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诗论》今译

上博简《孔子诗论》，根据《上博竹书孔子语录文献研究》中的复原排序，并参考《上博简诗论研究》进行了今译。

括号和□为缺字，括号中的文字，是根据上下文进行的补充，以使文意通顺。

第一章

《关雎》之改，《樛木》之时，《汉广》之智，《鹊巢》之归，《甘棠》之保，《绿衣》之思，《燕燕》之情，曷？曰：终而皆贤於其初者也。《关雎》，以色喻於礼(也。始于求思而终于百)两矣。其四章则喻矣。以琴瑟之悦，拟好色之愿，以钟鼓之乐，(喻君子所)好反纳於礼，不亦能改乎？《樛木》，福斯在君子，不(亦知时乎？《汉广》，不求不)可得，不攻不可能．不亦知恒乎？《鹊巢》，出以百两，不亦有俪乎？《甘(棠》，思)及其人，敬爱其树，其保厚矣。《甘棠》之爱，以召公(□□，不亦□保乎？《绿衣》，□□□□，不亦□□乎？《燕燕》，□□□□，□□□)情爱也。

★《关雎》之移风，《樛木》之时遇，《汉广》之明智，《鹊巢》之出嫁，《甘棠》之守德，《绿衣》之思虑，《燕燕》之情谊，说明了什么呢？答：表达了结果比开始时更贤能的意思。例如《关雎》，以美色寓于礼。(始于求亲之思，终于出车百)辆迎亲。第四章则是譬喻。以琴瑟之喜悦，模拟爱好美色的愿望；以钟鼓之喜乐，(譬喻君子将所)好之美色，反过来纳入礼法，不就移风易俗了吗？《樛木》，幸福之所以在君子，不(就因为懂得时遇吗？《汉广》不追求)不可得，不去做不可能，不也是知晓常道的吗？《鹊巢》，出车百辆迎亲，不也预示着夫妻和睦吗？《甘(棠》，思念)其人，敬爱其树，守德是深厚的啊。《甘棠》之中的敬爱，是被召公(的德行感召所致，不就成全了守德吗？《燕燕》，满怀思念，)是情谊与爱意。

《关雎》之改，则其思益矣。《樛木》之时，则以其禄也。《汉广》之智，则知不可得也。《鹊巢》之归，则俪者(□也。《甘棠》之保，敬)召公也。《绿衣》之忧，思故人也。《燕燕》之情，以其笃也。

★《关雎》之移风，其思想就提高了。《樛木》之时遇，君子就得到了爵禄。《汉广》之明智，表现在知其不可得。《鹊巢》之出嫁，夫妻就和睦了。(《甘棠》之守德，是尊敬)召公。《绿衣》之忧虑，是思念故人。《燕燕》之情谊，是如此深厚啊。

孔子曰：“吾以《葛覃》得氏初之诗，民性固然。见其美，必欲反其本。夫葛之见歌也，则以萋叶之故也；后稷之见贵也，则以文武之德也。吾以《甘棠》得宗庙之敬，民性固然。甚贵其人，必敬其位；悦其人．必好其所为；恶其人者亦然。(吾以《鹿鸣》得)币帛之不可去也，民性固然。其隐志必有以喻也。其言有所载而后纳，或前之而后交，人不可觕[cū]也。吾以《杕杜》得截服(之怨，民性固然。望其归期，既卜筮之。《黍离》，犹有)溺志；既曰天也，犹有怨言。《木瓜》，有藏愿而未得达也。因木瓜之报，以喻其怨者也。《杕杜》，则情喜其至也。”

★孔子说：“我从《葛覃》感悟到诗的最初面貌，民众的品性本来如此。见到美好的事物，就要追溯其本源。在歌中唱到葛藤，就想到其茂盛枝叶的根本；后稷之所以受人尊敬，是靠文王和武王的德行。我从《甘棠》中见到了对宗庙的尊敬，民众的品性本来如此。非常尊敬一个人，就会尊敬其位置；喜悦一个人，就爱好其所为；厌恶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我从《鹿鸣》中见到了)馈赠币帛不可缺失，民众的品性本来如此。他们隐藏的志向必定以譬喻来表达，言语有币帛承载才能被接纳。如果先要求再交往就不好了，人不可粗鲁。我从《小雅·杕杜》看到见不到亲人(的怨恨，民众的品性本来如此。期望丈夫归来，因此进行了卜筮。《黍离》，表达了)忧患意识；既然提到了天，说明还有怨言。《木瓜》，是心中还有潜藏的愿望。以木瓜的回报，来比喻心中的不满。《小雅·杕杜》，则表达喜悦之情终将到来。”

第二章

《十月》，善諀言。《雨无正》、《节南山》，皆言上之衰也，王公耻之。《小旻》，多疑，疑言不中志者也。《小宛》，其言不恶，少有仁焉。《小弁》、《巧言》，则言谗人之害也。《伐木》，□□实咎于己也。《天保》，其得禄蔑疆矣，怨寡、德固也。《祈父》之责，亦有以也。《黄鸟》，则困而欲返其故也，多耻者其病之乎？《菁菁者莪》，则以人益也。《裳裳者华》，则(以见)贵也。赞《大车》之嚣也，则以为不可如，何也？《湛露》之溢也，其犹酡[tuó]欤？

★《十月之交》，善于痛斥奸邪的言论。《雨无正》、《节南山》，都是说天子德行的衰败，王公大臣以之为耻。《小旻》，多有疑虑，有疑虑就不能说出中肯之言。《小宛》，言语并无恶意，但也并不仁慈。《小弁》、《巧言》说的都是谗言对人的危害。《伐木》，其实只是说严于律己。《天保》，说成王得到无边的福禄，是因为怨恨者少，德行巩固。《祈父》中的责备，也是有根据的。《黄鸟》，表示困惑而返回古代的墓葬方式，富有羞耻心者会以秦穆公的殉葬为错误吧？《青青者莪》，是说君子以交往受益。《裳裳者华》是说(以正确见解)为贵。称赞《大车》的偏执，则认为不能这样，为什么呢？正如《湛露》所说的饮酒之益，不就是微醺吗？

孔子曰：“《宛丘》，吾善之。《猗嗟》，吾喜之。《鸤鸠》，吾信之。《文王》，吾美之。《清(庙》，吾敬之。《烈文》，吾悦之。《昊天有成命》，吾□)之。《宛丘》曰‘洵有情而无望’，吾善之。《猗嗟》曰‘四矢反以御乱’，吾喜之。《鸤鸠》曰‘其仪一兮，心如结也’，吾信之。《文王》(曰‘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吾美之。(《清庙》曰‘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吾敬之。《烈文》曰‘无竞维人’、‘丕显维德’、‘於乎前王不忘’，吾悦之。《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贵且显矣，颂(□□□，吾□之。”)

★孔子说：“《宛丘》，是我所称善的。《猗嗟》，是我所喜爱的。《鸤鸠》，是我所信服的。《文王》，是我所赞美的。《清(庙》，是我所敬重的。《烈文》，是我所喜悦的。《昊天有成命》，是我所赞颂)的。《宛丘》说：‘真有感情，却无希望’，是我所称善的。《猗嗟》说‘四箭都中同一处，足以抵御祸乱’，是我所喜爱的。《鸤鸠》说，‘仪表终如一，恒心有节操’，是我所信服的。《文王》(说，‘文)王神灵升天上，在天上光明显耀’，是我所赞美的。(《清庙》说：‘严肃静穆的大臣们，人才济济的)众多朝臣们，秉承文王之德’，是我所敬重的。《烈文》说：‘没有比任用贤人更重要的’，‘先王的盛大美德是我们的榜样’，‘不会忘记先王啊’，是我所喜悦的。《昊天有成命》说：‘文武二王接受天命’，尊贵而显达，《颂》(的本意如此，是我所赞颂的。”)

(孔子又)曰：“诗，其犹平门！与贱民而豫之，其用心也将何如？曰：《邦风》是矣。民之有戚患也，上下之不和者，其用心也将何如？(曰：《小雅》是矣。□□□□者将何如？曰：《大雅》)是矣。有成功者何如？曰：《颂》是矣。”

★(孔子又)说：“《诗》，就像平常出入的城门一样。为平民百姓带来快乐，其用心是怎样的呢？答：就是《国风》所反映的。民众有怨恨和倦怠的心情，社会上下不和谐，其用心是怎样的呢？(答：就是《小雅》所反映的。先王圣人的德行是怎样的？就是《大雅》)所反映的。伟大功业是如何成就的？答：就是《颂》所反映的。”

第三章

《清庙》，王德也，至矣！敬宗庙之礼，以为其本。“秉文之德”，以为其业。“肃雍(颠相”，以其为桢。《皇矣》、《大明》，天命也。“帝谓文王，)怀尔明德”，盖诚谓之也。“有命自天，命此文王”，诚命之也，信矣！孔子曰：“此命也夫！文王虽欲己，得乎？此命也！”巳□□□□□□□□□□□□□□□□诗也，文王受命矣。

★《清庙》，讲述王之德行，至高无上啊！敬重宗庙之礼，以其为根本。“秉承文王之德”，以其为事业。“严肃静穆(的大臣们”，以其为栋梁。《皇矣》、《大明》，都是讲述天命的。“上帝告诉文王，)你要怀有光明的德行”，这确实是上天的告诫。“有诫命来自天上，授命这位文王”，这确实是上天的命令，是可信的！孔子说：“这就是天命啊！就算文王不想接受，能够做到吗？这就是天命！”……此诗，就是讲文王受命的。

《颂》，平德也，多言后。其乐安而迟，其歌伸而易，其思深而远，至矣！《大雅》，盛德也，多言(□而□□者也。其□□而□，大矣！《小雅》，□□)也，多言难而怨退者也，衰矣，小矣！《邦风》，其纳物也博，观人俗焉，大敛材焉。其言文，其声善。

★《颂》，叙述平定天下之德，大多讲到君主。其音乐平和迟缓，其歌曲悠长绵延，其思虑深刻辽远，是至高的境界！《大雅》，叙述盛大的德行，大多讲述(太平盛世)，其诗句(高雅庄严)，真是盛大啊！《小雅》，(叙述德行的衰败)，大多讲述世道艰难、怨恨和衰退，真是衰败啊，式微了！《国风》，所采纳的范围是广泛的，可以从中观察民俗，搜集治国之道。其用词有文采，声调朗朗上口。

孔子曰：“唯能夫□□□□□□□□□□□□□！(诚哉，是言！夫能)行此者，其有不王乎？”

★孔子说：“唯有能(做到文王、周公那样的至德，才能平定天下！这话真实可信啊！能)做到如此的人，怎么会不能称王的呢？”

第四章

孔子曰：“诗无隐志，乐无隐情，文无隐言。”□□□□□□□□□□□□□□□□□□□□□□□□□□。(鄘《柏舟》)，忠。邺《柏舟》，闷。《谷风》，背。《蓼莪》，有孝志。《隰有苌楚》，得而谋之也。《东方未明》，有厉词。《将中》之言，不可不违也。《扬之水》，其爱妇悡。《采葛》之爱妇(亦然。夫□□□□)如此，《何斯》截之矣。离其所爱，必曰：“吾奚捨之？”频增是矣。

★孔子说：“诗歌不能隐藏志向，音乐不能隐藏情怀，文章不能隐藏言论。”……鄘风《柏舟》，表达忠诚。邺风《柏舟》，表达苦闷。《谷风》，表达背离。《蓼莪》，表达有尽孝的志向。《隰有苌楚》，得到了亲族就必须为其谋划。《东方未明》，有狡辩之辞。《将仲子》中的言辞，不可不畏惧。《扬之水》，表现出爱情上的怨恨。《采葛》中的爱情(也是同样。而小人则是)如此，像《何人斯》中写的一样决绝。离开了心爱之人，必然要说：“我哪里舍得呢？”不住地哀叹。

孔子曰：“《蟋蟀》，知难。《仲氏》，君子。《北风》，不继人之怨，子立不(绝也。)《□□》，□□□□□□□□□□□□□□□□□□□□□□□□□□《鹿鸣》，以乐始而会，以道交见善而效，终乎不厌人。《兔罝》，其用人则吾取(重。此皆□而□者也。《巧)言》，恶而不荐。《墙有茨》，慎密而不知言。《青蝇》，知患而不知人。《涉溱》，其绝浖[liè]而侍。《角枕》，归。《河水》，智。(□□□□□□□□□□□□□□□□□)《荡荡》，小人。《有兔》，不逢时。《大田》之卒章，知言而有礼。《小明》，不(负也。)□□□□□□□□□□□□□□□□。”

★孔子说：“《蟋蟀》，讲知道难处。《仲氏》(《燕燕》最后一章)，讲君子之道。《北风》，是讲不不继续侍奉被人怨恨者，君子的地位才能不(断绝。)……《鹿鸣》，以音乐开始聚会，以正道交往，表现善德尔民众效仿，最终不使人生厌。《兔罝》，其中用人之道为我所(重视。《巧)言》，表达厌恶而不列举罪行。《墙有茨》，心思缜密而不知该怎么说。《青蝇》，知道祸患却不懂得人心。《涉溱》(郑风·褰裳)，为对方冲破界限而等待。《角枕》(唐风·葛生)，期盼归来。《河水》(卫风·河广)，讲述智慧。……《荡荡(大雅·荡)》，是关于小人。《有兔(王风·兔爰)》，是关于不逢时。《大田》的最后一章，语言得体而知礼。《小明》，是关于不(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