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档】异坤 知情识趣

　　经纪人对蔡徐坤说：“你跟他，注意着点——要避嫌。” 　　 　　蔡徐坤不需要对方说出名字就知道他们谈话的目标是谁。也许这在某种意义上证明对方说的没错。 　　 　　“没什么可避嫌的，”他回答说，“我们两个就是好朋友。” 　　 　　他其实骨子里很犟，就算作出这样的反应，经纪人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看不出他在这件事上的私心；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不算谎话。 　　 　　经纪人叹了口气，说，重点是别人怎么看你们的。他拿了手机给蔡徐坤看在微博上被转了很多的他看王子异的动图：你看看，我知道你觉得他很有趣，你们两个是好朋友，但是这样…… 　　 　　他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批判这件事。其实不管从什么立场来看，都没有任何人做错任何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得不到一个好结果。 　　 　　蔡徐坤不说话，盯着手机看，即使早就习惯了做明星，看到自己那时的脸和表情还有发亮的眼睛被这样放大了记录下来，他的心里还是感觉痒痒的。王子异在图上只露了一截腰，蔡徐坤看着他，很快就又看到他身后的自己的表情。 　　 　　他也像图里的自己一样，忍不住笑出来。 　　 　　原来我这么喜欢他。 　　 　　经济人仍然在絮叨，做偶像，你的优点与缺点，喜欢或讨厌，朋友和敌人，每一个举动和每一段关系都会被无限放大，被加倍谈论，被更多人、更清晰地记忆。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镜头可以小题大做，也可以大事化小，真的能变成假的，假的也能变成真的，不管真真假假，你要做对自己好的选择。再这样下去，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蔡徐坤默默点头。 　　 　　 　　蔡徐坤的单方面避嫌正式开始。 　　 　　之所以是单方面，是因为他意识到如果要把避嫌的具体做法讲给王子异，事情就会变得奇怪起来——他要告诉王子异，我们不能老是穿对方的衣服和鞋，不能老是随便戴对方的首饰，不能总是盯着对方，不能看着对方傻笑，不能在外面随便cue对方，不能在镜头面前秀给对方买的礼物，不能在公共场合露出我们两个的聊天记录，以免被人拍到…… 　　 　　他想象自己口干舌燥说完这么多之后，王子异呆呆地问，为什么不能这样？ 　　 　　因为别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为什么会误会？你是我最好的bro啊。 　　 　　蔡徐坤答不上来了。王子异可以堂堂正正地喜欢全世界，而蔡徐坤没法堂堂正正地说，我喜欢你。 　　 　　他不知道老实人会不会因为这样的欲盖弥彰看透自己的心思，不过他不想冒这个险——毕竟王子异坚持认为自己又不可爱又不傻。 　　 　　巡演已经接近尾声了，蔡徐坤也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他是顶级爱豆，自制力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忍着不看王子异或者不傻笑易如反掌，虽然有时候喜欢还是会从他看他的眼睛里漏出来。 　　 　　在蔡徐坤单方面避嫌aka疏远王子异两个月之后，王子异给他发消息：坤坤，你最近生我气了吗？ 　　 　　这时候他们的巡演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蔡徐坤想了71种回答方式之后，最后回他：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王子异回：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你生气了。 　　 　　蔡徐坤突然真的有点生气。你能感觉出来我的疏远，为什么感觉不出来我的喜欢？随即他意识到这是因为王子异向来对全世界一样好，对他来说对别人好是理所应当的事，对别人不好才是难得一见。蔡徐坤想起周锐给王子异打电话要一千五百块买西瓜，王子异眼也不眨地打钱，只关心什么时候两个人能约顿饭。 　　 　　于是蔡徐坤说，没有，是我们太久没见面了。 　　 　　王子异的回复速度也像他说话一样有点温吞：是呀。 　　 　　他们的话题最终转到什么时候一起去约火锅上。 　　 　　 　　秋天一眨眼就到了冬天，还剩几天进入十二月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吃了海底捞。王子异还是喜欢拿清水涮菜，喜欢唠叨蔡徐坤太重口味的酱料，他讲他之前在欧洲见到的事情，讲他要发行的新歌，给蔡徐坤展示那个被吐槽“傻了吧唧”的二维码的成品。蔡徐坤一边涮肉一边笑他，火锅的雾气在房间里氤氲，一片模糊中他感觉什么都没有改变。 　　 　　晚上，经纪人告诉他，他们两个的cp上热搜了。 　　 　　蔡徐坤随便拿手机翻了两下，看到一些过激的言论，有他的粉丝，有王子异的粉丝，也有他们两个的粉丝。 　　 　　他突然感觉很累。经纪人在旁边说，做我们这行，你怎么得到，就怎么失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得作出取舍，如果想往前走，就不要停下。 　　 　　蔡徐坤机械地点点头。 　　 　　如果他不是蔡徐坤，他不是王子异，他会有说出自己心声的勇气和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笑的权利吗？也许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如果他不是蔡徐坤，他不是王子异，他们不会相遇，他不会爱上他，也不会走到今天。那份勇气也毫无意义。 　　 　　蔡徐坤不会为了毫无意义的东西作出牺牲。 　　 　　他最终作出了取舍。 　　 　　 　　他纠结了一下是不是该告诉王子异我发的那句话和那个圈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表达我要把我喜欢你这件事永远藏在心底这件事。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王子异也没有找他，即使这个表态把两个人都带上了风口浪尖。他们没再见过面。新年的时候，王子异发来了微信“元旦快乐bro，新的一年祝你身体健康，事业顺利，做出越来越好的音乐”。蔡徐坤想了很久，最后回他“你也是bro，元旦快乐”。 　　 　　他们的下一次交流是在nine percent的群里，拍摄青春的花路的时候。去的几个人都是团里又活泼又人缘好的，天天在微信群里叽叽喳喳。他们说新西兰很美，这次春节要在这边过了，等那一天给群里的人直播看日出。 　　 　　蔡徐坤回了几句消息，刷微博，看到王子异发了一条“想带你们去看日出”。 　　 　　他鬼使神差地发了一条，看到了呢。我也。 　　 　　后来他说是说给粉丝的。后来他又想了想，删掉了。 　　 　　春节那天王子异在微信群里发了很长一段的日出的视频。蔡徐坤没回复。过了一会儿，陈立农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兴奋地夸日出。又过了一会儿，Justin也回了消息，打了好多感叹号。然后再过了一会儿，林彦俊也回复了，虽然只发了几个emoji。 　　 　　好吧，蔡徐坤想，那我也必须要回复了。 　　 　　他第二次鼓起勇气，在屏幕上敲出四个字：看到了呢。 　　 　　范丞丞和朱正廷在群里欢天喜地地发了新的日出照片。小鬼发了张合照，尤长靖发了语音，那边风声很大。王子异没有回复。 　　 　　 　　他们下一次见面是纽约。 　　 　　虽然都是身在异乡为异客，但毕竟蔡徐坤在这边上高中，又已经在美国打了好一段时间的碟，看到王子异工作室的行程的时候，他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尽个假冒的地主之谊。没想到王子异主动找了他：bro，我要来纽约了，看见你的行程表上这两天在这里，有空吗？ 　　 　　答案自然是有。 　　 　　蔡徐坤在酒店等王子异，盯着他们两个的聊天记录发呆。上一次是一月，这一次是四月，从冬天到春天，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如果按等差数列来算，也许再聊两次，nine percent就要解散了。 　　 　　王子异来了。他们还是聊那些东西，音乐，跳舞，工作，蔡徐坤讲打碟，王子异讲拍摄。其实他们聊天总是在聊这些，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可是蔡徐坤总觉得有什么在悄然改变。那种感觉就像长大，你可以喜欢也可以讨厌，但是你不能让它停止。 　　 　　王子异讲到明天的拍摄，惋惜地说自己因为喜欢白鞋带了一箱，可是还是觉得黑鞋更搭衣服一点。蔡徐坤想了一下说，我这儿有双vans，要不你穿我的？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几秒。 　　 　　好呀。王子异最终说。我们以前也会穿对方的鞋。 　　 　　蔡徐坤不看他，只是把鞋拎过来，说哎你穿着不紧吧？王子异小心地在地上踢踢踏踏，说还行，不过我左脚大一点。蔡徐坤弯下身子想扯一下鞋带，刚刚伸出手王子异的手也垂了下来——两个人的手捏着鞋带捧在一起，触电一样分开。 　　 　　蔡徐坤说哈哈没事，你来吧。王子异慢吞吞地点头，继续系鞋带。 　　 　　蔡徐坤安静地看着他。 　　 　　“我们还是好兄弟，对吧？”蔡徐坤问。 　　 　　王子异点点头。 　　 　　蔡徐坤也点点头。 　　 　　可是他想，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王子异把鞋还给蔡徐坤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交流过了。 　　 　　春天又到夏天。七月份，蔡徐坤给王子异的生日录视频。在最后的生日祝福里，他说子异，你一定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 　　 　　你真的知道吗？他在心里想。 　　 　　王子异生日那天的凌晨，大家陆陆续续在群里发生日快乐，蔡徐坤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王子异规规矩矩地发了8个谢谢。 　　 　　一点多的时候，他收到了王子异私发来的消息：“谢谢bro的生日祝福，我一定会好好养生，也会做出更好的音乐的。” 　　 　　他没回复。 　　 　　三点多的时候，范丞丞在群里大呼小叫，说子异你怎么还没睡。王子异说，嗯，我在一个一个回大家的生日祝福。尤长靖很夸张地发了个哭脸，说天啦子异原来你每个人都会写一段不一样的感谢词吗，我还以为我很特别诶。王子异说，是呀，所以我还没睡呢，不过我愿意为了兄弟们熬夜到三点。 　　 　　蔡徐坤在私聊窗口回复王子异，不用谢。 　　 　　 　　夏天又到秋天。 　　 　　蔡徐坤的聊天频率呈等差数列原理应验了。一直到解散那一天，他们居然真的没有再单独说过话。 　　 　　解散场上他们玩游戏。作为最后一次的团体活动，这次的游戏是精心设计的，每个人都要回答一个能同时cue到另外八个人的问题，诸如“你对每个队友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或者“说出每位队友最喜欢吃的东西”，像是一次性录完所有被称为小团综的生日祝福视频。 　　 　　顺序从尤长靖倒着来，大家都极力搜刮着记忆中少得可怜的合体时间，回答得中规中矩没有任何亮点。粉丝仍然在下面疯狂尖叫，即使很多回答他们早就听过不止一遍。 　　 　　轮到蔡徐坤，他抽到了一个特别的题目：你最喜欢每位队友的哪个部位。 　　 　　这是个很有看点又有难度的题目，要一次性说出八个不同的部位还要解释原因实在不怎么轻松，但是小队长泰然自若，在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给出了答案：农农的话是腿吧，又长又直，而且还在不断长高呢；丞丞的话，应该是断眉，最近这个造型很酷哦；小贾是头脑，很聪明又很有综艺感；林彦俊一定是酒窝，笑起来真的好加分；正正是腰吧，腰好才跳舞跳得好…… 　　 　　蔡徐坤的眼睛在自己的左右两侧来回瞟，讲完朱正廷他转向左手边看npc的奇数列，范丞丞兴高采烈地摸着自己的眉毛看台下，林彦俊也露出了两个酒窝给粉丝们，尤长靖看着蔡徐坤的方向笑着，目光的焦点却不在蔡徐坤身上。 　　 　　只有王子异一直在看着他。 　　 　　“子异的话，我最喜欢子异的眼睛。”蔡徐坤说。 　　 　　为什么呢，蔡徐坤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没有为什么，他就是喜欢。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采访。 　　 　　如果能带一位练习生走的话，会想带谁？ 　　 　　坤坤。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想带着他。 　　 　　蔡徐坤突然也想有这样的勇气。他想直起身子面对舞台的灯光，说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他又不想离开王子异的眼睛，他知道这个世界不像王子异一样能包容他——不仅是这份感情，连包容不开空调这个习惯都很难。 　　 　　“因为子异的眼睛很好看。”蔡徐坤最终说。 　　 　　这个答案干巴巴的，但是队友和粉丝们还是反应得很奇妙。蔡徐坤无心关注他们。王子异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有点克制——他的牙长得不太好看，有偶像包袱的他在笑的时候总要想方设法遮一下。蔡徐坤想起来很久以前，他们还在大厂的时候，有时候王子异克制不住自己的笑，就抓着蔡徐坤的胳膊埋在他肩膀上。蔡徐坤不知道王子异是不是只是想遮一下自己的牙。 　　 　　“谢谢坤坤。”王子异没有把牙齿露出来。 　　 　　蔡徐坤点点头，也露出一样的微笑。 　　 　　他又开始讲下一个人：我最喜欢的是小鬼的头发。大家都大笑，确实头发也算身体部位。小鬼摸着脏辫，笑得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然后是尤长靖。蔡徐坤说，我最喜欢他的歌喉—— 　　 　　话音刚落，尤长靖突然说，那我送一首歌给坤坤吧。 　　 　　 　　昨日青空太适合这个场合了。尤长靖唱到“你好吗 为什么长大就要走散啊”的时候底下的抽泣声此起彼伏，等到唱到“好想沿着回忆 狂奔向你”时他自己也哽咽了，底下的粉丝撕心裂肺哭成一团。蔡徐坤的视线也不知不觉地有点模糊，毕竟他曾经真的相信出道是新的开始，相信2018年是偶像元年，相信他们能一直一直并肩走下去。他是真的喜欢过，也是真的放弃了。他的感情在镜头下被无限地放大，在这一刻，在每一刻，照亮前方的一盏灯变成了一个黯淡的累赘。他别无选择，只能抛弃它才能继续往前走。 　　 　　蔡徐坤看着尤长靖的方向随着拍子轻轻点头，余光看见王子异的背影。 　　 　　尤长靖唱完，坐下，拿手指点着眼角擦泪，王子异找工作人员拿了纸帮他擦。于是蔡徐坤名正言顺地继续看着那个方向。一片抽泣声中，小鬼突然站起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说那我也送蔡徐坤一个礼物，我给你扎个脏辫吧。 　　 　　整场的人都因为想象蔡徐坤的脏辫造型破涕为笑。蔡徐坤还没回答，陈立农也激动地说，我以后要给坤坤送很多牛奶喝，你也能继续长高喔。 　　 　　这么一来大家都起了劲，范丞丞立马说，对，既然坤坤喜欢，我要给你做一个断眉造型。 　　 　　主持人恰到好处地开玩笑，说又是脏辫又是断眉，坤坤这个造型很有挑战性啊。蔡徐坤边笑边摆手，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正好撞进王子异笑得弯弯的眼睛里。 　　 　　他迅速转头看向说着要再跟他一起上综艺的Justin身上，满口答应。林彦俊说，我在想一个关于酒窝的冷笑话，但是我没有想到，不过等我想到了，我第一个讲给你听吼。朱正廷说，我要教你跳舞！你也可以跳得像我一样好的。 　　 　　蔡徐坤点头再点头，但是心跳比点头的动作更厉害。王子异要为他做什么？ 　　 　　朱正廷说完，场馆内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投到王子异身上。蔡徐坤也名正言顺地看着他。 　　 　　王子异仍然慢吞吞的，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那，我会一直看蔡徐坤的舞台的。” 　　 　　世界好像都模糊起来。主持人的声音似乎在飘，说这个答案很有子异的风格啊。 　　 　　是啊，蔡徐坤想，真不愧是王子异啊。 　　 　　“谢谢子异，”他说，“我也会一直看你的。” 　　 　　这是最后一个游戏，之后就是走程序了。他们最后一首歌是Ei Ei，一切的开始，最终也是一切的结束。最后一句词是Let music going round round round round round，他们一直重复着，好像音乐真的不会停止一样。 　　 　　九个人在越来越小的音乐声中拥抱彼此。蔡徐坤没有在王子异的怀里多停留一秒。 　　 　　整个舞台陷入黑暗的时候，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他们这一年半的所有活动的混剪，从出道开始，快乐大本营，巡演，洛杉矶的团综……这时候工作人员开始给站在后台的他们递话筒，每个人都能再说一点话。 　　 　　蔡徐坤是队长和C位，按顺序在最后一个发言。前面八个人的发言他都听得不太真切，他盯着大屏幕上穿插着的一些完美的餐厅和青春的花路的镜头，突然有一点点后悔自己不在那里。而那一点点情绪还没有占据他内心的七分之一，话筒就被塞进了他手里。 　　 　　他条件反射地握紧它，轻轻清了下嗓子，开始说话。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他说，“虽然我们nine percent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团的形式一起登上舞台，但是我相信就像我们一起发的那条写了Forever的微博一样，其实拥有过，就是永恒。做偶像会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们会继续前行的。” 　　 　　音乐和灯光都彻底消失了。 　　 　　 　　因为做偶像的缘故，蔡徐坤的校园生活过得断断续续，但是他感觉自己在大厂的那几个月，好像经历了一段完整的、自己没有经历过的高中生活——在封闭的环境里为了一个目标不停地努力着，上课，学习，交朋友，打篮球，串宿舍，悄悄玩手机，偷偷买零食……那些一个公司的练习生就像从同一个初中升上来一样总是黏在一起，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渐行渐远，最终考上不同的大学。 　　 　　而每个人的高中，都少不了一段在心里轰轰烈烈，但开始和结束都悄然无声的暗恋。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是和那个人头对头讨论一道数学题，是看他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背影，是水杯碰撞的暧昧，是在毕业典礼上流着泪的相视一笑，而对蔡徐坤来讲，是和王子异摇头晃脑讨论巴比龙的歌词，是傻笑着看着他在地板上翻来覆去跳breaking，是穿越一条走廊去用他的卸妆水，是在出道那一天把他拉进怀里拥抱。 　　 　　他以为那一天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可以对着王子异的镜头肆无忌惮地说“missing you”，穿着王子异的巴黎世家沐浴在洛杉矶的阳光下，他们在宿舍反复咀嚼着歌词，把他们的名字并排放在创新者的作词栏里……那些回忆还近在眼前，现在却都结束了。就像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一样，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要在毕业那一天告白。那大概是两个人离得最近的一天，是两个人人生轨迹的交点，是可以把情绪肆意宣泄也可以被包容的场合，是可以为一切不该发生的真情流露找到借口的地方。而在那天之后，他们最终会无法避免地渐行渐远。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坐在化妆间里用沾湿的化妆棉机械地揉着眼线。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他问，有点疑惑。他刚刚告诉工作人员卸妆的时候让自己一个人静静。 　　 　　“我。”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蔡徐坤的动作一顿，然后立刻说：“你等一下。” 　　 　　他纠结了一下到底要不要继续卸妆，思前想后觉得一只卸掉一只不卸会很奇怪，于是加快速度卸完两只眼睛，又去照镜子，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睛下面被蹭掉的粉底很丑，拿粉饼在上面使劲扑了扑，又用手指理了理头发才过去打开门。 　　 　　王子异站在门外。他已经卸过妆了，脸很干净，但是有点苍白。他露出一个微笑，蔡徐坤闪身让他进来。 　　 　　“我来看看你，”王子异说，“明天要录节目，我一会儿就要去杭州了。” 　　 　　“嗯。”蔡徐坤点点头。王子异要去做演员了。他资源不错，两部主演的电视剧还没上，就要去上黄金档的综艺了。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蔡徐坤感觉有点不自在，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居然会因此感觉不自在。而王子异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看着蔡徐坤。蔡徐坤用开玩笑的语气不自然地打破沉默：“怎么，你真的就只是来看看我？” 　　 　　“嗯。”王子异说。 　　 　　蔡徐坤的笑噎了一下。 　　 　　“你说喜欢我的眼睛。”王子异又说。 　　 　　蔡徐坤说不出话来。王子异还在看着他。王子异的脸棱角分明，五官却圆圆的，有点无辜，他的眼睛像一潭水，里面盛着一轮月亮，纯净美好，却触不可及。他像新年第一天的日出，像傍晚天边蜜色的云，像回家时正巧赶上一班空荡荡的公车，像夏天放了碎冰的汽水，像带着手套玩雪，像春节和家人一起贴好对联那一刻。他是温柔陷阱，陷阱的诱饵是太多蔡徐坤没体验过的美好，而掉进陷阱的代价交出是他已经拥有的东西——他做不到。 　　 　　蔡徐坤转过头避开王子异的目光。 　　 　　“你都答应过要一直看我的舞台，”他说，“再这样看我，我就欠你一份礼物了。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王子异诚恳地说。 　　 　　“公平起见，”蔡徐坤说，“我得问问你，你最喜欢我哪里？” 　　 　　出乎意料，王子异没有花很久来思考。 　　 　　“心。”他说。 　　 　　房间又一次安静下来。蔡徐坤艰难地吞咽了一口，继续用玩世不恭地语气笑着说：“我可不能把我的心送给你。” 　　 　　他是认真的。 　　 　　王子异摇摇头：“没关系的。我只来看看你就可以了。” 　　 　　蔡徐坤呆呆地看着他。他想起来在大厂的时候，“再转一次”那件事时他真的生气了，联合之前的让C，还有看见粉丝举着的“王子异别再佛了”的手幅时的情绪一起，他赌气了几天，才最终去问王子异：“你为什么就一直不争不抢的？” 　　 　　“这样就很好了。”王子异说。 　　 　　“就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王子异看着他，点点头：“嗯。” 　　 　　可是我不满意，蔡徐坤想。我觉得你也不应该止步于此。 　　 　　蔡徐坤最终没有说出来。他仍然在赌气，王子异安慰他，没关系的坤坤，不属于我的东西就算得到了，最终也会失去的。 　　 　　一年半的时间，王子异证明了这句话，蔡徐坤也终于被说服了。 　　 　　你怎么得到，就怎么失去。 　　 　　王子异在赛时的采访有句名言：现在我是跟喜欢我的人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做我喜欢的事。蔡徐坤看着他满足的表情，心想真是简单快乐——他喜欢这样的王子异，也讨厌。他喜欢王子异对所有人都好，他讨厌王子异对所有人都好。他喜欢王子异到底是可爱还是傻，他讨厌王子异到底是可爱还是傻。他喜欢王子异与世无争，他讨厌王子异与世无争。他爱自己喜欢他时的样子，他也恨自己喜欢他时的样子。 　　 　　最终他说：“这次是真的要散了，虽然我们也没什么团体活动。” 　　 　　王子异局促地笑笑，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紧张吗？”蔡徐坤问。 　　 　　王子异轻微地愣了一下，然后回答：“以后的路也蛮严格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握住手，撞了撞肩膀。 　　 　　 　　我们都向前走吧，王子异，蔡徐坤想。无需并肩，也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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