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国人心目中的孔子

曾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会长的日本小说家井上靖，倾其所思写完了他的历史小说《孔子》，为我们勾画出他心中的那个中华民族的圣哲——孔夫子。两年后他即溘然长逝，《孔子》也就成为他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孔子》以第一人称自述结构全篇，让主人公蔫姜采用讲座对谈的形式，与来自不同封国的学者，在一起探究孔子的思想与为人，把看似不系统搜集而来的史实与只言片语，通过主人公的回忆与思辨，拼起了一个人格高尚哲思深邃具有非凡感染力的孔子形象。

历史小说看似距今遥远，给作家以虚构的极大空间。但其实真正耐看好读的小说，作家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包括对史实的考证和选取，也包括对人物的思辨与塑造。井上靖数十次到中国来，他的小说大量选取中国的历史，算是一位中国通了。对于中华圣人之称的孔子，他也自有见解。他选取了孔子一生之中思想成熟而人生却极不顺遂的一段，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周游列国，作为主线，以后世流传下来的《论语》作为思辨的中心内容，用主人公的回忆作为连缀，使这些碎片一块一块地在作者笔下粘合，最终完成了孔子整体的塑造。这种结构方式在历史小说中运用并不少，但由于采用了第一人称，使这种结构方式的难度有所增加，也体现出作者炉火纯青的写作技巧。

小说的特点大体上有几个：1，主人公本身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蔫姜先生从传统意义上说还不算是孔门弟子，他是因了偶然的机缘加入了周游列国的队伍，成为孔子的随侍。由于他的勤勉与好学，加上对于孔子人格的敬佩，使他甘心于服侍，于服侍中学习，在学习里思辨，并由于他的长寿，多方面因素促成了他在孔学上的权威地位。同时，他又是一个亡国之民，有着遗民的自卑与故国之思。小说也自始至终浸染着一种战乱与亡国的气氛，诉诸形象如多次出现的候鸟，让主人公的思辨产生升华，也让小说有了思想的深度。

2，孔子形象并没有通过记述他的一生来刻画，也没有把圣人写成凌驾凡人之上的高大全，而是通过写他的日常，写他与凡人并无二致的喜怒哀乐，来拉近他与弟子乃至百姓之间距离。又在关键处着墨点睛，如在雷鸣电闪中孔子的气定神闲，送别楚昭王灵柩后发自内心的“归与，归与”的呼声，都让一位内心强大外表平和的老者形象跃然纸上，对读者有很强的感染力。

3，史书记载与《论语》记述相结合，成为小说的重要内容。作者对于有关孔子的史材了然于心，运用娴熟，并把自己的思辨所得融入小说，譬如对《论语》中某些记述认为并不属于孔子等。

4，结尾出乎意料。于今可见的史料及文献，多认为孔子欲见昭王是想陈述自己的治国理念助楚一统中原，结束战乱带给百姓的苦难。但小说最后通过主人公之口，点出了孔子见昭王的目的，是要把自己的学生推荐给昭王，让高徒在治国理政上一显身手。这让孔子的形象又一次得到了升华。而且这种写法毫无违和之感，反而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小说的不足可能与翻译有很大关系：语言略显生硬，不少词语带有明显的域外风格，如一再出现的“探究学党”之类。不过也可以理解，这毕竟还是一个外国人心目中的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