时总是输他半子;他知晓他霸道,青龙神君驾临时,天河畔从无闲杂人等;他低头看书时偶尔瞥见他皱眉,下回来时,再不见他手中握着书册;他明白他骄横的性子,他侃侃而谈逸兴遄飞时,转过眼,总能瞧见他含笑倾听的专注模样。他会点头,会附和,独独不会自发挑起话题。 每每总是敖钦说,东山神宫云云、凌霄殿云云,甚至希夷云云。坐下啜一口小道士沏好的茶便滔滔不绝地说开,不管不顾,一如天河潮水。兴致高昂时,拉着小道士的臂膀便上了云头,脚下生风,眨眼已出十万八千里。 道者沉默着,他说他就听,无论什么,总是安静地、默默地,仿佛仙家手中的乾坤袋,所有东西都能照单全收。却从不倾诉他自己。又像是孩子手中的泥团,敖钦喜欢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任由揉捏挤压。青龙神君做出再荒唐的行径,他都只是淡淡地站在那边看着,不摇头,不制止,不置一词。 敖钦总在看到他的笑脸时生出几许错觉,隔了那么久,他和小道士之间分分合合兜兜转转,其实依旧只在原地盘桓。只不过那时道者是装作认输,而现在是装作顺从。他抓住了道者的人,却从未进过他的心。 那天又是那般尴尬的沉默,他垂眼看桌上的热茶从水汽袅袅到彻底凉透,对面的道士看似望着他,神思却不知遨游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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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4 22:13:28

    敖钦沉声喝令:“笑!” 小道士回了神,眼神中透出几许茫然,嘴角却照着他的指令慢慢翘起三分。 敖钦起身绕过石桌站到他面前:“抬头,看着我。” 他一一照办,黑色的眼瞳中纵使写满疑问却依旧不愿开口问。 敖钦用力扣住了他的下巴,折下腰,将脸凑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近到能闻见彼此的呼吸声,道者的眼眸中开始挣扎,敖钦依稀能从里头看见自己唇畔的笑意:“你不愿意,可以说。” 他给他机会逃离,小道士敛下眼睑躲他的挑衅:“殿下,你逾距了。” 他将唇贴上他的脸:“我要你说不愿意。” 他一动不动,只将双眼闭起。 敖钦啄着他滚烫的耳垂,用舌尖舔的耳:“那你是愿意了?” 他出乎意料地剧烈挣扎,抿紧唇,睁大墨黑的眼义无反顾地瞪他:“殿下,请自重。”神色端的凛然,活脱脱就是希夷。 他知道他敬仰希夷,只有提起希夷时他才会兴致高昂地同他攀谈两句。纵使藏得再深,他亦知道,在小道士心目中,天宫内万众景仰的希夷便是那凡人心目中的东山旭日,所以他孜孜不倦,他遍读经卷,他清心寡欲。他想做第二个希夷。 醉心求道的道士,他竟想做第二个希夷!那个听了名字便叫人心头火起的希夷。谁准许了? 小道士想用手来掰开他的禁锢,却反被他将双手擒住。 那天,他叫怒火缠住了心,捏紧了道者尖尖的下巴,低头狠狠咬上他的唇。算不得吻的吻,一片侵犯与反抗的混乱间,只是用牙在他唇上碾出了血。松开时,却彼此气喘吁吁,脸上俱是狼狈。 他揪着小道士的衣襟恨声问:“你是石头做的么,当真无情无义?” 小道士跌坐在石凳上,低头不曾让他看清脸色:“殿下错爱了。贫道是修道人。” 往后回想时才知道,当初的自己真叫年轻真叫气盛。那么蛮横那般霸道。既然我喜欢你,你就该喜欢我,哪怕天会崩地会裂,神佛不许众仙不允,全都不放在眼中。天大地大,唯我独尊。 如果得不到,那么,不如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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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4 22:13:44

    第十四章 上 那年月,四海澄清天下太平。 东山神宫至高处,他高坐玉座之上沉思许久,歪过头问敖锦:“你会喜欢我么?” 玉阶下的手足吓得不轻,生生倒退三大步,险些一个跟头栽下万丈高阶:“青天(一一)白日,你说什么胡话?” 敖钦沉默了,阖下眼满脸都是迷茫:“什么样的人才能令人喜欢?” 敖锦“噗嗤——”一声笑,语重心长教导他:“众人所好不同。” “如果是他呢?会喜欢怎样的人?” “他?”大胆的同胞兄弟挑高了眉梢装傻。 敖钦紧紧抿了嘴,用眼角冷冷俯视。 “哦……我想起来了。”长于察言观色的年轻男子见势不妙,慌忙笑着转了口风,“可是天河之畔那位无涯道长?” 敖钦凝着脸,不承认亦不否认。敖锦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回禀:“如若是他,该是……” 该是…… “该是个温柔的人。”嬉皮笑脸的敖锦收敛了表情意味深长看他,眼神带点认真,口气带些叮嘱,言辞切切提点他,“应当宽厚些、良善些,温言软语,体贴周到。不逼他、不迫他、不伤他。因为道长虽然看似文弱,可是论性子,恐怕比你更强硬。” 敖钦无声地听,一点一点放进心中比较,宽厚、良善、温柔……真是陌生,自来这些形容便与他无缘。 敖锦尚一心一意点拨他:“即便做不来,也该眸如春水笑如春风。” 敖钦再不出声,仰头靠在椅上苦苦思索:“这样,他就会喜欢?” 敖锦不明所以:“或许吧。” 座上的神君却笑了,睁开眼,神色诡异地看他:“你说,他动情时会是什么模样?” “他……”窥出他的心中所想,敖锦顿时变了神色,“你想做什么?他是修道人!若动凡心,修行就毁了。” 任凭说得再多,走火入魔的他都已听不进去:“本君只想看看,他是否真的断了情爱。” 嘴硬的道士,口口声声的清规戒律,如若让本君拆穿了借口,看你还能说什么。 敖锦急急澄清:“世上哪有我方才说的人。” 他笑得逾深,长身而起,目眺远方,傲然不可一世:“即便原先没有,本君说有就要有。” 久远之前听得老君教诲,术法万千,乾坤莫测,寻常孤魂野鬼也可习得一手惟妙惟肖的画皮绝艺,颠倒了众生祸害了世间。遑论云端之上的飘渺仙家,撒豆成兵、点石成金及至呼风唤雨,丁点雕虫小技就足以骗过了天下人。 他照着敖锦的描述在心里描摹,指尖虚空划过,玉阶之上便凭空多出一个憨厚男子,着青布衣衫系粗布腰带,十足的凡间男子打扮,浓眉大眼神色温良。 “如何?”转头来问敖锦。 敖锦气得背过身不肯看:“空有其形,却无其神。” 于是便又伸手将自阶下侍从腰间的长剑取来,不似于库房中那些神兵的尖锐华丽,剑鞘质朴无一物装饰,剑身较寻常兵刃更宽更厚,不张扬,不显眼,刚好贴合敖锦口中的宽厚可靠。随手将它掷向那名男子,仿佛石入深海,长剑转瞬没入男子体内。顿时,纸片般的人充气般的鲜活了起来,眉心处那抹浓重的憨意几乎让人不忍卒睹。 像是玩上了瘾的顽童,敖钦拍拍男子的肩又打了打他的脸,扭头问敖锦道:“如何?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会闹出事的。”稳重的手足只将眉头打成一个死结,忧心忡忡地相劝。 敖钦不耐烦打断他:“我只问你,这人怎样?” 敖钦心不甘情不愿回禀他:“骗过凡人是不在话下,只是无涯道长如今位列仙班,只怕……” 只怕看过一眼,就能察觉出异处来。 一语中的。这也是他心中所想。一腔兴致被打得烟消云散,敖钦退回座上慢慢思考。世间可有术法能欺过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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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4 22:13:58

    几番冥思苦想皆不得要领,他拉不下脸来找希夷探问,干脆去往老君府上一遭。自打出得师门后,这尚是他第一次探访恩师,惊得老君只当出了大事,早早开了山门候在门边接驾。 敖锦抱怨说:“无怪乎希夷要编排你‘不择手段’,有些事何必做得太过?” 敖钦只当不听见,一个箭步跨下金辇去,老君脚下“砰、砰、砰”磕下三个响头,朗声告罪:“不孝徒来拜见恩师。” 吓得老君赶忙弯腰来搀,他顺势抓过老君的臂膀,亲亲热热扶着他进得内堂叙话。他自不着三不着四的家常闲话说起,秉着好耐心兜兜转转不疾不徐将话题往异法仙术上引:“恩师修为高深,徒儿近日正有些许修炼心得想要向恩师回禀。” 老君摆手谦让:“好徒儿太客气。” 他不着痕迹地翘起嘴角,说过所获又说所惑:“世间可有术法可骗过仙家?” 被哄得云遮雾绕的老君抚着胡子坦言:“有自然是有,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需要异物相辅。” “异物?” “珍奇之物论其珍稀,便在其精魂,虽不能言,却与人无异。世间万物变化,凡人看其神,只消神形兼备,便可瞒天过海。而仙家则观其魂,以死物幻活物,若佐以异物,赋死物以精魂,骗过仙家法眼自不是难事。” 一番话说得他醍醐灌顶,心中愁云烟消云散。敖钦忙不迭追问:“恩师可知有何珍奇之物有次妙用?” “自是越珍奇越好,连天宫中都罕有的。” 至此,成竹在胸。 归途中敖锦始终一言不发。敖钦冷眼看他:“你道我会忘了那样东西吗?” 敖锦却反问:“如果他动情了,你又想怎样?” 敖钦不假思索地答:“那他便永远别想摆脱我。” 记忆中,那是敖锦最后一次劝他:“如若出事,你要记住,是你毁了他。” 论珍奇异宝,神宫中海藏无数,件件可称无双,论天宫罕有,除了那朵曾令希夷屈膝的般若花,还当有谁?当年取得此花靠的还是小道士的一卦,现今用回到他身上,也算是一桩机缘。 敖钦命人将那锦盒自柜中深处取出打开,内里金黄丝绢铺就,那花躺在正中央,颜色竟还鲜艳,红叶绿蕊,颤颤一副刚开到极盛的模样,一丝一毫一如初见。小道士,昔年你埋头卜卦时,可曾预见过如今这一场? 他将花朵自盒中捧起,一瓣一瓣将花瓣摘下,放进陶钵中细细研磨成汁,有以九重丝绢滤尽,方得了清清浅浅一小碟,以指尖蘸了涂抹在阶前男子的眉心正中央。那以长剑为原神的男人便似真的活了,眨眨眼,满脸都是初生儿般的迷茫。 敖钦一刻不曾停留,旋即抽身回座,高高在上俯视脚底的他:“跪下。” 他听令,双膝跪地老老实实将额头埋下。 本当高兴的神君却没来由一阵气闷:“他当真会喜欢你这般的窝囊废?” 脚下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确实温顺、确实听话、确实寡言。 敖钦道:“从今往后,你就叫东垣。” 他应声遵令:“是。” 连声音也是醇厚的,好似拿来说谎便是浪费。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4 22:14:53

    我的BLX彻底碎了…… 神君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

  • 第二雨葭是跪人

    第二雨葭是跪人 组长 2009-09-14 23:11:28

    我中间也在追这个文的,后来我忘了,┭┮﹏┭┮ 那我继续忘吧……

  • [已注销]

    [已注销] 2009-09-15 20:41:29

    [内容不可见]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5 22:08:52

    白虎神君殷鉴 这位筒子来打酱油了啊~~~哇咔咔~~~ 敖锦的话让我好在意啊好在意, 什么叫小道士和希夷是一样的? 莫非前任神君之前喜欢希夷而不自知? OH NO!!!!!!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5 22:13:06

    我要希夷做什么?给他套个金身,送去庙堂里供着么? 又看一遍觉得这句话太喜感了…… 笑喷~~~~~~~~~~~~~

  • [已注销]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9-16 09:41:47

    [内容不可见]

  • Itsuki树

    Itsuki树 (世界に一つだけの花~~) 2009-09-16 14:42:29

    组长加个电梯吧~~BY翻页无能星人~~~~~~~~~~~~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17 08:26:15

    还是那句话 自作孽不可活 前任神君大人请自重 用自己的精血比用般若花让我好过太多了 大人原先对那般若花被小道士卦出的解释让我好心疼啊 皮埃斯:总有感觉——般若花在今后会派上大用处……

  • [已注销]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9-19 17:43:58

    [内容不可见]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9-19 20:01:08

    我一下没来就更新了这么多此贴居然还翻页了。。。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9-19 20:04:49

    话说公子现在在哪里更文==

  • 颜熹

    颜熹 (◕ ⊖ ◕) 管家公子 楼主 2009-09-20 12:03:28

    呀~~~>—< 谢谢妖妖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20 21:10:52

    对不起,周六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于是…… 再抱歉,我又要推翻前文了……ORZ,嗯,我保证没有下次 当日分手时,彼此皆是流连,他是有口难开,对面的道士垂着脸将一双秋水墨瞳一眨再眨,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期期艾艾道一句:“方才有人打河边经过,穿一身石青色的衫子,看背影倒是有几分像是当年的殿下。” 他说完就是一副恨不得咬了舌头的懊恼表情。 敖钦扬着下巴,用眼角瞄着道者的鞋尖不冷不热回一句:“是吗?你看错了。” 木木的道者不知道,驾云出得南天门时,难耐心中兴奋的神君殿下没留神,一头栽在了高高的石柱上。 鬼使神差地,东垣被留了下来。 游历而归的敖锦见得立在阶下的高大男子,不禁惊讶:“你不是说,就一会儿么?怎么还……” 心境晴好的敖钦依旧满不在乎地摆手:“没事,不过一个傀儡,陪小道士说话罢了。” 其实那两个人在一起,真正对话是绝不超过十句的。持重的道者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手里的经卷翻着翻着就是一整天,大概唯有东垣这样的傀儡才能一天又一天不做声地坐在一边守着,不唠叨,不抱怨,不发一言。被幻化得那般惟妙惟肖的傀儡一举一动都仿佛一个敬慕仙者的凡间男子,老老实实地听道者谈那些高深的经文,垂下一张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手脚笨拙地递上一盅热茶。 道者偶尔会过意不去,放下了书简,诚心诚意地道歉:“我看入迷了。” 男人依旧那副宽厚得有些傻气的样子:“不要紧的。” 看他们相处,仿佛看一副静止的画,总是那般坐着,偶尔有对视,偶尔会微笑,偶尔的偶尔听得几句闲谈。东垣按着敖钦的教导说起东山下的天气,初春的柳树暮春的雨。小道士含着笑侧耳听,叙叙说,他记得。他兴致勃勃地问东垣,可曾被连天的大雨淋过?那是站在屋檐下都能被打得湿透的雨。 他笃定地说:“你一定记得的。” 接不下话来的傀儡满脸迷茫,苦苦撑着一张一成不变的笑脸。隐了身形站在东垣背后的敖钦默默地点头,想起那时自己那副傻子般的模样,心里涌上一点点甜。 机械的傀儡没有主张,说什么聊什么做什么,全都仍由小道士作主。每每道者总要问一句:“公子觉得如何?” 东垣一概只是点头,挂着那副春风般的笑容听凭道者摆布。 敖钦道:“当真不过一个傀儡,太懦弱。” 敖锦有感而发:“那个东垣,完完全全就是你的另一个极致。” 敖钦在心里慢慢计较,憨厚、良善、温柔,果然没有一个词能用在自己身上。 但是道者的转变是明显的,即便话语不多,但是笑容却是经常有的。霸道蛮横的神君仍就不由分说就拉着他跃上云头走遍天涯海角,拘束的道者却慢慢地从死死不愿并肩到肯叫敖钦牵他的手,松手时摊开一看,细细的手腕上又是一片红。 急躁的神君当即脱口而出:“你哑了?疼也不吭一声。”口气真没好到哪里去。 原以为必定会一言不发的小道士却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温声同敖钦讲:“下回别这样了。” 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叫抿着嘴生闷气的敖钦措手不及。 回头想想确实过意不去,想要再开口问问,却又怎么也张不了嘴,最后还是差东垣送了瓶伤药过去。自己没出息地躲在边上听。临走不忘嘱咐东垣,他若不收,你该如何如何。 没想到,小道士却爽快,什么推辞都没有就把药收下了,只是神色间有几分隐忍,咬了咬唇,把药瓶搁在手里转来又转去:“没什么大碍的,不用那么在意。” 笨嘴拙舌的男人又说几句诸如多保重,记得按时擦药之类的嘱咐。小道士一概捏着药品听,霍然抬起头来扯着嘴角露一个笑:“好了好了,我记下了。下次小心就是了。” 他会趁敖钦不注意地时候偷偷打量敖钦的脸,佯装没看见的神君猛然扭过脸,小道士就像受了惊的鸟儿般飞快地把脸埋进书简里,只是眼中尚有一丝笑还残存着,带一点点狡黠,一点点俏皮,一点点似乎只有他自己才懂的隐秘。 敖钦总觉得他的笑有些遥远,好像是冲着自己的,好像又不是。 明天继续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20 21:16:40

    没啥好说的,上面贴的应该是 第十五章 下 Orz 于是明天继续~ 小道士已经动情了吧~~~~ 以为是神君但其实不是神君 这真是一出虐剧……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21 08:45:46

    一、小道士要找的是能拔出剑的人,如果东垣本身就是那把剑变的话,那他就不可能是能拔出剑的人。相反,东垣是神君用剑变出来的,那么神君百分之一百可以拔出剑。 二、小道士说他自出生后便老是感觉有人在和他说话,但是从第十五章可以看出,东垣和无涯在一起的时候,东垣几乎是只听不说话,倒是无涯会说很多东西。相反,神君和无涯在一起的时候,神君明显是话多的那个。 综上所述,小道士一直在寻的人,应该是神君而不是东垣。

  • 甘蓝

    甘蓝 (不配有憾事。) 2009-09-21 15:26:53

    小道士心意真难推测。神君哎。我倒没想过是这么一出

  • 梦回醉暖

    梦回醉暖 (想看辰王爷和方大人的故事……) 2009-09-21 21:16:11

    第十六章 上 希夷走后第七天,天色晴朗碧空如洗。卧病在床的道者突然将沉静的目光从窗外的百花争妍里收回来:“这么好的天气,真想出去走走。” 敖钦抓过他的手来放在自己的掌心,一语双关:“真要用药把你迷倒,你才不会想着走吗?” 小道士摇头,同样垂下眼来看两人交叠的双手:“我想去上回去过的茶庄坐坐。” 敖钦说:“等你能下床了再去吧。” 小道士慢慢将自己的右手转了方向,掌心贴着掌心,细细长长的手指轻轻扣上敖钦的:“那里的茶很好,梨花也很美,我想再去一次。以后……怕是去不成了。” 敖钦不愿去看他苍白的脸,视线像是凝固了,死死留在道者弯曲的指上,一根接一根地,同样也将手指扣了上去:“你呀……” 旋即却是一声长叹,几分无奈,几分宠溺。 道者是被敖钦打横抱着去的。怎么看都是故意,那般事事讲求精致排场的男人,不张罗车马不预备轿辇,低低抱怨一声:“可别再跟希夷告状,说我欺负你。”站起身来,弯下腰,一声不吭地小道士抱进怀里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了门,一路穿街走巷竟也不避讳,目不斜视大步流星的张扬模样,恨不得昭告了天下,叫全城的人都围过来看才好。 茶庄依旧清静,临着后院的隔窗全数打开,干净明亮的屋子里不见半个茶客。倒是黑漆漆的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才茶壶,想来伙计也偷懒,只顾猫在后院打盹,客人若想喝茶,只管自己从壶里斟。 体弱的道者一个人坐不住茶庄的长条板凳,敖钦就坐在他边上,肩挨着肩,一手拦在小道士身后牢牢扶住他的腰。 小道士把脸靠在敖钦肩头嘟囔:“你总这么霸道。” 敖钦毫不客气地当做赞美收下:“若不霸道,怎么留住你?” 这回轮到道者叹气,目光清澈得能映出窗外雪白的梨花,长久的沉默里没来由又叨念一句:“那塔,像是要倒了。” 都说是先有城,之后才有塔。而今看来,仿佛这城真正是因塔而生,无论走到哪里,黝黑无言的降魔塔总是高高笼罩在头顶,一抬眼就能望见。 敖钦嗤之以鼻,半侧过身来,弯起食指刮他的脸:“别胡说,好好的塔怎么会倒?” 迷糊的小道士认认真真对上敖钦的眼:“塔倒了会怎样?” 会怎样?还能天崩地裂不成? 敖钦避开他的视线一心一意去找茶壶,避重就轻地把话题拨开:“没事就好好睡觉,别胡思乱想。” 小道士便不做声了,追着窗外玉色的蝴蝶看了一阵,乖乖喝着敖钦递来的茶,过了很久才又开口:“我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他说的不是上一次,是更久远的时候,百年之前。 敖钦紧了紧他的腰,缓缓点头:“嗯,来过。” “和你?” 窗外起了风,纷纷扬扬的梨花从枝头飘落,皎皎仿佛一场大雪,模糊了人的双眼。 “不是,是和‘他’。” “你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就在你们身后啊。 那时的道者也如今天这么突然。自来无欲无求的小道士不知为何起了兴,抛开书简,拉着东垣的衣袖不由分说就下了凡。那么不管不顾的作为,倒有几分像是敖钦的作风。 他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道者将云头落在东山脚下的小城之外,同一座城,既是谎言中东垣的家乡,也是敖钦与道者的初见之地。那天的道者很兴奋,不仅抛弃了始终坚持的戒律始终牢牢牵着东垣的手腕,一路之上还破例说了很多。 他说,他当年到得此城时正是现下的时节,春末夏初,连绵细雨。 他说,他清晰记得当年的街巷,收拾卦摊后总爱在各处小巷穿梭,见得不少罕有美景。 他说,他一直想回来看看,想了很久,几成思念。 说罢便把眼别到别处,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别笑话我。”有些羞涩,又有些惶恐与谦卑。 木讷的男人体贴地为他拢起被风吹乱的鬓发:“好,我陪你。”一丝一毫谨遵神君谕旨,嗓音醇厚,声调低柔,百炼钢亦能化为绕指柔。 不远处的敖钦清楚看见道者晚霞般嫣红的脸颊,双目璀璨,恍然含珠。长街之上,竟是愣怔当场。 那天的道者特意换了装扮,脱了灰色的道袍穿一身淡绿长衫,面如冠玉唇色淡粉,挺拔如山间的竹,温润似石中的玉。他带着东垣轻车熟路地在城中穿梭,在街边的小酒楼上点几碟素食点心并一壶陈年的女儿红,浅尝小酌之际,看得脚下滚滚红尘芸芸众生。 那时楼中请了不知名的戏班助兴,依依呀呀唱一段缠绵悱恻愁肠百转,角落里的神君听得出神,想要再将唱词好好琢磨,戏台上那对惆怅璧人早已退场,换得一个伶牙俐齿的红衣女童伴着牙板无忧无虑地唱: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凄切尽失,哀婉全无。 黛瓦白墙间,卧在墙头开得张扬的红杏;深巷尽头,几杆翠竹后的一处泉眼;唯有登上谁家房顶才能望见的七彩流云……小道士一一牵着东垣走过,每一处都是景色如画,每一处皆是无人知晓。叫跟在身后的东山神君也不禁脸红,这般凭空享了本地千年万年的香火,却是连本地的风景都未曾好好看过。 青石窄巷尽出一分为而,一条往右一条向左。小道士拉着东垣毫无犹豫地往右拐:“那里有好去处。” 视线尽处就是这茶庄,小小的、安静的、寂然无闻,后院里栽满洁白的梨花。 “那天你们坐在这儿,我就坐在那儿。”敖钦用手往角落里那张空桌子指了指,“刚好能看见你,你却看不到我。” 其实只要你扭过头,你就能看见的,但是那时的你呀,看着窗外,看着梨花,看着东垣,哪里还顾得上回头? 至今依旧记得那时院中那对双飞的蝶,玉色的,混在落花里上下翻飞恍如舞蹈,一错眼就能看错。小道士和东垣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只看到他们淡淡透红的脸和暧昧对视的双眼。他紧紧盯着他们落在地上的影子,明明隔一张方桌,却靠得那么紧,这般亲密无间仿佛谁再往前探一探,两道影子就能连成一体,叫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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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注销] 管家公子 2009-09-23 11: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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