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停电

贝拉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 她喜欢排得满满的日程表，喜欢锻炼后各项指标上升的身体，喜欢更加多样的唱法，喜欢那个变得越来越好的自己。 但她唯一不太喜欢的就是满满当当的日程安排下难以重现的二人时光。 多久没有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了？多久没有一起出去逛街了？多久没有面对面吃饭了？多久没有在枕边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了？ 贝拉掰着手指还未完全算明白，手机的提示音打断她，表示该去练习室了。 她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下，手指用力摁下关闭屏幕上的提醒，切出一首某人翻唱的歌曲，将音量调大，才有些郁闷地独自出门。 一天太短，扣除休息时间后能见着乃琳的时间太少。 偶像的身份、始终坚持的敬业态度和上进精神使得她们在大活动即将到来之际必须繁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算是一种不讨人厌的充实型烦恼。 贝拉打完拳擦着汗推门回家的时候，乃琳已经换好衣服要去上声乐课了。 而乃琳上完声乐课回来的时候，贝拉已经束起长发要去舞蹈室了。 时间完美错开，她们在门口相遇，在走廊擦肩，迅速离开前侧首冲对方笑笑，说得最多的话是“加油”和“辛苦了”。 咫尺的距离，没有牵手，更别提拥抱。 “拜拜。” 贝拉站在原地目送乃琳出门，在大门关上的刹那笑容凝固。 房子很空，秋天的凉风穿过窗帘吹动风铃的时候也拍击了贝拉的心脏，发出与清脆铃音截然相反的咚咚闷响。 鼻尖翕动，自然而然地捕捉空气里残存的清香。 这气味她知道，本来翻了个身就能闻到的。

淡雅的香，熟悉且陌生。

她仍然忍不住贪恋。 贝拉用力拍击脸颊，提醒自己等活动结束后再去想这些容易乱人心绪的事情。 在打开重播了无数次的舞蹈视频前，最近严格控糖的她少有地拆开一颗糖果放进了嘴里。 圆圆的糖球在口腔里滚来滚去，慢慢融化。 “嗯？” 贝拉掏出包装看了一眼，是水果味的。 “……为什么不甜？” 她自问，又沉默着在心里自答。 然后用纸巾包住吐掉的糖果，丢进垃圾桶。 关节的吱呀作响，是幻听吗？ 身体的万分沉重，是疲倦吗？ 味觉的麻木失控，是生病吗？ 都不是。 机器需要供电以维持运作，长时间没有输入电流的话很快就会故障。 贝拉故障了。 她跟她之间停电了。 …… 乃琳是一个喜欢充实的人。 “充实”的达成方法有很多，比如疲倦的时候好好睡上一觉，比如泡在练习室里复习上课学来的技巧，比如翻开一本买完就没动过的书。 但她不得不承认，当心房悄悄住进了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充实”旁边几乎全部打上了括号。 在括号里，她填入了许多的名字。 是绵绵兔。 是小队长。 是拉总。 是拉姐。 ——都是贝拉。 括号加名字，意思是“跟某某一起”。 连日的高强度训练让碰上一面都变得分外珍贵，她们在走廊互相打完招呼各自离开的时候，乃琳总是会目送贝拉关上门，再匆匆跑到窗边扒着窗框看那个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 然后她会慢慢关上窗，蹲下来抱住突然身体发凉的自己。 贝拉的猫冲她喵喵叫，一左一右两边将乃琳包夹。 这种感觉是蛮温馨的，可是还不够填满心房。 她触碰它们毛茸茸的脑袋。 这种感觉是蛮温暖的，可是还不够加热心脏。 猫咪绕着她的走来走去，发出咕噜声。 “你们也会感觉寂寞的，对吗？” “喵。” “哈哈，那你们跟我一样。” 跟她一样，电力不足了。 明明她从来没有跟着贝拉一起玩过什么模仿机器人的游戏。 但那种心灵空荡荡的迷样透支感，让她首先联想到的就是一个电力即将耗尽的机器人。 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对她摇头，说出的话字里行间里都是自以为是的怜悯。 无非是说她没有人陪，无非是说她心里觉得孤单。 “……这只是暂时的。” 乃琳黑着脸呛回去，收拾好东西去了练习室。 没有关系。 不过只是暂时没有相聚。 没有关系…… 握紧的拳头诚实地表露了真实的想法。 成年人不像为了得到一个玩具就会撒娇甚至哭闹的小孩子，成年人懂得收敛，懂得忍耐，理智的成年人更是能在面对这种事情时隐藏心情做到滴水不漏。 可是，练舞练到肌肉酸痛得瘫倒在地的时候，练声练到嗓子发干不住咳嗽的时候，她会本能地想要找到那个人。 搭搭肩膀，牵牵手，或者只是听听那个时而甜糯，时而清御的声音。 如同之前的那场的生日会，紧绷的精神在看到队长缓缓走来的时候放松，裹在哭腔里喊出“拉姐”的片段事后还被某位当事人调侃过。 愈是回忆，愈是深思，得不到满足的愿望越会逐渐化为渴求。 微信聊天时，除了一些简单的嘘寒问暖和对训练的吐槽，贝拉会转载一些有关养护嗓子的方法给乃琳，乃琳也会转发有关养胃和护腰的方法给贝拉。 “不要在这种地方也这么默契啦……拉姐。” 乃琳睡前躺在床上翻看聊天记录。 也许是身处同个团队，都拥有同样认真对待粉丝的职业态度，都对彼此心怀关心，所以她们连早早催促对面的人儿早些睡下这点上也有十足的默契。 乃琳道完晚安，关上手机后自己却又开始翻来覆去。 不知道一墙之隔的贝拉是否也有一样的想法？ 她抚摸着那面隔开她们的墙壁。 仿佛自己在触碰那人的心灵。 …… 接下来的某一天夜晚。 乃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难得在房子里看到一个静止的贝拉。 小队长站在电饭煲前面，滴滴滴地选择着烹饪模式。 “拉姐？” “噢，你洗好啦？”贝拉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你炖了点东西，到时间就可以吃了。” “嗯，谢谢。” 沉默。 迷之沉默。

“干嘛啊？怎么呆呆傻傻的？”

贝拉揉了揉乃琳额前的发。

“不舒服吗？”

“……没事。” 乃琳不知道贝拉为什么今天没有赶着时间跟她擦肩告别，也不知道拉姐在直直地看着她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在视线扫向队长束起马尾露出的后颈时有些心虚。 非常心虚。 “拉姐，”乃琳指指贝拉的头发，换了个心情由衷地笑起来称赞道，“高马尾真的很适合你。”

贝拉愣了愣。 “你的真丝睡衣也……也很适合你，但……” 她顺势跟着夸赞。

“但？” “……但你能不能穿个裤子！！！” 两条不加遮蔽的雪白大长腿晃得她思绪混乱。 “可是我的睡衣很长啊，你看它都遮住我后面了，跟然然的屁帘一样。” 乃琳说着还撩了一下稍长的衣摆。 不等她收回手去，贝拉已经出手攥紧了她的手腕。 “别这样。” 那人撇开视线，闭眼深吸了一大口气。 “别这样……” 第二句像是在告诫自己。 “……” “……” 两人都不再说话。 也没有人催促对方去做该做的事情。 她们就那么面对面站着，看着眼底的地板。 气氛有点异样。 是久旱逢甘露的无所适从，还是在提出想要更多的甘霖前的忍耐？

叮—— 一个恰好的时机，手机发出提示音。 打开群聊消息，发现先去了舞蹈室的嘉然传了消息说那边停电了。 附带的视频是向晚在玩荧光棒。 视频的结尾是察觉自己被嘉然偷偷拍摄的猪猪尖叫着冲过来摁掉摄像的画面。 “噗……” 没有绷住，两人笑出了声。 视线对上，笑声分贝加大。 “我们这个团队真的是……” 贝拉笑得弯了腰，同样笑出了眼泪的乃琳扶住她。 啪。 并顺手关掉了灯。 视野霎时变暗，贝拉诶了一声，下意识伸出的手还未摸索到乃琳的位置，就被那人反扣了手掌拉近距离，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起跌坐在地。 屈起长腿锁住贝拉后退逃离的可能性，乃琳抱得很轻，动作幅度却大得好像打算把队长全部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乃琳？” 贝拉从香软的怀抱里挤出脑袋。 黑暗封锁了视觉，可她却依旧能够找到乃琳的眼睛。 因为那灼灼目光……不是她想忽视就能忽视得掉的。 “拉姐，停电了哦。” 垂首，鼻尖轻点贝拉的眉心，乃琳柔声道。 “既然都停电了，陪我一起休息一会儿吧。” “嗯。” 她请求，她应允。 朦胧夜色使得模糊的感情渐渐明晰，拥抱交缠的肌体为机器人空落故障的身心注入暖洋洋的电力。 “拉姐你能看到我的表情吗？” “能啊。” “嗯，我也能。那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吗？” “你在笑。” “你也在笑。” “唉呀，好没有难度哦。” “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那你先猜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跟贝拉互杠真是一件永远都不会腻味的事情。 乃琳憋了笑心想。

“诶怎么办捏，我猜不出来。” “那……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支支吾吾的语气，使劲沉下的声音…… 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一定盛满了局促不安吧。

乃琳是这么猜想的。 正如贝拉曾经所说。 【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乃琳也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暖热气息接近，手掌撑住她的肩膀，指尖发凉。 暴露得太快了……拉姐…… 贝拉的表现太过直白，这种不加掩饰的纯粹，可爱得让乃琳不禁想要使坏。 是这个位置，对吗？ 大概是打算亲吻眉心吧。 她在那人选好的地方停住，又在最佳的时机忽地直起身子迎了上去。 意料之中的触感，因紧张而有些干燥，因激动而异常滚烫。 贝拉显然吃了一惊，呆了一会儿后直接一记轻拳落在乃琳心口。 “你乱动个什么劲！！！” “我没有呀，就是想帮好姐姐一把。” 乃琳微笑着佯装委屈，摸索到电灯的开关，打开。 啪。 眼前恢复明亮，只见满面绯红的队长皱着眉用手背挡住嘴唇，表情复杂地垂眸瞅她。 乃琳歪着脑袋注视贝拉，脸上笑意更甚，仿佛有对狐耳正在美滋滋地左右摇晃。 贝拉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手掌掩藏下的嘴角却在上扬。 算了。 被那样柔柔的目光包裹，她还能怎么样。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很久了。】 曾经读过这么一句诗，用在现在刚好。 “拉姐。” 娇娇崽的声音甜糯。 “干嘛？” “来电了吗？” “……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